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有顏色嗎?
星空是什麼顏色?
沒有月亮的晚上,星輝可以與誰作伴?
沒有星星的夜裡,我們能看到誰的淚光?
當夜幕只是漆黑,當星星只是夜幕的點綴,當月亮含羞躲雲內,蒼穹是否會讓我們看到唯美?
原本,漆黑的夜幕只會有星輝,或者月的淚,但當兇獸沖天咆哮,當火鳳雲天舞月,星月的光輝便都被掩蓋。
直到塵埃落定,只剩下風流的吶喊和呼喚,夜幕突然是那般唯美,聲音四散飛,光芒隨風舞,翩然放光凌蒼霞,三色堇一般在空中綻放。
然後就是火燒雲一般的光亮,連夜幕都穿上了紅色的衣裳,因爲火鳳再次迴歸,那是王者的歸來,讓夜幕也欣喜若狂,所以,夜幕成了火海,那是火鳳的光照。
所有人,萬泉城內的所有人,包括驚魂甫定的琅嬛衆人,在那一剎那,都放佛看到了佛祖的金光照耀過來,那是希望,那是激動,那是興奮和淚水的融合。
火鳳回來了;;;
而那檮杌,那兇獸卻再沒有蹤影。
所有人都沒有多想,因爲眼前的況很明顯,火鳳戰勝了兇獸,一如傳說中說的一樣,邪不壓正。
可是,大家的欣喜若狂沒有持續多久,因爲那一片火紅的天,越來越靠近,直到大家看清楚,原來那是火海,不受控制的火海。
而那火海的中心,那紅的發紫的原點,此時再也無法控制火海的燃燒。
大家都知道,那是火鳳,但卻是重傷的火鳳。
不然,火海是不會無地壓下來的。
火鳳;;;敗了;;;
敗在了檮杌兇獸的手上,而檮杌呢?
沒有出現,也沒有蹤跡;;;
他得勝而走,帶着勝利的猙獰的笑容;;;
琅嬛島主怔怔地看着越迫越近的火海,眼中分明已經看到了灑落的大滴的火雨。
“結;;;結天蓮陣;;;快;;;”琅嬛島主幾乎是咬着牙喊出聲音,聲音裡不住透出絕望和恐慌。
連琅嬛島主,經歷過正邪大戰、經歷過瀟湘風雨的琅嬛島主,直面過妖皇、正視過鬼帝、挑戰過巫神的琅嬛島主,都恐慌了。
因爲只有他知道,火鳳的本命火元,是如何的恐怖。
那是地獄和天堂的火苗,是九幽和九霄的火種,是他們的結合,是能夠焚燒世間萬物的神火。
若是讓火海跌落在萬泉城,那麼,整個城邦都會在剎那間焚燒成灰燼,甚至不會留下一點痕跡,放佛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城邦尚且如此,城內的人,又何必多說?
所以,必須,必須攔住火鳳墜落的鳳體。
雖然,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琅嬛島主,只能盡人事,其他聽天由命。
“啊;;;下火雨了;;;”
“快跑啊,快跑;;;”
“不會的,火鳳是神鳥,火鳳是不會這樣的;;;”
萬泉城內,又一次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這一次的恐慌,透着的只有絕望,只有絕望,再無其他。
甚至連一絲的僥倖都沒有。
因爲火雨已經下了起來,不如之前的那陣滂沱大雨那般淅瀝密集,但是一顆顆如龍眼大小的火雨滴打下來,立刻便會在地上留下一個大洞。
那是被火焰灼燒的通往九幽地獄的洞,深不見底;;;
琅嬛島主和龜鶴二仙這時候再也顧不上風流,只能將他交給曼舞和輕歌,並狠聲囑託道:“你們穿上霓裳羽衣,快快帶風流潛入明珠湖底,潛入最深的地方,快啊!”
說完這話,琅嬛島主便再也顧不上其他,當先一人來到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弟子羣中,右手一召,星漣仙劍握在手上,大喊一聲,“琅嬛弟子,隨我來!”
只是一個閃爍,蓬萊島主、龜鶴二仙便化作三道豪光,咻的沖天而起,直朝火海中心衝去。
那中心,便是火鳳,只要拖住火鳳,或者改變火鳳跌落的方向,或許萬泉城便能倖免於難。
琅嬛島主想到了這個辦法,但是他同時也知道這個辦法是多麼的危險,多麼的難以完成,他只能先士卒,拼盡老命。
而其他的琅嬛弟子,在短暫的猶豫後,猛然便悉數沖天而起,緊隨琅嬛島主朝火鳳衝去。
所有人都明白了島主的意思,當然,他們也知道此去如壯士出征,行將戰死蒼穹、灰飛煙滅。
但是他們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害怕了一會兒,之後便壯膽鼓氣,尾隨而去。這纔是琅嬛弟子,是真正的千年宗門之後。
他們會害怕,但是不會退縮,他們會猶豫,但是不會後退,這就是琅嬛,孤懸海外卻能榮耀神州的琅嬛。
在這一瞬間,琅嬛的光輝再一次閃耀蒼穹、閃耀神州,一如火光灼天,耀眼而壯烈。
只是一瞬間,明珠湖旁,只剩下曼舞、輕歌,以及一直在呢喃亂語的風流。
其他琅嬛弟子,都已經化作豪光,施展出畢生所學,勇闖火海之眼。
曼舞和輕歌,是琅嬛島主的孫女,琅嬛島的公主,但他們更是琅嬛弟子,是堅韌不拔、不懼生死的琅嬛弟子。
所以,他們同樣不缺勇氣、不缺膽量、更不缺沖天而起的決心。
但是,他們卻猶豫了許久,因爲風流。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親眼看着心的人死去。
看着心的人死去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親手將心的人送入地獄。
親手將心的人送入地獄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孤去死,同時還把心的人放在地獄的門口。
若能同生同死,那該多好。
而在曼舞和輕歌的心裡,卻只有一個想法,若是風流安然無恙該多好,那他們就能毫不猶豫地衝向火鳳,雖然那無異於尋死,但他們不怕,因爲能夠同生共死。
又或者,要是曼舞和輕歌自己也昏死過了多好啊,這樣他們就能安靜地躺在一起,靜靜地等待神火焚盡萬泉城、焚儘自己的體。
但是,偏偏現在兩樣都不行。
該怎麼辦?
帶着風流潛入明珠湖?或許這樣可以苟且偷生,因爲水火不相容,若是火鳳隕落,焚盡萬泉城,若有一絲生機,或許只有潛匿在明珠湖中,依靠太乙靈水,或許能僥倖不死。
但這樣的苟且偷生,輕歌和曼舞不願意,雖然他們明知道他們爺爺希望他們退縮,希望他們潛入湖底,但他們過不了自己心裡的坎。
又或者,帶着風流去攔截火鳳?
這無異於帶着心的人去死,誰能下得了手?況且帶着風流,二女哪裡有餘力施展法術攔截火鳳?
就這一猶豫,輕歌和曼舞將所有的路都想了一遍,但想完之後,他們卻愕然發現,所有路都是荊棘叢生,形同死路。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二女突然間慌了手腳、心急如焚。
也就在這時,輕歌眼神一亮,猛然轉頭怔怔地看了風流一眼,眼神是那般溫柔,又那般的決絕,恰如望穿秋水一般狠並溫柔着,恍若望夫登仙般痛並快樂着。
這一眼,似乎只望了一剎那,又似乎望了一萬年,永恆和一瞬在這一刻重疊,成爲了輕歌永生永世難忘的畫面,
“舞兒;;;”突然間,輕歌旋、跳躍、沖天而起,喚來羽衣着姿、踏出靈歌映月池,就那般決絕而堅定地朝火鳳飛去,只是幾個眨眼便追上了其餘的琅嬛弟子,追上了共赴榮耀之路的隊伍。
“舞兒;;;保護好風流;;;照顧好自己;;;”
空中,依舊響着輕歌的囑咐和祝福,心裡,依舊回着輕歌的溫柔的慈悲;;;
那是尋死,同時也是追尋永恆。
那是狠心,同時也是溫柔笑容。
那是笑着哭,是最痛和最苦的訣別詩。
那是痛並樂,是成全和迫的步虛辭。
而曼舞,一直刁蠻可,一直古靈精怪,一直任妄爲的曼舞,這一刻卻像突然長大了、成熟了一般,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她的眼,似乎帶着淚,她得臉,又似乎帶着笑。
她的心裡有幸福,因爲那是她最摯的爺爺和姐姐的祝福和保護。
但她的心裡又有怒,因爲那是她最依賴的爺爺和姐姐的棄之不顧。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去面對榮耀的死亡,而我卻要苟延殘喘。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從來都要對我好、爲我想,而我卻每次都沒有機會回報你們。
爲什麼;;;爲什麼;;;
這一刻,曼舞或許是此生中最成熟也最穩重的一刻。
因爲這一刻他沒有任妄爲,雖然他心裡有幸福也有怒,但他沒有因爲幸福就撒,也沒有因爲發怒就撒潑,同時,他也知道,爺爺和姐姐爲其爭取的時間,是多麼的寶貴,重傷垂死的風流是多麼的危險,這一刻,他不能再做任何的錯事,甚至連任何錯誤的決定都不能做。
所以,這一刻,他平生第一次肩負起了她原本一輩子都不需要肩負的責任——抱起風流,轉朝青佛寺的方向飛去。
曼舞沒有聽琅嬛島主的話,不是因爲她賭氣,而是因爲她的古靈精怪告訴她,青佛寺纔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爲裡面有一座青佛,一座曾經救過他們的青佛,神秘而且神奇的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