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心裡還記掛着那對苦命的兄弟,第二天一早齊星衡便出來,向執事道士詢問他們的住處,得知是在普濟寺後院的禪房裡,連忙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剛到門口,便看到那男孩攔在門口,雙手裡舉着一根門閂,瞪着眼睛,雖然神情十分害怕,甚至拿着門閂的雙手還在微微發抖,但仍然堅定不移地站在那裡:“你……你要幹什麼?”
齊星衡嘆了口氣,低下頭和顏悅色地說:“好啦,小朋友,我來看看你那位兄長的傷勢如何,頭一天砍斷的手,今天弄不好要感染的。”
男孩一愣,想了想,退到一旁,讓開道路,齊星衡邁步進了禪房,發現男孩仍然戒備地舉着門閂在後面跟着,不由的好笑。
禪牀上,青年已是半昏迷的狀態,只見他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彷彿十分痛苦,身子繃得緊緊地,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伸手在額頭上摸摸,燙的嚇人,看來昨天被砍了手之後,小道士僅僅將他斷手處的血止住了,經過一夜,已經開始高燒。
齊星衡問那男孩:“你叫什麼名字?你這哥哥呢?”
男孩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纔回答:“我叫雷起龍,我大哥哥叫傅時樂。”
“哦。”齊星衡也沒在意,一邊解開青年傅時樂斷腕處的棉布,一邊又問,“哦,龍龍啊,你們早上吃飯了嗎?”他低頭看了看傷口處果然已經感染,流出黃水,看來這五臺山上不是沒有好藥,只是還沒有到滿地扔的地步,煉製不易,不肯隨便給外人使用。
“沒有!”雷起龍不無怨氣地回答。
齊星衡起來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出門隨便叫了一個小道士:“準備一些點心過來,再打半盆清水。”那小道士見他穿着嫡傳弟子的服飾,很痛快地答應了一聲,飛跑出去,不多時便拿着四碟點心和一盆清水。
“師叔請用,這點心是後房院裡的師兄們早上剛做的,正好呢,這水是我從‘普濟靈泉’裡打來的。”
齊星衡看那四碟點心分別是棗泥餡地山藥糕、雪糖千層雲片糕、桂花青紅薄脆、八寶金玉糕。另外還有一碗杏仁茶。有地雪白、有地嫩黃、有地纏着青絲。讓人看了一眼便食指大動。見那小道士機靈。笑問:“你辦事倒麻利。叫什麼名字?是哪一院裡地?”
小道士連忙躬身回答:“稟師叔。師父給我起地道號叫做‘雲清’。目前只跟着後殿執事做些雜役。”
齊星衡點點頭。從乾坤袋中抓出五個木符來。這些都是他在山上這些時間用木頭刻得血符。每一個都只有拇指大小。僅有幾毫米厚。上面用自己地鮮血刻畫。各種靈符都有不少。他隨便抓出五個來。遞給雲清:“給吧。你來回折騰了一次。這些小玩意給你拿去吧。雖然對付不了有道行地高人。收拾個山精野鬼還是不成問題地。”小道士也不推辭。雙手接過。捧着出去。
齊星衡把雷起龍拉到桌邊:“這些點心你先墊墊肚子。”
雷起龍看着桌上香噴噴地點心。大咽口水。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齊星衡知他心意。笑道:“你那傅大哥有病吶。吃不了這些。一會我讓人熬些粥來。這些都是給你地。”他這纔拿了一塊雪白地雲片糕放在嘴裡細細咀嚼。
齊星衡取出前幾天中臺山清曉送地白玉雪參膏。挑出一點來放在盆中用清水化開。然後將傅時樂斷腕扶過來清洗傷口。很快便將感染流黃水地地方洗乾淨。傷口處卻又流出血來。齊星衡凝出三枚血針刺入他手臂穴道止血。然後用白玉雪參膏將傷口塗了。重新找了塊乾淨地棉布包好。又拿了一顆血髓丹喂到傅時樂嘴裡。不多時。便看傅時樂原本緊繃地身體放鬆下來。高燒退去。額頭見汗。原本蒼白地臉色也紅潤起來。
齊星衡坐着又跟雷起龍閒聊了一會,忽然有一個年輕道士來找,說是許飛娘找他有事,他不敢耽擱,急急忙忙隨那道士趕了過來。
許飛娘洞府不在南臺山,現暫時住在嶽琴濱觀中,齊星衡跟着那道士一路來到雨琴軒,許飛娘滿臉怒容等在那裡,正望着竹窗外的假山瀑布出神,眼角眉梢帶着重重煞氣,令人望之膽寒。
齊星衡也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她,急忙跪下請安,許飛娘回頭望見他,神色稍緩:“罷了,快起來吧。你去看望昨天那兩個孩子了?”
齊星衡點點頭,正要說話,許飛娘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們五臺派的門規是生死有命,全憑自取,我也不多加干涉,只是告訴你。那個大的眉梢上挑,眼角含煞,乃是一個心思狹窄之人,你天性仁厚,心地善良,若是看他可憐救助與他也還罷了,如果與他相交恐怕將來追悔莫及。”頓了頓,才又說道,“那小孩天生媚氣,雖然現在年紀還小,只是可愛些罷了,等將來年齒漸長,恐有桃花劫難,你若要收留可要早作準備。”
齊星衡恭敬地答道:“弟子謹尊師父教誨!我也只是看他們……”
許飛娘望着窗外,癡癡地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你可憐他們,你憑什麼可憐他們?”說罷又嘆氣,“我又憑什麼可憐你?罷了罷了!”
許飛娘拿過幾上香茶喝了一口,緩緩說道:“我前些日路過黃山,看那五老峰斷崖上有一處景緻不錯,上攬青宵,下瞰雲海,最適宜清淨修行,我打算在那裡開闢一處洞府,爲師就你這麼一個弟子,過些日子就搬過去,你也先準備準備,不要到時慌亂就好。”
齊星衡雖然驚訝許飛娘竟然要搬出五臺山,但是也並沒有問原因。許飛娘又隨口問了幾句修行、生活上的事情,然後擺手讓他退下:“算了,我也倦了,你出去吧。”
從雨琴軒出來,齊星衡去了趟後院禪房,囑咐雜役道士按時供應相關調養飯食等事,然後回到自己的院落,靜下心來,祭煉許飛娘所賜的那兩口寶劍。
《鍾呂傳道》之中,鍾離權告訴呂洞賓:“純陰而無陽者,鬼也;純陽而無陰者,仙也;陰陽相雜者,人也。”
鬼鄰、伏仙雙劍原本便分屬純陰、純陽,是以二者互不相容,遇之便鬥,非常人能治。後來太乙混元祖師用混元秘法祭煉,使其陰盡陽生,陽盡陰生,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靈氣彼此吸納循環,構成了一個太極圖,才成了一對,再也不能分離。
這樣祭煉之後,如果單拿出一柄劍來因爲屬性不純,便沒有原來凌厲,但是雙劍齊出,合璧之後,威力又強了數倍,所以許飛娘告訴他,祭煉的時候一定要調節好陰陽二氣,不可偏頗。
齊星衡盤膝坐在蒲團上,雙手掐着靈訣左右一分,鬼鄰劍發出一聲惡鬼哭號,通體黑煞環繞,劍尖朝上懸在左手邊;伏仙劍也不甘示弱,一聲清鳴,劍身精芒爆閃,上面也裹着濃濃的乳白色氣體,劍尖朝上,立在右手邊。
齊星衡對着鬼鄰劍深吸三口氣,氣息悠長,轉而噴在伏仙劍上;繼而,從伏仙劍上又吞了七口純陽仙氣,再緊扣牙關,對着鬼鄰劍從牙縫中輕輕吐出。
他一邊對着雙劍吐納呼吸,一邊用混元秘法調節體內真氣與之混合,一點一點與飛劍只見產生“感應”,這樣只需七七四十九日,這兩口飛劍就能被他運轉自如,如臂使指。
齊星衡靜中煉劍,一連三天,直到第四日夜裡方纔完成第一步驟,緩緩收功,將雙劍放回乾坤袋中,心中又想起傅時樂和雷起龍,便想先過去看看,順便讓雜役道士送些飯食過去一起吃點算了。
來到後院禪房,卻不見二人,齊星衡心想,是不是兩人不想在五臺山住着,已經離開了。找個小道士一打聽,才知道,這兩人這幾天每天都去普濟寺大殿內的文殊菩薩像前跪拜禱告,這時正是拜菩薩去了。
雖然佛道殊途,但文殊菩薩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太乙混元祖師等人住在五臺山,卻不破壞文殊菩薩的道場,普濟寺也是每天都有小道士打掃,只是沒有僧侶主持罷了。
來到前大殿,還沒跨進門檻,便感覺到一股無匹的氣勢迎面壓來,齊星衡心中一驚,連退三步,擡頭一看,那文殊菩薩金身竟然放出佛光,彷彿活過來一般,坐下青獅也瞪起一雙大眼,金光直射出一丈多遠。
大殿之中忽然響起一個寶相莊嚴的聲音:“齊道友不必驚慌,我當年與乃師也算故人,今日我顯聖收徒,還請齊道友進來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