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面6

戰鼓響起,風沙漫天飛舞。刀光劍影交錯,一瞬間便帶走了許多人。紀書年一個轉身,將刀插進身後人的胸口,拔出來時帶出的血飛濺到他臉上。他將刀插入地下,以支撐自己過分疲累的身體不至於倒下去。這場戰鬥已經快要一天一夜了,戰場上各處都是屍體,而剩下的人都是在憑藉意志支撐。可他們不能倒,因爲身後的存在是絕不能讓步的。紀書年一個不慎讓人在他身上又添了一道傷痕,他殺了那人之後,喘了口氣,快了,快結束了。戰場上的人麻木的揮舞着手中的兵器,他們堅持太久了,堅持到忘了爲什麼而堅持。忽然遠方傳來馬蹄聲,有人說援軍到了,他們的眼中燃起了亮光,援軍到了,然後就能回家了。敵軍本就因援軍而驚慌失措,又對上了突然亢奮的人,潰不成軍。終於贏了啊!紀書年看着投降的敵人突然有些茫然。他,終於功成名就了,可是......紀書年有些落寞的轉身準備離開,餘光瞥見有個還有口氣的敵人猙獰的將手中的刀送向背對着他的人,他記得那人,那人前不久還在炫耀他的孩子呢。那人被人推了一把,轉頭看見紀書年捂着胸口向後推了幾步,坐在了地上,他胸口上插着一把本不該出現的刀。那人一腳踹開偷襲者,偷襲的人在地上滾了幾圈沒了氣息。他淚流滿面的問道:“副將,爲什麼要救我啊!”紀書年吃力的勾了勾脣,“你還有夫人和孩子啊。”而我,什麼都沒有。他看向遠方,目光悠遠,似是懷念着什麼,時光最終定格在這裡。跟在說書先生身後的於桃久忽然看向西北。

冥界,奈何橋。紀書年端着碗看着白無常。“阿久,真的去投胎了?”“我們幹嘛要騙你呢?”他點了點頭,將手裡的孟婆湯一飲而盡。阿久啊,你一定是覺得我懦弱吧!沒有立即去找你啊,對不起,但是求你不要放棄我好不好,下輩子,我們一起再去看桃花,好嗎?然後他的眼神變得如初生嬰孩一樣乾淨清澈,慢慢的走過奈何橋,一如其他踏入輪迴的鬼。身後,黑無常疑惑的看着白無常,“你幹嘛要騙他?”“不然呢,難道再放走一個?”“小白你心軟了。”“我說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白!”

於桃久收回目光。怎麼突然想起他了?她摸了摸頭上的桃花簪,這是紀書年隨着一次回信寄過來,她當時還笑他刻的醜,而如今...她苦澀的笑了笑。 於桃久跟着說書先生走過了春夏秋冬,聽着一個個悲歡離合。她靠在窗邊,仰頭看着天空,突然覺得都無所謂了,所有的喜悲,最終都敗給了時間。

她看着白髮蒼蒼的說書先生,有些疑惑不解,爲什麼這個人總是那麼溫柔?彷彿沒有什麼能影響到他嘴角的那抹笑。即使...一直是一個人。說書先生顫巍巍的給自己倒了杯水,笑着開口:“你在困惑什麼?”於桃久茫然的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然後看見他笑吟吟的看着她所在的地方。“你...能看見我?”她遲疑的問道。在下一刻就看見說書先生肯定的點了點頭。“爲什麼...”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先生側着頭看向窗外,目光悠長,嘆息般說:“我是個人啊。”也只一個人。

於桃久將前緣娓娓道來,說完之後感覺一陣輕鬆,擡頭看見先生溫柔的看着她。他說:“既然不捨,便去道個別吧。”她的眼眶突然紅了。本以爲放下了,可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於是她來了,她找了很久,可找不到。說書先生臨走的時候給了她一塊木牌,如果找不到的話,讓她拿着牌子,去上面寫着的地方。

於桃久無奈的看了看眼眶通紅的君諾,學着說書先生的樣子,揉了揉君諾的頭,眼眸溫柔,“都過去了。”“那你之後呢?”君諾抽噎着說。之後啊,去道個別,然後,該去我早該去的地方了。

於桃久將轉世的紀書年約了出來。那地方種着很美的桃花。她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們之前寫的信。紀書年剛到軍營,安頓下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給於桃久寫信。他寫了幾行,然後揉成一團,扔到旁邊,重新拿了一張紙。於桃久看着好不容易纔寫完的信,“撲嗤”一聲笑了,上面只有幾個字:已到,勿念。另,我有些想你了。她搖了搖頭,走到案桌前,提筆沾墨,出門在外,要多注意身體。她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張,然後想了想,紅着臉在最後添下了幾個字:還有,我也想你。紀書年拿着信,笑的滿是興奮。當時,她還沒生病,他們還滿懷憧憬。

於桃久看着他,在他未開口之前說:“我要離開了。”那人笑僵在了臉上。她自顧自的說到“這次是來道個別。”她認真的看着他,“再見!”那人笑了笑,斂去了眼中的好感,“嗯,再見。”她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後停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揚起一個笑臉,腳步輕快的向前走,沒有回頭。

君諾看着來告別的於桃久,有些不捨,“真的要去輪迴嗎?”於桃久溫柔的笑了笑,“心事已了,自然是要去了。”她看着面前的幾鬼一人,眸光璀璨,“再見。”一旁懶懶靠在柱子上的林喬面無表情的離開。慕雅看見後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幹嘛?”林喬停下腳步,蹙眉看着慕雅。慕雅聳了聳肩,走到他旁邊,“你喜歡她?”看林喬沉默不語,她點了點頭,“你喜歡她。”“是又怎麼樣!”林喬有些惱怒的說。“沒什麼,我就是問問。”慕雅擺了擺手,離開了。剩下林喬站在原地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林喬第一次見到於桃久的時候,是他剛送走一隻鬼準備回家時看見的。他當時覺得這隻鬼長得挺好看的,比他剛送走的滿圖溜腸子的那貨好看不知多少倍,多看了兩眼,然後就被於桃久拽着不放手。他有些頭疼的帶着一個尾巴回家,簡直比阿阮還會纏人,他想。那時於桃久求他幫忙找人,他推脫不了無奈答應了。然後於桃久就賴了下來。他一時好奇,問她爲什麼要找那個人,她給他講了他們的故事,他忘不了當時於桃久的眼神,溫柔至極,突然他就心動了。然後他在找人上就有些倦怠,私心想留她久一些。卻在幾天後失去了她的蹤跡。他想,她可能是看出什麼了吧。誰知道卻在何歸見到了她。她還在找那人。祈言將委託交給君諾的時候,他突然衝動的開口要加入,還是不甘心,想看一看曾經擁有她的人長什麼樣,令她看不上自己,明明小爺這麼帥!那隻桃花簪她忘拿了,然後讓他不小心弄斷了,不過現在也不需要了吧。林喬皺着眉拎起咬着他褲腳的兔子,怎麼那麼喜歡咬他褲子,他把兔子放在懷裡順了順毛,突然想到好像到現在都沒餵過兔子...

另一邊,君諾送走於桃久後,就一直跟着剛回來的祈言。祈言“......”他揉了揉額角,嘆了一口氣,“算了,這次就算你完成了。”君諾欣喜的道了聲謝,然後又想起了什麼,眼睛亮亮的看着祈言,“那委託金...”祈言黑着臉扔給了她一張卡,然後把她趕了出來。君諾“...我終於有錢了哈哈哈!”阿阮興奮的拉着她,“諾諾,我們可以去鬼界玩,到時候我們可以好好玩。”鬼界對鬼來說就像人界對人一樣。鬼在那裡可以吃穿,就像生前一樣生活。祈言路過看見已經陷入幻想中的兩隻,冷哼了一聲走了,剩下兩隻面面相覷,阿阮“老大怎麼了?”君諾“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