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公主
金秋無限好,早晨的空氣清新,像是夏日的清荷一般,碧藍如洗的天空,散發出柔和的光輝,澄清而又縹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半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景帝的四十大壽也就在這幾天,因有貴客臨門,皇城之中,四處張燈結綵,一派的洋洋喜氣,那火一般的顏色像是要把整個朝陽城染紅了一般。
距離景帝的四十大壽還有兩天的時間,半月前,就有人提起,說有匈奴的時辰前來,想要與琉璃結成友好之邦,數日前,那匈奴的使臣便到了琉璃王朝的境內,今日,終於進入了皇城的範圍。
太子殿下身子抱恙,這接待貴賓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皇上最寵愛的四皇子身上,宰相大人陪同,老早便在皇城的東大門候着。
禁軍肅道,紅色的地毯從皇城的東大門一直延伸到整條大街。
這樣的禮遇,其實也不奇怪,匈奴百姓原就身強體健,這幾年,勢力不斷壯大,兵強馬壯,每近年關,屢有侵犯,而琉璃這邊卻一直是退讓的態度,這更讓匈奴得寸進尺,琉璃自詡天朝上國,朝中得大臣過慣了這樣的生活,那些老臣早就沒有了以前的鬥志,他們不願放棄這樣的安逸,在這個問題上一直百般阻擾,甚至情願放低身段示好。
按理,這匈奴使臣第一次前來,另外還有匈奴的皇子,尤其還有匈奴單于最疼愛的小公主,對這芷凝公主,外界早有傳聞,聽說是個絕頂的美女,不但能歌善舞,還上的馬背,騎射的功夫那也是一流的,城中看熱鬧的百姓該是人山人海,萬人空巷。
實際情況卻是,兩邊雖有不少看熱鬧的百姓,不少人墊着腳尖,伸長着脖子想要匈奴的美人是什麼樣的,匈奴的男子都是人高馬壯的,那裡的女人是不是也是一樣,膘肥體壯的,他們也不過是想要湊熱鬧而已,可等了半日,卻依舊不見人影。
莫言安看了眼兩旁湊熱鬧的來百姓,眉頭皺成了小山堆,他自然也是知道顏夢樓的寺廟今日開光的消息,皇城之中,那些頗有身份地位的商賈都被那武媚娘邀請了去,今日前來的不過是朝中的幾個大臣,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城中大半的百姓都去了那顏夢樓湊熱鬧去了,這樣的場面,即便是東吳芷蘭那些小國的**前來,比之今日,其壯觀程度,也是完全有國之而無不及,這自己臉上無光,等下也不知該如何交代啊。
也不知那武媚娘到底有什麼好的,男生女相,禍首紅顏,國師大人居然處處偏袒,莫言安看了身旁的夏天辰一眼,見他閉着眼睛,面色坦然,心裡不由得更加着急起來。
也不知那匈奴的時辰是何意思,這時辰都已經到了,怎麼還不見人來?
皇城東大街的岳陽樓上,二樓雅間最好的位置,夏夜白依舊是銀白的面具,手中習慣性的端着茶杯,輕輕的搖了搖,水溫盪漾,有幾滴濺灑了出來,他的身後,站着莫青莫離兩兄弟。
“公子,這匈奴的使臣怎麼還不來?”
莫青的性子比較急,看着半點影子都沒有的東大街,伸長着脖子,問出了聲。
而後,雙眼不經意的瞥到兩邊圍觀的百姓,忍不住笑出了聲:“今天大家都去夫人的顏夢樓了,湊這熱鬧的人真少。”
夏夜白不答話,莫離更是慣常的冷漠,莫青卻好像早就習慣了一般,繼續自言自語。
“匈奴的女人能好看到哪裡去?我倒是要看看那個公主生的什麼模樣?肯定沒法和我們家夫人相比,紅玉姑娘也是個絕頂的美人呢。”
夏夜白轉過身,將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莫離馬上遞上乾淨的帕子,夏夜白擦了擦手,雪白的絹子落在桌上。
匈奴並非東吳芷蘭能依附琉璃的小國,琉璃雖然號稱百萬雄師,若論戰鬥力,卻遠遠不能與匈奴的士兵相比,這幾年,匈奴一句統一了北方,成爲大陸之上唯一能與琉璃抗衡的大國,怎麼會在自己蒸蒸日上之際,想到與琉璃聯姻,無論是什麼藉口,他都不會相信的。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有一個是安着好心的。
他今日前來,不過是爲了一探究竟,近幾年,天機樓的信息網遍佈各地,因爲外面還要體型上的差異,一直未能找到合適的人滲透匈奴,雖然能得到不少消息,卻太過浮於表面了。
“真沒意思,早知道還不如跟在夫人身邊去湊那邊的熱鬧呢。”
莫青雙手撐着欄杆,看着外邊,不樂意的撇了撇嘴。
“莫青。”
莫青聽到夏夜白叫他,還以爲有什麼事,剛轉過身子,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夏夜白。
“匈奴使臣到。”
莫青剛要問什麼事情,外邊突然想起了高聲的贊禮,夏夜白聞言,看了莫青一眼,從桌上站了起來,朝下方的大街看去。
馬車的軲轆聲遠遠的傳來,黑色的旗幟飛揚,上面用金色的線勾出大大的匈奴二字,帶着匈奴人特有的狂放。
最先出現在衆人視線的是八匹純黑色的寶馬,足足有人那麼高,上面坐着人高馬大,身材魁梧的八個大漢,渾身上下散發草原男子特有的彪悍氣息,鼻孔朝天,態度倨傲至極。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頂十二人擡着的轎子,緊跟在八人身後,款款而來,轎攆的頂部,全部都是用純金打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刺痛了兩邊圍觀百姓的眼。
他的左手邊,一身着純黑色勁衣的男子,騎着通身雪白的寶馬,身體壯碩,鼻子較之匈奴的人高些,滿身貴氣,從這一點上來說,這就是那些騎着黑馬的壯漢完全比不上的。
“那人應該匈奴的皇子了。”
轎攆的身後,是數百個身形體壯的大漢,提醒彪悍,可走起路來,卻不帶任何聲響,只要稍內行的人就可以知道,這些人無一不是高手。
“本皇子代替我天辰皇帝,特來迎接匈奴使臣。”
夏天辰依舊是一身豔麗的紅裳,立於道路正中,桃花美目,嘴角上翹,微微一笑,又是千種風情,萬種的風華。
“哥哥,這天辰的皇子長的好俊啊。”
那銀鈴一般的笑聲透過陣陣秋風穿透人羣,夏夜白的視線順着轎攆的方向看了一眼,雪白修長的手指,在陽光下散發着瑩潤的色澤,粉色的帷幔隨風飛揚,隱隱可以瞧見那精緻小巧的五官,如凝滯白玉一般的肌膚,不像是匈奴的女子,倒像是東吳芷蘭等江南小國養出來的。
“肯定是因爲長得醜才蒙着面紗的。”
莫青嘟嘟囔囔說了一聲,似是十分不屑。
莫離聞言,瞪了莫青一眼,莫青看了眼站在身旁,戴着銀白麪具的夏夜白“公子,我不是說你。”
莫青看了眼底下的伸長着脖子,使勁往轎攆方向擠的人羣,一下子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公主就了不起了,夫人才是最棒最棒的。”
莫青對着夏夜白呵呵傻笑了兩聲,豎起了大拇指。
那邊,匈奴的皇子已經下了馬,因爲隔着一段距離,聽的不是很清楚,夏夜白站在欄杆處,帶上了點點的笑意,這世間的女子無論美醜,都比不上他的顏顏。
夏天辰與那匈奴王子一起上了馬,馬蹄聲聲,一身紅衣的夏天辰突然轉過身子,看着憑欄處戴着銀白麪具的夏夜白,那匈奴王子見夏天辰轉身,也不由得轉身,看到戴着銀白麪具的夏夜白,瞥了眼一旁的夏天辰,眉頭微微的皺起,似在思考些什麼。
“那個匈奴王子倒是蠻像匈奴人的。”
莫青繼續嘀嘀咕咕着,夏夜白坐在方纔的位置上,喝了口茶,正準備離開,突然有人闖了進來,走到夏夜白跟前:“給七皇子請安。”
夏夜白恩了一聲,莫青莫離兩人上前,想要動手,卻被夏夜白用眼神制止。
夏夜白紋絲未動,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沒有開口,像是完全沒看到那人。
“匈奴王子代匈奴單于,特來給天朝皇帝賀壽,皇上晚上會在琉璃殿設宴,讓七皇子一同參加。”
夏夜白依舊沒有沒有出聲,像是把那人當成空氣一般,夏夜白沒有開口,那人依舊弓着身子,態度很是恭敬。
“我知道了。”
半晌,夏夜白開了口,冰冷的口吻,夾帶着明顯生疏的距離。
那人的脊背微微的有些僵硬:“皇上吩咐,七皇子今夜定要前去。”
夏夜白別過頭,面具下,那雙清冷的眸子像是鋒利的刀片一般,在他的臉上花開一刀刀的口子,像是要將他整個人五馬分屍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我要是不去呢?”
那口氣明明是淡淡的,可那種感覺,就像是大冷的冬天,只着一件單薄的內衫,夜裡,寒風凜冽,從自己的身上經過,忍不住咯咯發抖。
彎曲着的脊背,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人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將頭擡了起來:“皇上知道七皇子不會乖乖屈服,臨行前皇上特意交代,如果您不肯參加晚上夜宴的話,顏夢樓就別想有安寧之日。”
夏夜白的眸微微的眯起,寒冰之氣越盛,甚至夾帶了森森的殺氣。
“你告訴他,若他敢有半分爲難我的王妃,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自顏夢樓開張以來,生意是每日都蒸蒸日上,尤其是在今日寺廟開光。
雖然不能親自進去參觀祈福,不過能就近沾沾福氣也是好的,一大清早的,顏夢樓的大街小巷就擠滿了人,買東西的買東西,看東西的看東西,好不熱鬧。
正所謂物以稀爲貴,因爲參觀祈福的人有限,那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達官顯貴,在外邊的小吃街用了些東西,手上揣着請柬,一大清早就在通天湖畔候着。
太陽還是剛剛升起,通天湖畔的碧水,波光粼粼的,像是細碎的金子一般,灑滿了整個湖面。
寬大的湖面,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架橋,小謝連着小謝,一眼望去,沒有盡頭,而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這似乎不只是橋樑而已,連着的是人間和天堂。
這樣的一羣人,平日裡就只有別人等候巴結的份,哪裡還會起個大早幹這樣的事情,不過他們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的不耐,那雙眼,隔着重重的霧氣,要防着遠方,滿是虔誠。
太陽漸漸升起,霧氣漸漸散開,陽光下,幾個人聚在一起聊着天,那表情,已久還是雀躍着的。
“各位大人久等了。”
夕顏站在另一邊,中間有碧湖隔開,身後緊跟着紅玉還有白鳳二人,那聲音,清脆爽朗,將林間的飛鳥也驚動了。
等候已久的各位大人聽到聲音,調轉方向,暮光中,那三人與自己面對着面,身後是一大羣身強體健的男子,煞是威風,陽光灑落,那幾人的身上都度了一層金光。
“咚。”
遠處,突然傳來了鐘鳴的聲音,秋日清晨的涼風,帶着點點的溼氣,吹在臉上,說不出的舒服,那沉鐘的聲音,響徹在耳邊,一瞬間,心無比的寧靜。
夕顏身後的站着的一羣人,突然上前,小跑着走到各位大人的跟前,皆是一身的素白,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那一刻,那些等候已久的大人們突然有一種錯覺,這些人不是來自人間,而是上天派遣下來迎接他們去天堂的使者。
夕顏走在最前邊,白鳳還有紅玉二人緊隨其後,再然後便是今日受邀前來的列位大人,柳逸風原是要來的,可因爲夏天辰今日受命迎接匈奴的王子還有公子,皇城之中,那些有名望的人來了大半,身爲夏天辰的好友,他自然要給他撐場面了。
陽光透過樹林間的茂密的葉子,在地面上落下點點的光斑,一路前行,衆人仰着頭,看着眼前高聳入雲的建築,頓時瞪大了眼睛。
以前他們以爲岳陽樓是最高的,上一刻則是顏夢樓的八卦客棧,可與以前的寺廟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
一排排高大的建築,明明落成還沒有多久,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厚重感,像是已經修建了幾百年了一般,擡頭望天,卻好像也看到了尖尖的塔峰,站在他的跟前,越發顯的自己渺小。
所有的建築中,會仙樓是最高的,沒有人覺得這名字言過其實,這麼高的地方,應該可以與九重天融合成一體了吧。
“諸位大人,請。”
夕顏做了個請的姿勢,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武木,走到她的身前:“各位大人,請隨我來。”
當年那個瘦弱的少年,已經長大,身形挺拔,許是以前體弱的緣故,也一直在琉璃長大,武木與武宇不同,不像是匈奴人,倒像是琉璃的百姓。
顏夢樓的設計大都出自他的手,夕顏只知道好壞,對這方面卻是一竅不通,只告訴了他自己的一些設想,沒想到他卻能完成的這樣好。
既然是他親自設計的,由他介紹,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而她,自然就不湊那份熱鬧了。
夕顏站在原地,眼睛快速將四周的建築掃射了一遍,在原地打了個轉,聽着不遠處傳來的暮鼓晨鐘之音,嘴角上翹,突然揚起了笑容。
足足兩年的時間,顏夢樓終於開張了,也得到越來越多琉璃百姓的好評,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她事先的預想進行着,一切的一切都慢慢的上了軌道,那種感覺,就像是半空中的石頭着了地一般,一下子好像安心了不少。
“匈奴的公主應該已經到了。”
紅玉湊到夕顏的身前,對着她樂呵呵道。
夕顏收回的視線落在一臉笑意的紅玉身上,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臉上不由得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小白應該看到了吧。”
言罷,拉着她的手,指着不遠處的一處長長的光潔的石椅:“我們過去坐坐吧。”
紅玉笑道:“好啊。”
拉着夕顏的手跑了過去。
白鳳站在一旁,負手看着那手牽着手的兩人,言笑晏晏的兩人,而後又將視線投注在碧藍的天空。
“顏顏一點也不擔心嗎?”
紅玉手靠在椅子上,單手託着下巴,一雙精緻的狐媚眼,直勾勾的盯着夕顏,含着笑意。
皇上最寵愛的兒子,從來都不是夏天辰,而是夏夜白,所謂的疼愛,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
“擔心什麼?”
夕顏眨了眨眼睛,笑着反問。
“我不擔心。”
這句話是肯定的。
她不擔心,爲什麼要擔心,她一點也不擔心,如果小白真的娶了別的女人,那還是她喜歡的那個夏夜白嗎?如果不是,爲什麼還要繼續執着下去,傷心也好,痛苦也罷,與其那塊永遠也好不了的傷疤留在身上,還不如用刀把傷痕給剜了去,長出新的肉。
“他要是和別的女人好了,我就和你私奔,永遠都不在理他。”
夕顏笑了笑,背靠在冰涼的石椅上,雙手張開,刺眼的陽光灑在臉上,她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紅玉點了點頭,笑了兩聲:“那我倒是希望那匈奴公主沒貌若天仙,最好能把夏夜白的魂給勾了去,這樣顏顏就是我一個人了。”
那聲音,帶着玩笑,卻又讓人覺得認真。
“紅玉就準備這樣陪着我一輩子嗎?”
夕顏突然直起身子,悠悠的問出了聲。
“我當然想了。”
紅玉仰着頭,靠在她的懷中,聲音微微有些失落,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輩子可以陪在顏顏的身邊,如果可以的話,那該有多好。
紅玉再夕顏的懷裡蹭了蹭,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反正你又不願嫁人,那就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了,幫我打點生意,將來生一個和武媚娘長的一模一樣的兒子,我一定讓他娶你。”
“討厭。”
紅玉嬌嗔了一聲,輕輕的捶了捶她的胸口,仰頭看着夕顏的下巴:“他肯定會嫌棄我老的。”
夕顏搖了搖頭:“狐狸精怎麼可能會老呢?紅玉可是長的比狐狸精還漂亮呢,就算是老了,那也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美人,他要是敢嫌棄你,我就揍他。”
紅玉咯咯的笑出了聲,看着站在不遠處的白鳳,形單影隻,孑然一身,即便是在暖暖的陽光下,卻依舊讓人覺得蕭瑟。
“顏顏。”
紅玉輕輕的叫了聲,方纔那盡是笑意的眸染上了點點的陰雲,像是被霧氣包裹了一般,慢慢的升騰起淡淡的憂傷:“你今後對國師大人好點,一定要對他好些,他其實……是個好人。”
夕顏恩了一聲,猛然坐直了身子,看着不遠處的白鳳,仰望着湛藍的天空,明明是在陽光下,整個人卻像是被深秋的霧氣包裹了一般,怎麼都化不開。
這個人,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覺得熟悉,甚至親切,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排斥,可每次看他這樣,又覺得不忍,很矛盾。
夕顏轉過身,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紅玉:“你不是說不認識他嗎?怎麼現在替他說起好壞來了?”
紅玉笑了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還討厭夏夜白呢,那段時間還不是也替他說好壞嗎?反正不管做什麼,都希望顏顏能開開心心的,這樣就好。”
言罷,收回放在紅玉腰上的手,對着白鳳的方向,招了招手:“國師大人。”
白鳳轉過身,對着紅玉揮的很是起勁的手,癡惘的眸,彷彿只是在一瞬間,那濃濃的霧氣便散了開來,他笑了笑,那笑容,不若往日的似笑非笑,沒了以往的高高在上的疏離之感,多了一份真實,少了幾分虛無和縹緲,朝着夕顏的方向走來。
“一個人站着多無聊,國師大人也和我們一起聊天吧。”
紅玉拽了拽夕顏,騰出了一個位置,示意白鳳坐下。
白鳳點了點頭,坐在夕顏旁邊的位置,夕顏不由得朝着紅玉的方向擠了擠,側過身子,看着白鳳:“國師大人還欠我兩個條件。”
夕顏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白鳳的跟前揮了揮。
“我知道。”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毫不猶豫的回答,像是把那三個未知的條件烙在腦海了一般。
夕顏笑了笑,放下了手指。
對着白鳳,雖然有些排斥,但是她的心裡,卻還是有些感激的,自從到了琉璃以來,他多次出手相助,有些事情儘管他沒有出面,但是秉持着方便的原則,她偶爾還是借了他的名號的,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都是這麼好說話的,但是他對自己的好,確實是特殊的。
這次顏夢樓開張,如果不是他在民間比景帝還要高的聲望,不可能這麼輕易地就開張的,見不得她好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在百姓中煽風點火,並非難事,正是因爲有了白鳳,那些人擔心自己反咬一口,纔不敢在百姓面前煽風點火。
“國師,這個鈴鐺好看吧。”
紅玉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白鳳跟前,銀色的鈴鐺,兩個銅鈴上一左一右分別刻了一直狐狸,做工相當精緻,隱隱的一點紅,像是那狐狸的眼睛。
白鳳面色未變,仔細端詳了一番,看着紅玉,點了點頭。
夕顏原以爲他不會開口的,可他卻在點頭以後做出了完全出乎她預料之外的評價:“很好看,很適合蓮兒。”
“我也覺得,很適合顏顏呢。”
夕顏瞪大着眼睛,紅玉的臉上帶着小孩一般純粹的笑容,開心的揮了揮手上的鈴鐺,此刻的她並沒有發現,那雙無波無緒的眼眸落在紅玉燦爛的笑臉上,是帶着點點的憐惜的,甚至是心疼,她沒看到,即便是看到了,在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憐惜,還有從未有過的心疼,因何而來。
“我的是右腳,顏顏,我給你戴在左邊的腳踝上。”
紅玉蹲着身子,掀開夕顏穿着的長裙衫,就要給她戴上。
夕顏縮回自己的腳,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東西要是戴在腳上,被夏夜白髮現了,真的就有苦頭吃了。
他原本就因爲自己與紅玉的感情太好,一直吃醋,但在這件事情上,她因爲心裡愧疚,從來就沒有讓過步,該怎麼和紅玉在一起還是在一起,他心裡已經夠不痛快了,若再戴上這東西,那真的是不得了了。
“紅玉,你還是換個東西吧。”
夕顏的臉上雖然沒帶着笑,不過那口吻,顯然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紅玉的眸子頃刻間黯然了下去,狐媚的眼眸帶着說不出的滄桑還有憂傷,明明是一身紅衣,火一般的色彩,卻比那滿身素縞還要讓人覺得憂傷。
夕顏心裡覺得愧疚,每每看到這個樣子的紅玉,她心裡總是會覺得難受,甚至滋生出別樣的想法來。
顏夢樓是開張了,她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下,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還是會覺得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藤蔓一般,將她緊緊地纏繞。
山雨欲來風滿樓,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了一般。
“東西我收着,會帶在身邊的。”
夕顏跑到紅玉跟前,將她手上拿着的鏈子,幾乎是搶了過來,仔細看了看,對着紅玉笑了笑:“真的還蠻漂亮的。”
“如果送你的人是夏夜白,顏顏會戴上嗎?”
夕顏並沒有馬上回答,雖然是女人,不過對於飾品,她卻從未上過心,甚至覺得是累贅,如果是小白送的。
“不知道。”
紅玉笑了笑,坐在白鳳跟前:“顏顏真是半點風情也沒有,怎麼能說不知道呢?應該直接堅定的告訴我,死都不會纔對。”
夕顏也笑,取過紅玉手上紅色的小袋子,將手鐲放了進去,塞進了懷中,紅玉見她這樣小心,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顏顏記得一定要隨身攜帶着。”
紅玉仰着身子,輕輕的點了點夕顏的肩膀,不放心的叮囑道。
如果不藏好的話,她會找不到她的。
夕顏點了點頭。
“有人出來了。”
夕顏指了指對面的那幾個人,站了起來。
其實這並奇怪,在這個時代,幾乎每個人都打上了迷信的烙痕,但即算是這樣,也會有那麼幾個理性的人,或者與參觀那些佛像還有祈福相比,有些事情更爲重要。
譬如說,尤安,儘管迷信,可在他看來,紅玉就比那些金光閃閃的佛像好看多了,現在的他也算得上事業有成,卻偏偏在紅玉這一根花上吊死了,最大的夢想不過是抱的美人歸而已。
而其餘的人,自然也有傾慕紅玉才貌的,而有些人則是想一睹國師的天仙風采,也有些人看着顏夢樓的生意好,想要分一杯羹。
“我過去看看。”
夕顏看着白鳳,拍了拍紅玉的肩膀,轉身就要離開。
紅玉眨了眨眼睛,恩了一聲,直起身子,靠在冰冷的石椅上得手放在了膝蓋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夕顏遠去的背影。
那雙清明的眸也染上了點點的迷霧,直到夕顏走到那羣人的中間,白鳳這才轉回了視線,此刻的紅玉,臉上再沒有一點笑容。
“她會戴上的。”
白鳳看着紅玉,悠悠的開了口。
紅玉點了點頭,看着那一身素衣的夕顏,衆星拱月一般,被一羣人圍着,嫣紅的脣張張合合,眉宇間依舊是滿滿的自信,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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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大人,我討厭天命。”
因爲想要永遠陪在她身邊,即使她身邊已經有了另外的人也沒有關係。
千年的寂寞都可以忍受,更何況是現在,可以日日相見呢。
“我們一起過去吧。”
紅玉轉過身,看了白鳳一眼,再過一會,出來的人會越來越多,顏顏一個人應付,有些麻煩。
白鳳起身,伸手彈掉身上的灰塵,望着滿是笑容的夕顏:“我也不喜歡。”
“我初入皇城,得蒙鄧大人相助纔能有今日,你若是想在顏夢樓做生意,當然是沒問題的了,今晚我就吩咐下去,給鄧大人騰位置出來。”
“顏夢樓纔剛開張,賺大錢,那還遠着呢,外邊的那些鋪子我們只抽成,至於香油錢,顏夢樓還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我準備在這裡蓋幾座私塾,讓皇城的那些老百姓家的孩子也能來讀書認字,至於各位大人的公子,如果不嫌棄,自然也可以一起來上課了。”
“國師大人,紅玉姑娘過來了。”
不知有誰說了聲,方纔圍着夕顏的人,馬上就分去了大半。
“尤大人,我知道你喜歡紅玉姑娘,武公子才貌雙全,紅玉能跟他,你就早點死心吧。”
藉着大家都圍過去的空擋,夕顏剛好瞧見淹沒在人羣的尤安,呆呆的看着紅玉的方向,滿是癡戀。
“尤大人。”
夕顏走到尤安跟前,弓着腰打了個招呼,態度恭敬,當初能迅速在皇城站穩腳跟,可多虧有了尤安,她也不是忘本之人。
直到夕顏走了過來叫了聲,站在他身旁的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尤安這纔回過神來。
“武公子。”
“賢侄,許久未見了。”
夕顏笑着點了點頭:“我身子抱恙,許久不曾出門,好久沒看到尤大人了,近來可好?”
尤安忍不住又看了眼被圍在正中的紅玉一眼,原本就被肥肉遮擋住的眼睛越發的小,頗有些感傷:“還不是老樣子。”
夕顏轉過身,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也瞧見了滿是笑容的紅玉,還是那千嬌百媚的模樣,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男人圍着,而只要她願意,總是能全身而退。
“尤大人看到了,紅玉她現在很好。”
儘管她的眼底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滄桑的悲傷,但是這個樣子,已經是最好的了,她想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如果她覺得這樣是最好的話,她就讓她一直陪着,給她自己自認爲能給的一切。
她說的話,很多很多,明明一開始是淡忘了得,但是相處了以後,她卻一點點的想了起來,甚至倚翠樓說的那些輕佻的她原本一點也不喜歡的話,她依舊刻在了腦海。
她不懷疑相思紅豆的忠心,但是最讓她信任的卻只有紅玉。
我對你不止喜歡那樣簡單而已,而是深深的,深深地,深深地喜歡,大概就是因爲愛的太深,所以即便自己難受,也從不爲難自己嗎。
“她會一直都這樣好下去的。”
尤安沉默不語,伸長着脖子,看着滿是笑容的紅玉,點了點頭。
即便是一擲千金,他心裡也是知道的,他根本配不上她,離開倚翠樓那個地方,是件好事。
“你對他好點。”
尤安嘆了口氣,轉身看着夕顏,似有些不捨。
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卻還是等了這麼多年,金山銀山那有怎麼樣,她沒有選錯了,她跟着賢侄是郎才女貌,而從了自己,卻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除了那像傳說一般的恭王妃,沒有幾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會有好結果的。
夕顏看着尤安的背影,心底嘆了口氣,她並非以貌取人,這尤安是個重情義的人,如果長得再好些的話,也配得上紅玉,只是紅玉,不喜歡他而已。
“剛纔他和你說什麼?”
不知何時,紅玉已經走到夕顏的跟前,指了指尤安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說紅玉已經指望不上了,回去以後要馬上另外娶妻生子。”
紅玉贊同的點了點頭:“這世上配得上我的就只有顏顏一個人。”
夕顏笑了笑,托住她的下巴,整個人靠在她身上:“誰說的,將來我的孩子肯定比我還要優秀呢,一定配得上紅玉這絕世的大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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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玉笑了笑,狐媚的眸晶瑩水潤,她卻不知,是孩子也好,父親也罷,她認準的就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方纔進去的那些人蔘觀了一番,上香祈福了以後,都出來了,夕顏與紅玉幾個人一起,正與衆人寒暄,突然有人走到夕顏跟前,墊着腳尖,也不知趴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夕顏的臉色微微的有些難看,看了那人一眼:“邊上等着我。”
轉過身,拍了拍紅玉的肩膀:“紅玉,幫我招呼一下。”
紅玉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焦急,點了點頭:“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夕顏搖了搖頭:“不用了,這些人也重要。”
夕顏說完,跟着方纔進來稟告的那人,一同走了出去,老遠就看到站在樹叢間的相思。
“王爺進宮了嗎?你怎麼知道的?”
相思點了點頭,想也沒想,直接道:“方纔府上的下人看到了,王爺跟在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進了皇城門。”
夕顏神色有些凝重,略微思索了片刻,對相思道:“你在這裡等着,等紅玉出來了,告訴她一聲,我進宮了。”
剛出了顏夢樓大門,便有人迎到夕顏跟前:“皇上讓我在此地恭迎恭王妃。”
“不用了。”
夕顏沒有搭理那人,轉身離開,迎面突然有人撞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
皇宮之地,夕顏憂心夏夜白,也沒注意,那撞在她懷中的那人突然站了起來,夕顏只覺得面上一涼,整個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