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初夏的天氣,且莫說衣衫單薄,只這湯池裡嫋嫋蒸騰的熱氣,都讓人血液奔流、氣息沉重。
掌中是楚腰纖細,眼前是嬌顏摯愛,多少個日日夜夜的思而不得。此時此刻,哪裡還有什麼愛深情怯?一把扯過淺夕還緊緊攥握在手中的玉笛,捏碎扔掉,慕容琰重重吻下去。他已經忍耐的太久了!什麼梅樹、信箋、笛聲,他統統要從淺夕腦袋裡趕走!縱然明知她是故意而爲,他也不願她哪怕再有一次,想起那個敢奪人之妻的如玉男子!
愛火肆掠燃燒,兩人雙雙跌進池中。粉脣如櫻,冰肌如瓷,慕容琰擁攬了那彷彿稍稍用力都要折斷了的腰肢,低吼着狠狠的進入,一次又一次不知饜足的索取,宣誓佔有…
淺夕在慕容琰懷中載沉載浮,只覺漫天星輝搖落,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天堂地獄盡在一線間。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入鬢髮,很快與淋漓香汗和氤氳熱氣融爲一體。
兩世情債一朝償,她已辜負他太多,此間縱有萬般委屈辛苦,心中亦是甘之如飴。
綿軟無力的雙臂攀住他偉岸的肩背,她附在他耳畔,氣息破碎,軟語嚶嚀:「阿琰,阿琰…」
良宵苦短,晨風吹開曉霧,豔陽烘烤大地,暮色又帶來清涼。
整整一日一夜,淺夕還碧紗帳裡沉睡安眠。長長的睫毛在瓷白的臉頰上投下一道陰影,滿頭青絲被細心的理成一束,綁了綢帶靜躺在枕畔。
慕容琰面無表情坐在榻前,隔了帳簾看着錦被裡微微隆起的小小身子,一動不動。
蓉娘實在不堪氣氛煎熬,潤了潤嘴巴,忍不住將唸叨了一天的話又說了出來:「王爺,娘娘不會有事的。老太醫不也說麼,娘娘這回只是累着了,其實,身子已經大有進益,從前那些顧慮都太過了,日後只要繼續好生將養着,恢復個六七分都不是問題。」
「娘娘心繫王爺,這幾個月不畏辛苦的調養。若是娘娘醒了看見王爺這樣,只怕又要不安心了…」
橫勸直勸,一動不動的人坐在那裡還是一動不動。
蓉娘直說到詞窮,外頭綠蕪挑簾進來,手中拿着一雙素絲薄襪——淺夕體寒,每到夜間歇息之時都需着襪。
沉默許久的人起身撩開帳簾,坐去榻畔。
綠蕪昨夜在蓉孃的「教導」下,明白了事情原委,此刻半點也不覺驚訝,將那素絲薄襪遞在慕容琰手中,便躬身退下。
蓉娘暗忖自己就算再待下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乾脆捏着已經快冒煙的嗓子,跟着綠蕪出去。
滿室靜謐,一掬微光。
慕容琰輕輕揭開被角,握了淺夕的玉足在手中。淺夕骨架纖細,一雙玉足也生的纖巧,不足慕容琰巴掌大。
眼中閃過憐惜,慕容琰將她雙腳握在掌心暖了片刻,才套上薄襪,繫好襪帶,小心蓋了錦被,起身去落紗帳。
繡枕上,佳人笑靨,淺夕目光懶懶瞧了他,眸底還有睡意惺忪,嬌媚如醉…
慕容琰拉帳簾的手停在半空,心跳平白漏了一拍,身子某處又開始熱燙如火。
燙手般丟下帳簾,慕容琰轉身幾乎落荒而逃,衣袖已經被人悄悄攥住。
「又要去哪裡?」微啞的聲音帶着綿軟餘韻,教人心悸。
「你好生歇着,本王去讓她們備膳。」乾冷的話語,泄露不出一絲情緒。
淺夕鬆了手。
慕容琰一隻腳堪堪踏去門邊,身後隱隱傳來一聲低泣。
「王爺心中所怨,夕兒知道…」帳簾裡的人影撐身坐起:「寶兒至今一個人孤零零被留在宮裡,相認遙遙無期;熵兒出生在代涼,縱然將來襲了世子封王,也會名不正言不順,被人詬病母妃身份低微!這些皆是我這個母妃之過…王爺要怨要恨,不想再見到夕兒,都是應該的…」
心口彷彿被人刺了一刀,慕容琰高大的聲音搖晃了一下,封存在心底許久的痛統統都翻涌上來,激得喉頭腥甜。
「我真的是天底下最失敗的母妃,王爺不若驅我出府,從此天涯永隔,眼不見爲淨。也免得日夜相對,受煎熬磨折之苦…」幽涼的聲音泛起一絲絕望,淺夕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無力。她本意是想調侃戲謔,化解慕容琰的顧慮不安,可不曾想提到一雙兒女,她五內如焚,心似刀割,竟真的意冷心灰,恨不能死了乾淨!
慕容琰猛地心驚回頭。
隔着帳簾,他也能感覺到淺夕眸底有一道光芒在黯淡寂滅。
不可以,他不允許!上一世,宛兒就是心死而亡,等不到他回來。這一世,他絕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試想這普天之下,哪一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生而爹疼娘愛,嫁入夫家有夫君呵護,再生一對可愛的兒女,安逸美滿一生?偏偏他的夕兒,受盡骨肉分離、生死之苦!上天何其不公?
她是他的愛妻啊,在她作爲庶妃嫁入裕王府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經在心底烙印了誓言,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他有,還是沒有,都會給予…
「夕兒,你此刻腦中想的事,永遠不要想第二次,永遠…」
一把橫抱起淺夕,慕容琰踢開院門,大步朝昌華苑走去。
一路上,衆人驚愕,紛紛伏跪不敢擡頭。
彩薇、綠蕪喜極而泣。
蓉娘帶了淚,笑罵道:「哭什麼哭,還不快去替娘娘收拾,從此要是沒在王爺院子裡站住腳,再休想我出半分主意、幫半點忙!」
看着王爺疾步如風,遠去的背影,陸昌短暫的驚訝後,扯開大嘴傻笑:「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冬天可算是過完了!」
昌華苑已經近在眼前。
淺夕猶豫片刻,終是偎去慕容琰肩頭,什麼都沒有說。
慕容琰腳步漸緩:「夕兒,莫要擔心,寶兒現在還太小,一切需以安全爲要,待她大一些,終會有辦法讓她回到我們身邊的。至於熵兒,他是我慕容琰的兒子…是雛鷹就應該去蒼穹的最高處經歷風雨,我慕容琰的兒子,不需要庇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