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泉縣城東郭公莊鎮。
一幢幢林立着的住宅樓眺望着城外的廣袤沃野和條條靜靜流淌着的河流。
這裡已然被近年來城市擴張的貪婪大口所吞噬,沒有了曾經的農村形象,成爲了城市的一部分。
在郭公莊鎮的谷河大街東段,縣城邊緣處的富林小區和名芳別墅區的相接處,有那麼一處略顯陳舊的獨家小院,紅磚壘砌的低矮院牆上爬滿了墨綠色的騰蔓植物,其間夾雜着一朵朵或盛開或凋謝的花朵;院門不大,一米五左右的寬度,高不足兩米,油漆成暗紅色的兩扇木製院門上還是那種老舊的門栓鐵鎖;青磚青瓦砌起了不高的門樓,類似於古代那種飛檐的形狀,下面是青石鋪至而成的兩層低矮的臺階,院門之間竟然還有一尺高的木質門檻……與周邊環境和建築物相比之下,這處陳舊的院落就顯得很不協調,很突兀的矗立在哪裡。但它就這般保留着,靜靜的,不受任何影響的矗立在鋼筋水泥建築物的包圍中。
幾年前城市強拆擴建的步伐邁到這裡的時候,生生避過了這套院落不去打擾。
因爲,他們不知道院落的主人同意不同意搬遷,也沒人去詢問,談一下……說的難聽點兒,沒人敢。
院落裡是一幢兩層的小樓,外牆上粘了明亮的白色瓷磚,藍色的邊沿修飾,門窗都是木製的,刷成了棕黃色,普普通通的建築風格;寬敞的大院子裡栽種了幾棵石榴樹,此時上面正掛滿了一顆顆紅豔豔的石榴,綠葉映襯下,令人觀之則忍不住垂涎欲滴。
小樓裡面,一樓的客廳顯得很空曠,左側擺放着兩張單人的棕褐色實木沙發——不帶軟墊的那種,沙發中間有個小茶几;右側,有一張類似於堂桌類的大桌,桌子上面擺放着老式的古銅色香爐燭臺,很陳舊卻擦的很乾淨,兩側各有一張太師椅;桌子後面的牆壁上掛着一副天師捉鬼圖,雖然裡面的鐘馗形象猙獰兇悍,而小鬼的模樣瘮人詭異,但整體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卻並不顯得多麼可怕,反而有種靜靜的安逸心神的感覺。
這種房屋內的佈局很是奇怪……正常來講,掛圖擺着香爐燭臺的堂桌,應該是擺放在正對着門口的牆壁下方。
但這間客廳內正對着大門的牆壁下,卻是緊貼着牆壁置放了一個通長足有三米多的長案,一米多高,案上放着一溜小小的大腹小口的黑色瓦罐,類似於農村那種醃鹹菜的瓦缸,但體積上要小的多,大概有兩個拳頭大小——瓦罐口端全部用厚厚的黃紙覆蓋着,且用紅頭繩捆束住。每個瓦罐上,還貼着一張小小的符籙。
在這些瓦罐和長案後的牆壁上,貼着一副巨大的幾乎覆蓋了整面牆的畫,上面是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柳樹,枝繁葉茂,樹下面是各種鮮豔的花卉和青草,但着實看不出是什麼花什麼草,又好像牡丹菊花什麼都有,仔細看有些雜亂,大體上看又極爲繽紛多姿。
除此之外,整個客廳就沒有了其它傢俱物事,顯得很空曠。
盧祥安此時就坐在客廳左側的單人木製沙發上,臉上帶着平和的笑意,慢悠悠的品着茶。
另一張沙發上,坐着一名看上去年紀似乎比盧祥安還要大上十多歲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剃着光頭,滿面皺紋,一雙深陷的眼窩中隱隱透着些藍綠色的幽芒,嘴裡叼着一支烏黑的菸斗。
他們對面堂桌右側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名滿面笑容的老太太——老太太看上去六十來歲年紀,花白的頭髮,白淨的臉龐上佈滿了細細的皺紋,一雙明亮的眼眸中透着溫和慈祥之色;她脖子上戴着粗大的金項鍊,雙手手腕上戴着一枚碧綠色的手鐲和一枚通體血紅的手鐲;上身穿一件樸素的淺花格子線衣,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長褲,腳上穿一雙手工製作的那種千層底的黑色女式布鞋,鞋面上還繡着兩朵紅豔豔的花朵,有點兒俏皮活潑的樣子。
令人矚目的是,老太太那一雙腳很小,雖然說不上是三寸金蓮,但也大不到哪兒去。
這讓人看了很容易會生出擔憂之意——老太太,走路的時候能否走穩?
而事實上,這位老太太走起路來不但很穩,而且比之許多年輕人還要穩當,毫不誇張的說,老太太走路那絕對是健步如飛。
她,就是奇門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小腳娘娘黃二姑。
“我說今天一大早就有喜鵲登枝,原來真有貴客臨門。”黃二姑笑吟吟的說道:“盧大師和桑努提大師,這是約好了一起來的麼?”
盧祥安笑着擺擺手,道:“純屬巧合,我去阜陽辦些事,順道就來拜訪下奇門中的老友。”
“我是來中國見個人,順便拜訪下中國奇門江湖中的術士高人。”桑努提聲音極爲沙啞,而且似乎並不習慣和擅長說普通話,所以說起來很慢,發音也實在是不準確,有些生硬,說罷,似乎有些不情願般的又客套了一句:“不曾想在這裡能遇到鐵卦神算盧大師,幸會了。”
話雖然說的客氣,但桑努提卻是看都未看盧祥安一眼。
黃二姑笑道:“鄭州一別,十多年了……我還真有些好奇,不知道桑努提大師這次來我國,是要見什麼人?”
“我不知道。”桑努提這才扭頭看向盧祥安,道:“盧大師知道,那個人現在燕京。”
“哦?”黃二姑微笑着看向盧祥安。
“是啊,一位不願意透露身份的術士高人……”盧祥安絲毫不介意桑努提對他的態度,微笑道:“而且,他平曰裡很忙,難得有閒暇的時候。”
桑努提點點頭,表情並不顯得多麼生硬,反而很平緩的說道:“我想見見他,他的術法很高明,我從來沒有見識過。”
“如果要切磋的話,恐怕他不會同意。”盧祥安笑道。
“爲什麼?”
盧祥安人認真的說道:“他不願意做和我們一樣的人……”
“盧大師,你和我們是不同的,你只懂得占卜,又怎麼能明白朮法切磋中的奧妙所在。”桑努提搖搖頭,言語間很明顯的把占卜預測之術,與鬥術區分開來,道:“我想他會同意和我做一番交流的,他重傷了我的孫兒,我只是要和他切磋交流一下,他沒有理由拒絕。”
黃二姑略皺了下眉,繼而笑道:“桑努提大師,中國地大物博,數千年文化源遠流長,各種奇門術法門類旁多,你沒見過的多了,難道這次來中國,還要一一拜訪切磋交流嗎?”
“不。”桑努提說道:“我只願意和術法高明的術士切磋。”
這話說的,讓人聽起來就有點兒傲慢了。
黃二姑不喜的說道:“那你應該去曰本,聽說當年你被曰本的陰陽師和忍者高手,都擊敗過,他們的術法在你眼裡應該很高明瞭。”
盧祥安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想當年也不知道是國內奇門江湖中哪個二流的術士,吃飽撐的四處聯絡在鄭州組織起了一次術士切磋交流大會,雖然名氣上聽起來委實不小,整個亞洲各國的術法高手齊聚一堂交流切磋。
但事實上……中國國內真正的奇門高手參與的並不多。
這與中國人傳統的習姓觀念有關——真正的高人,往往不喜歡那種出風頭的熱鬧場面。
所以當年的切磋大會上,泰國降頭師桑努提和印度的巫師卡拉阿姆以及曰本的陰陽師田木明織出盡了風頭。
而黃二姑當年一着不慎,沒能降服桑努提的一隻劇毒蠱蟲而落敗。
所以今天桑努提說出那句話來,讓黃二姑心裡頗爲不喜。
倒不是黃二姑心眼兒小,活了這麼大年紀,修爲境界上都已經有了,自然不會在意什麼勝敗得失的名聲和顏面之類虛的東西。但問題是桑努提那句話很容易令人誤解,將其話語中所鄙夷的範圍提升到整個國家民族的高度上,也就是整個中國的奇門江湖……所以,黃二姑自然心有不忿,這纔會出言揭了桑努提的短處。
“很抱歉,也許我的話會容易令你們產生誤解。”桑努提用生硬的漢語說道,臉上的表情略帶些歉意,但並不太真誠,說道:“我只是想切磋交流下術法,提升下自己的心境感悟和所知,不會傷人的。”
“你來我這裡,就是要說這些嗎?”黃二姑冷笑一聲。
“順便切磋交流一下……”桑努提說道。
大概桑努提這傢伙真的不懂如何用漢語交流吧?反正他雖然表情溫和,但說出的話怎麼聽都不是那麼順耳——你切磋交流提升感悟所知,還不會傷人?你就那麼肯定自己牛逼,而不是被人傷及?
盧祥安忍俊不禁的露出了笑容——井底之蛙!
黃二姑冷笑道:“那我今天就討教下桑努提大師的降頭術吧……”
“現在不方便,我要等我的孫子來了之後。”桑努提認真的說道:“來時的路上,他要去做些事情,晚些就會來的。”
“隨時奉陪!”黃二姑冷笑道。
“黃二姑,還是算了吧……”盧祥安開口微笑着勸慰道,心想着黃二姑現在這般心態,已然先輸了一着,即便是比試,也是落敗的結果。而且,桑努提剛纔說他的孫子在來時的路上,去做些事情,讓盧祥安忽而預感到了什麼。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