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件雖然已經告一段落,可安恕她們的境遇卻是更嚴峻了。自打出了祁鷹山,由於地勢相對平緩了些,爲了防止這期間再有人逃脫,葉徵就下了道命令,將所有犯人全都配上了腳鐐。與此同時,還另派了一小撥人繼續在山麓附近搜尋逃犯的蹤跡。他心裡也清楚得狠,即便是再多的人去搜索,想要在這偌大的祁鷹山脈裡去找尋一個人,只怕也是如大海里撈針般艱難。
最初他想着犯人裡頭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能活着走到終點恐怕就已經是上蒼的恩賜了,也就沒有必要太過嚴苛地對待她們,可最後結果呢,還不是被別有用心者給鑽了空子,也不是沒有感嘆過自己當時太過於婦人之仁,最終才釀成了這麼一樁禍患,可看着隊伍裡那麼多病幼的流放者,終究還是沒能忍心。
出了山之後,他又估摸了一下前方的路程,如果不出所料十日內應該是能走到嘉陽了的,就當是做些表明工程也好,亡羊補牢也罷,苦也就只會苦這十日了。
越過祁鷹山,再往北行不到二十里,就到達了宣州和涼州的交界——淇水之畔。
時日已近盛夏,正午時分日頭已經隱現出了幾分毒辣之勢,大部隊又正好是行至水源處,索性就停下來以作休整。
有小撥小撥的犯人經過這不到兩個月的接觸,在共同歷經了這段時日的艱難坎坷之後,彼此間都已經互相熟絡了,這會子有些個平時相處得比較好的,也都聚攏在一處,或休息,或偶爾交談上兩句。交談的話也不敢太過大聲,一般都是躲着巡視的眼睛,趁着他們放鬆的間隙纔敢說上幾句話。
安恕和齊玫這幾日都是跟着趙家母女一起作息的,自打那日被審訊完之後,就徹底地斷了再跟秦安惠往來的可能,生活的戲劇性再次切身地給她上了一課,在這個彼此傾軋的世道,即便是流着相似的血,卻也不是都能被稱作同類的。
安忍經由上次的事故,對那位大堂姐也是冷淡了許多,平日裡也不見他搭理她了,就僅有的幾次安惠主動上前去討好,也都被他橫眉冷對地給噎了回去。
連續幾日地同趙家母女相處,不但在互相扶持方面很有助益,同時經由趙夫人的口也讓安恕知曉了些關於已經逃脫了的沙一然的秘辛。
原來他竟是趙老爺家裡豢養的一名男寵!
安恕乍一聽聞還唬了一跳,雖說在大毓國裡也經常聽說哪家老爺喜好男風,行事如何不拒一格,但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到還是頭一回。
不過她事後又回想了遍,想着那人舉手投足間稍稍顯露出的風情,真真地比個女子還要妖嬈上幾分!這樣想來便也不會那麼奇怪了。
至於他是怎麼從居延國來的,趙夫人也說不詳盡,只隱諱地猜測大概也是因爲姿容太過出衆而被一些人販子給販賣過來的罷。
然而他在這趙府裡也沒待多長的時間,趙家就緊跟着出了這麼一檔子的事,不過就這麼短短不到半年的時日,據趙夫人後來的描述,趙老爺每日的心跟魂也都已經被他給牽走了。就連當時最得勢的二夫人在處事間都會避忌他幾分,更別提她們這對素日裡沒甚存在感的母女了。
隨着這幾日共同相處下來,信之對安恕也越發地覺得投契,之前還總是以救命恩人的架勢來對待她,後來再知悉了安恕也只比自己大一歲之後,就越發地依賴起了她來。安恕自小也沒體驗過什麼姐妹之誼,上一世在宮裡面姐姐妹妹的一通倒是都叫得很親熱,可若真把心思剖析出來卻都一個個地能讓人寒心死。
信之個性還是很純稚善良的,只不過爲人稍微軟弱了些,其實這也跟她從小生活所處的環境不無關係,在那麼一個被無限忽視的府裡成長起來,也難免會喪失掉些什麼。
這日她們四人剛領了食物準備坐下來進餐的時候,信之就將小腦袋湊了過來,她那雙滴溜溜的黑眼珠四下裡悄悄轉了轉,這才刻意放低聲音,說道:“恕姐姐,我剛剛聽到私底下有人說,我們很快就要走到嘉陽城了。”
安恕手上正捏了個野菜糰子,甫一聽聞,那隻手就輕輕顫抖了下,她很快掩飾性地掰下來一小塊送到嘴裡,最後只發出了一個輕輕的“嗯”後,就麻木地咀嚼了起來。
其實齊玫剛剛也聽到了那段對話,除此之外她還聽到了些別的,但是單看安恕這份淡然的情緒,也不知道該不該講出口。
一旁的信之也咬了口手上的食物,又就着水囊喝了些水,等覺得肚子裡稍稍有了些底,嗓子也潤澤了之後,才又將剛剛說到一半的話題給繼續了下去。
“可我剛還聽到她們說,說這一批既然運去了這麼多妙齡女子,怕是要分出來一部分投入到春帳裡頭去。可是,恕姐姐,春帳是什麼帳啊?是什麼好地方嗎?”
安恕一聽到那個詞心裡就“咯噔”了一下,信之的母親也馬上就反應了過來,急切地拉着自己女兒的手又細細追問了一遍。
信之懵懂地又小聲重複了一遍,不明白爲何母親的反應會如此之大,齊玫見信之已經提起了這個事兒,索性就跟安恕說開了。
“是啊。。。我剛纔也一道聽說了,這可怎麼是好,倘若真要被分到那種地方,那可該怎麼辦。。。我原只料想着死會是最壞的結局,倒是沒想着對於女子而言,如果真被投到那種地方去,卻是連死都不如啊。。。”
信之的母親也跟着一連串的嘆息,她反反覆覆地叨唸着:“這是造的什麼孽啊。。。你們。。。可還都是些未出閣的姑娘家吶。。。”說着說着到了最後,眼圈就跟着紅了。
安恕握了握齊玫那雙冰涼的手,又對上了信之那雙純然的眸子,這才代她母親道出了那個殘酷的真相。
“春帳並不是什麼好地方,若是你沒聽錯的話,怕是已經有人惦記着要把咱們這羣女子分出一部分來充作營妓了。”
信之雖然年幼,卻也知曉“營妓”的真正含義,這才明瞭了母親哀悽的反應跟安恕瞬間就沉寂下來的眼神。
安恕咬了咬下脣,又補了句:“不過我猜,他們應該是不會將還沒出嫁的女子也算進去的。。。”
她的這句話只能說給了衆人一點希望,其實在場的每一位都心知肚明,活到了這個份上,自己的命運總歸已經不再是自己能夠掌控得了的了。之後的種種,便全是看運數了。
其實前一世的時候,她也曾聽聞過貌似是有將未出閣的姑娘也被分過去了的經歷,不過更具體的也已經記不清了,她自己沒有被分過去,其實後來才得知那是莫永淳早就上下打點好了的結果。只是不知道今生,還會不會那麼幸運。。。
最後安恕也只能遙望着遠方那處若隱若現的城郭,喟嘆一聲:這世事果真是一波三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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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恕:過去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現在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瞧瞧這反差,嘖嘖。。。
太醫:別瞎感慨了,有那功夫還不如來討好討好我更實在。。。
安恕:你都寫這麼多了,竟然還沒讓我跟那個誰遇上,信任度已降爲0。
太醫:這不都是前期鋪墊麼大小姐!情郎就跟家門口等着您呢我說哎喂~
安恕:(紅了臉)他知道我會來是什麼反應呀,你看看我現在這身衣裳,一路上風餐露宿的,臉上都曬黑了,哎呦(╯﹏╰)
太醫:一秒鐘變少女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