彭醫婆愣住。
她沒有想到會遇到個懂醫理的。
伸出去的手縮回來也不是.繼續那樣伸着也不是.臉色漲得通紅。
十一娘越發肯定這個彭醫婆是個浪得虛名之人。
她目不轉晴地盯着醫婆.表情如冰似霜。
一時間,屋裡的人都屏氣斂息地望着她們.只有謹哥兒.依舊放聲大哭.又因大家都靜下來,哭聲比剛纔顯得更宏亮.顯得更爲悲切。
十一孃的心被揪得緊緊的.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嚴峻起來。
屋裡瀰漫着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彭醫婆就想到了產室時徐令宜那殺氣騰騰的目光,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後悔自己不應該貪圖侯府的賞賜跟着穩婆留了下來,又想到徐家那些已被她裝到包袱裡的豐厚賞賜一一難道入寶山空手而歸不成?
念頭一起,她不由硬了頭皮道:“小公子的脈象很好……沒什麼不妥的…。平穩又有力……、
十一娘聽她擾在那裡強辨,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秋雨,”她不緊不慢地打斷了彭醫婆的話,“你去侯爺書房拿了侯爺的名帖.讓白總管把人送到內務府去。然後跟內務府總管說一聲.讓他們好歹給我個交待。”
彭醫婆聽着心裡一顫。
宮裡的那些貴人要往死裡處置宮女的時候,憐憫眼前的人就要死了.有些事也就不計較了,就會用這種口氣說話。
她嚇得“撲通”一下就跪在了牀前。
“夫人.夫人,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彭醫婆一心想着要打動十一娘,.眨巴着眼睛,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們彭家的回春丹,是祖傳的秘方傳兒不傳女.傳媳不傳婿。不管是什麼病.只要三粒就行如果吃不好,再多吃幾粒也一樣不好。.
十一娘錯愕。
彭醫婆一看,哭得更大聲了:“夫人,我真的沒有騙您。當初小公主膜瀉,太醫院的太醫看了大半個月也沒有看好。就是靠這三粒回春丹救的性命。後來太子爺家的小郡主停痰不出,也是靠我的三粒回春丹。”
她這一說,十一娘反而有些相信了。
彭醫婆原在鄉間給人算命卜撲兼看小兒雜症.最會察顏觀色,見十一娘臉色微緩,立刻道:“我從靠見過和小少爺一樣的病症.這纔敢拿了藥丸出來。要等會小公子服了藥丸還不見好,您再把我送到內務府.我哆索一下就是個小人。”
十一娘望着着哭得已經有點聲嘶力竭的謹哥兒,想到民間藏龍臥虎.中藥性多半溫和.心一橫,道:“是每粒分三次喝下.還是共分三次喝下!”
彭醫婆大喜。
屋裡的氣氛卻不見輕鬆。
“每粒分三次喝下去!”彭醫婆生怕十一娘反悔似的.殷勤地地“我這就去幫小少爺弄藥。
十一娘點了點頭。
紅紋立刻奉了熱水上來。
化了藥丸,彭醫婆捏了謹哥兒的下頜灌藥。
謹哥兒哭喪着臉.卻偏偏不能動彈,小小身子在包被裡扭來扭去。
又被裹得嚴密,看着就讓人難受。
十一娘不停地在一旁囑咐彭醫婆:“你輕點,你輕點!”
灌進去的湯藥一滴也沒有撒出來,孩子也沒有被嗆到。
十一娘心裡就有了幾份期待。
酒盞大小的一杯湯藥灌完了、彭醫婆就斜抱着孩子在屋裡走來走的。
“這是做什麼呢?”十一娘緊張地問。
彭醫婆道:“得把他喉嚨裡嗆的東西吐出來才行。”正說着,謹哥兒打了個隔.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褐色的湯藥。
屋裡的人大驚失色、彭醫婆卻欣喜若狂:“好了.好了,有效。
原來彭醫婆也是在撞運氣。
念頭在萬媽媽腦海裡一閃而過,她已來不及細想,忙叫小丫鬟去打水進來給謹哥兒換洗。
半個時辰之後.謹哥兒開始狼吞虎嚥地吃奶。
大家齊齊鬆了口氣。
十一娘忙吩咐秋雨:“到外院去跟白總管說一聲,派個小廝守在宮門口.侯爺一出來.就跟侯爺說一聲,免得侯爺擔心。”
秋雨應聲而去。
十一娘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有汗。
她抱着吃飽了沉沉睡去的兒乎.長長地吁了口氣。笑着吩咐萬媽媽:“去跟白總管說一聲.就留了顧氏吧!”
顧氏是從**府裡出來的.既然要用.應該還有手續要辦。
掩了衣襟的顧氏忙跪下來叩謝。
萬媽媽笑着應喏.帶着顧氏下去,謹哥兒屋裡的另一個叫阿金的丫鬟給她講府裡的規矩.安排她歇息的地方。差了秀蓮去太夫人那裡迴音.玉梅去小廚房裡傳膳:“大小姐也在.按大小姐平時吃的做桌菜端進來。”
玉梅應聲而去,萬媽媽就看見琥珀和竺香肩並着肩.小聲說着話走了過來。
十一娘生產的時候。
琥珀屋裡,竺香在屋外,兩個人跟着熬了兩天兩夜.天快亮的時候纔去歇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又來了。
萬媽媽笑着和她們打招呼:“怎麼也不多歇會?”
琥珀惦記着謹哥幾:“六少爺開始吃東西了沒有?”
萬媽媽把剛纔的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順便誇了誇自己在這件事中起的作用。
兩人聽了都面露喜色.說了幾句“還好有萬媽媽守在身邊”的話.和萬媽媽一前一後進了耳房。
十一娘眉目含笑地靠在牀頭的大迎枕上.貞姐兒則坐在牀邊,正笑盈盈打量着謹哥兒:“…“.母親.您看六弟的髮際.和我像不像?”
說着.捋了自己劉海給十一娘看。
“真有點像。”十一娘笑道.看見琥珀幾個進來.也有些意外.“這麼早就過來了。”想着時間不早了.關心地道:“你們吃了午飯沒有?”
兩人給十一娘行了禮。
“吃了午飯。”然後異口同聲地問起謹哥兒.“聽說六少爺開始吃奶了?
十一娘點頭.笑道:“總算守得青天見明月了。”是她真實的感受。
琥珀幾個卻笑了起來。
十一娘則想起一樁事來,對琥珀道:你不來.我也準備讓人去找你。”然後指了牀頭悶心拒:“洗三禮的名單在裡面、你對一對.看沒有遺漏的地方。未正之前交給杜媽媽。”
琥珀笑着應是。
田媽媽和玉梅指揮着粗使的婆子端了炕桌進來.玉梅和小鵬服侍貞姐兒在炕上用午膳,田媽媽服侍十一娘在牀上喝粥:“…“用烏雞熬湯.然後去渣留湯.用小米、黑米、糯米熬了粥。您嚐嚐看好不好吃?
十一娘現在看什麼都順眼.何況那粥的確香糯潤口,笑着點頭“給貞姐兒也威一碗。.
貞姐兒笑道:“那是給母親做的……、
“反正是滋補的東西,”十一娘笑道、“吃些也無礙。.
兩人說說笑笑的,太夫人和二夫人過來。
“說開始吃奶了!”無限歡喜。
十一娘笑着應“是”.正想問太夫人吃了午飯沒有.徐嗣諄和徐嗣誡來了。看見太夫人在.兩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太夫人看着好笑.扳了臉:“不是讓你們別吵着母親.一下學就到我那裡去的嗎?怎麼又跑了過來徐嗣誡和太夫人並不十分親近.一向有點怕太夫人,聞言拉着徐嗣諄的衣角就躲到了他的身後。
徐嗣諄可憐兮兮地望着十一娘,期期艾艾地道:“我們.我們看弟弟一眼就走。馬上就去吃飯,也不會耽擱午覺的時間。,太夫人在心裡笑,道:“看看就快些回去.杜媽媽還等着服侍你們用膳呢!、
兄弟倆都鬆了口氣笑逐顏開地跑到了牀邊看謹哥兒。見弟弟在睡覺,徐嗣諄很是夫望小聲嘀咕着:“爲什麼我每次來他都在睡覺。
十一娘攪了攬他的肩膀:“因爲弟弟還小。等大些了、磕睡自然少了?,.
“所以祖母的磕睡最少?“擠在徐嗣諄身旁的徐嗣誡突然道。
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就連太夫人的臉也板不下去了。
徐嗣誡看着膽子越發的大起來,道:“本來就是。我昨天晚上看見見祖母起來給我們掖被子了!“徐嗣諄一聽.忙去捂徐嗣誡的嘴。
屋裡的人都很是驚訝。
太夫人想到徐嗣諄那次就是半夜出的事.這次南勇媳婦跟着在層裡服侍,不由神色一前:“那麼晚了,你們怎麼還沒有睡?”其他的人不由支着耳朵聽。
徐嗣諄不敢做聲.太夫人望着徐嗣誡。徐嗣誠見徐嗣諄不做聲.
抿了嘴,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太夫人又好氣又好笑。
十一娘忙道:“做錯了改正就是。要是知錯不改.還不跟長輩說實話,祖母可要生氣了!”
徐嗣諄像泄了氣的皮球:“我和五弟想給六弟做個大花燈。
“做花燈?”
徐嗣諄垂了頭:“想六弟做滿月的時候掛。”
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吧!
十一娘攬了徐嗣諄的肩膀:“是給你六弟做的吧?”
徐嗣諄點頭。
“反正他現在睡着了.也沒有聽見。我們都不告訴他。這樣也不算是泄密。你說是不是?”
徐嗣諄聽着臉龐亮了起來。
“不過,你們可不能用晚上睡覺的時間做花燈。要做.就白天做做。晚上睡不好,怎麼能好好聽趙先生講課?趙先生要是知道他講課你們都沒有聽.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呢?”
徐嗣諄連連點頭.就是徐嗣誡.也跟着點起頭來。
二夫人看着.眼中閃過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