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燕毫無矜持,不顧及禮數,無慈悲心懷,大庭廣衆之下不僅嘲笑一個有病之人,而且見到貌美男子就露出一副花癡樣,這讓歐陽煊心生厭棄。
相比之下,若染對他毫不嫌棄的溫和友善之態深深地烙印在了歐陽煊的腦海裡,隔着黑紗,明銳的目光流轉在她的臉上,脣角漾上了一絲溫和笑意:“謝謝姑娘,我能否問一下姑娘芳名?”
“小女子趙若染。”若染嫣然一笑。
“一切都好了是嗎?”不好意思多問,此一句包含太多層意。
“好了,我已在京城找着了親戚,瞧,這是我妹妹。”若染點點後面的小蓮,小蓮朝歐陽煊訕訕一笑,心中疑惑不己。
“好了就好!”不過,令他好奇的是趙小姐怎麼是她大姐?之前那丫環答話中雖只露了“趙”,歐陽煊還是篤定眼前的囂張貴氣小姐便是趙大小姐,倘若都是趙相府的姑娘們,那這個曾捱餓乞討的趙若染定是庶女無疑。
若染凝視着黑紗中那張模糊的面容,關心道:“公子是染了風寒,還是得了麻疹?”
“從小就染上的病症,每到秋寒春暖季節,若是得了風寒,便會咳嗽,繼而臉上發出紅疹子。”歐陽煊如實回答。
“不能治癒了嗎?”
“從五歲起染上,如今已有十多年,一直沒斷過尋醫問藥,只說難治,姑娘,你……”歐陽煊蠕動着脣,繞在脣齒間想問的一句話遲疑着還未吐出口便又聽到馬蹄聲趨近,遂拉了若染的手又靠到了街邊。
若染一笑,馬上抽回手,對他投去了一記感激又不乏同情的目光,隨後目光慢慢移向趙之燕喜滋滋迎上去的男子身上。
陽光下,一頭毛色閃閃發亮的棕紅色大馬,膘肥體壯,形體勻稱高大,頸上垂落着金紅色如火焰般的長鬃,肚下則濃黑,馬背上的男人風神俊逸,一頭青絲高挽在頭頂,束髮的金黃色緞帶隨黑髮飄落在肩,頭髻上還橫插着一枚金簪子,紫色錦袍着身,金色的腰帶上彆着白色透亮的玉佩,遠遠望去,人與馬組合完美,流瀉出了一股力量與威嚴,讓人心生敬畏。
“殿下!”趙之燕喜嚷,揮了一下手中的帕子,爾後朝他施禮。
街上的人一聽“殿下”,有眼力見地立馬俯首,未見過大世面的平民百姓倒呆立一旁,好奇地看着馬上的美男子。
馬到了歐陽煊身旁停下,馬背上的男子揚了揚曲線優美的下巴,黑眸微眯,抽出腰間帶梢的懸劍,劍柄欲去
掀歐陽煊罩面的黑紗。
若染一見,立刻上前揮掉了他的劍,厲聲道:“請你尊重人!”
華宇昊一愣,凝眸望着若染,半晌,收起懸劍,輕哂:“姑娘竟不認得本殿下?”
若染撩眸,視線淡淡地瞟過他的俊顏,隨即福了福身:“見諒!本姑娘還真不認識殿下。”
“呵呵。”華宇昊輕笑,這小女子還挺會裝,好玩。
歐陽煊透過黑紗,淡淡地睇着華宇昊,垂在身側的兩掌微微曲起,正在此時,忽聽遠處傳來侍衛李浩與羅迪的呼喚:“公子,公子,你在哪?”
聞聲,歐陽煊忙側過身朝若染拱手一禮:“姑娘,我先告辭。”
“公子慢走!”若染連忙還禮恭送。
華宇昊望着那抹英挺的身姿遠去,脣角噙上一抹淺笑:“樣子不錯,爲何戴一斗笠?”
隨後,他下馬,手中的繮繩拋給了迎上來的侍衛,隨手輕佻地拍了一下趙之燕的肩膀,頷首微笑:“大小姐,你怎麼在此?”
“燕兒拜見殿下!”趙之燕仰臉,極力讓臉上的笑美豔動人,嬌滴道,“只聽說殿下來到府上,因未及時相見,遂跟了出來,不想能遇上,看來你我還真是有……”
“緣”字還未從紅脣中吐出,卻見三皇子走向了另一旁的若染,趙之燕悻然,噘了嘴兒移步過去。
“姑娘,”華宇昊望着一襲湖藍色長裙,淡施粉黛,頭上毫無金飾的若染,清朗問道,“姑娘現安身何處?還在梅香樓嗎?”
未等若染回答,小蓮就挽了小姐的手臂,也不顧眼前的男人有多高貴的身份,語氣裡摻了絲不滿:“小姐現在乃是趙相府的四小姐。”
“恩?”華宇昊眼皮一撩,頓感驚疑,他上下再次打量了一下若染,過後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已聽得問話的趙之燕可能怕路人嘲笑了趙相府,忙擋在了趙若染跟前,手往後一揮,意圖讓她倆快離開此地。
若染見狀,不想與跟前的人有所交集,也不想再次觸怒趙大小姐,遂依她所願,牽着小蓮迅速離開。
“哎!”華宇昊見她倆走開,舉手欲制止,趙之燕抓住他的手嬌笑道,“殿下,你有空陪我嗎?”
華宇昊心中疑團未解,怎有興趣應答,可眸光看到主僕二人匆匆而走的背影,只好看着眼前的趙大小姐輕問:“剛纔那丫頭的話屬實?”
如果所屬,倒是有趣。
前幾日聞聽趙二公子在家養病,
他不知因由,想着好友又是親戚,便決定看望他,這天進了風荷園,見趙子嶸斜靠在軟枕上,笑問:“怎麼?趙二公子得了風寒?”
趙子嶸見三皇子到此,急忙要下牀施禮,怎奈股肱間扯痛,臀部一移,嘴兒就咧開:“噝……”
“好了,你就躺着吧!”華宇昊倒不太重視那麼多繁雜的虛禮,他隨手拍了一下他臀部,痛得那趙子嶸大聲嘶叫。
“啊……”
“喂!難不成你是受了杖笞?”華宇昊驚訝,又甚覺可笑。
“正是!”趙子嶸靠着大迎枕一五一十地給華宇昊講了原委。
可能顧及趙相府的聲譽,趙子嶸對華宇昊隱瞞了若染在梅香樓做過歌女的這一細節,只說父親在外養了妾,領回了一個私生女,狡猾兇蠻得很。
現在,華宇昊聽得含玉姑娘也是趙府小姐,一時便猜測是不是趙子嶸嘴中的“私生女”。
急於知道,卻見趙之燕遲疑,他便再緊問一句:“燕兒,是不是屬實啊?”
趙之燕見他抓住此問題不放,想來在府裡未見到過趙若染,思忖再三,覺得隱瞞他也不現實,這個三皇子常來相府,說不定哪天就會撞上趙若染,到時知道她欺騙了他,那纔是大罪過。
翦眸一撲閃,脣角抽了抽囁嚅道:“屬實。”
“怎麼可能?”華宇昊驚疑,點點前面漸漸小去的倆嬌小人影,“她可是在梅香樓呆過……”
話一出口,驀地發現趙之燕睜瞠了美眸,馬上意識到她可能不知,急忙轉過身,看着那匹馬命令侍衛:“牽回去,回宮!”
“殿下!”趙之燕追上去,邊走邊問,“她真的在梅香樓呆過?”
“本殿下也有可能看錯了。”華宇昊嘿嘿一笑,緊抿了嘴。
這個姑娘竟有膽子把趙家二公子推入湖中,着實讓他起了興致,而更讓他有興趣的是,爲何有人要害她?
這問題,他閒時倒要一一搞個明白……因她,可能自己以後的日子不會過得太無聊,這麼想着,眼前又浮現出二哥華宇燁緊張的眼神,華宇昊的脣角不禁飄逸出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難怪!”盯着華宇昊的背影,趙之燕慢下腳步低喃,“難怪她毫無教養,一個來自煙花樓的女子怎麼可能是爹的女兒。”
趙之燕越想越氣,連走路的氣力似乎都沒了,看着華宇昊高挺的身子離她漸漸遠去,她朝紅雨嚷道:“讓馬車過來,回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