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頌把車停在拾大校門口不遠處,她倚着車門,雙腿自然伸長交疊,纖細的食指還愜意的甩着鑰匙串,陳席頎長的身子在人羣中顯得格外扎眼,許頌一擡眼就看他提着小箱子朝自己靠近,略勾脣淺淺地笑了,懶洋洋又夾了幾分調笑意味道:
“不錯嘛,小陳席學乖了,還知道收拾細軟了?”
陳席過來的時候本就俊臉緊繃,這下倒更加難看了,板着臉也不說話,只是連一個正眼都沒給她,自顧自打開後備箱把行李箱放進去,然後直接無視許頌鑽進副駕駛座,然後直接窩在副駕駛座裡打盹,連好看的眼睛都閉上了,長而微微自然捲翹的睫毛附在下眼睫上,投下一圈陰影。
“……”許頌笑意未收,習慣性抵抵腮幫。
她怎麼從來沒見過陳席開心的屁顛兒屁顛兒地朝她跑過來?或者說是笑一個?
許頌側着頭也鑽進駕駛座,關好車門。
再側過頭看陳席,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安安靜靜地閉着眼,面上的神情也溫和不少,安靜乖巧一大隻——
陳席今天沒穿襯衫,就一件簡單的T恤,頭髮也是帶點學生氣,幾根碎碎的劉海自然地散落在他的前額。
最近有個詞怎麼說來着,可鹽可甜,是了。
許頌眼神裡帶點笑,拿出備用毛毯輕輕蓋在他身上,還動作小心的揉揉他的頭髮——
事實證明,真的會上癮。
汽車平穩地開了快四十分鐘,終於到了新安郊區的殯葬館——
“小陳席,醒醒我們到了。”
“嗯?”陳席悠悠轉醒,視線還有些模糊,但是這個地方——
一個巨大的奠字的建築物,他不用想都知道。
“殯葬館?”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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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頌你又要幹嘛?”陳席皺皺眉,有些彆扭。
“小……寶貝兒,入殮嗎?我入殮師。”許頌傾身逼近他,飽滿誘人的紅脣湊近他的耳邊,帶着一絲鬼魅邪氣的笑,輕飄飄地道。
“……”陳席只感覺脊背發涼,一時間忘記動作。
許頌掏出一瓶礦泉水,發出幾聲愉悅的低笑,聲音略帶蠱惑:“喝了這碗孟婆湯,忘了此前不快事。”
“可以跟許頌那個麻煩精一刀兩斷?”陳席眸子一黯,脣邊似笑非笑。
“不可以!快點喝口水醒腦!”許頌這下大力揉搓他柔順的頭髮,揉成雞窩,語氣有點氣惱——
陳席偏頭都沒躲過她的魔爪,但還是因爲氣到許頌而得逞的輕笑——
“你看看,笑起來多好看,非要臭着臉,年紀輕輕的看起來比我都苦,你不得了了哦,小陳席。”許頌撇撇嘴把礦泉水蓋擰開遞給他,沒好氣。
“我就這樣,你能怎樣?”陳席笑意斂住,又是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
“不怎麼樣,當然是寵着呢。我還能怎麼辦。”許頌無所謂的挑挑眉下車。
“……”寵?
“趕緊的,耽誤姐賺錢就養不起你了好嗎?”許頌催促陳席趕緊下車,因爲她看到壯漢夫婦過來了。
“哦。”
“我是寵物入殮師,今天有個人讓我給他寵物入殮,怕來不及接你,就帶你過來了,順便啊,互相瞭解嘛。”許頌衝他眨眨眼,有年輕女子的俏皮和成熟女人的嫵媚,渾然天成,好看極了。
“那個人寵物是什麼?”
“魚。”
“……。”這年頭還有給魚入殮的,他是不是寫數學寫太久了忘記時代,跟不上潮流了?
“大妹子!我們來了!”大漢老遠就招呼過來,一手牽着他的老婆一手提着魚。
他老婆出乎意料竟是個嬌小瘦弱長得很是秀氣的姑娘——
那會跟大漢打電話那麼剽悍的女人還真是大相徑庭。
“你們好。”許頌微笑着禮貌的點點頭。
“你好,這位是?”大漢的老婆看到許頌和她旁邊的男人有點疑惑。
“我老公。”許頌微笑着解釋,順便挽上陳席的胳膊。
“一對璧人很般配。”
“謝謝。”
“你們好。”陳席上道地上前一步,不大情願地放鬆胳膊讓許頌挽着。
中國式寒暄結束,許頌率先開口:“那我們就開始吧,魚給我。”
“好的。”
“請跟我來。”
還是熟悉的動作——
清洗,梳理,吹乾,超度,入殮……
許頌做的行雲流水,面上也沒有一絲的異樣,給魚入殮,陳席是真的第一次見,看向許頌認真虔誠的面孔,心裡有一些異樣萌生,大漢夫婦也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不忍打擾。
“最後一個環節了,放入焚化爐火化,等會我會把赤練的骨灰放進骨灰盒裡,請您收好。”許頌把魚放進了焚化爐。
不大不小的火,安安靜靜地燃燒着,偶爾會有噼裡啪啦魚被烤出油的聲音,魚漸漸被烤熟以及還有濃郁的——
烤魚的香味。
“……”
“老公,好香……”
“老……老婆,想……想吃。”
“嗯嗯嗯,我也想!”
“請問可以……拿出來吃嗎?”大漢的老婆輕聲問。
許頌:“……”
陳席:“……”
這他媽還沒說什麼!
許頌臉沉下來:“理論上不可以,但是……”
如此尷尬的一次入殮,還是小陳席在場,老臉往哪擱?
“大妹子那就是可以是吧?快快快撈出來,要烤糊了!”大漢連忙催促,臉上都是急色。
“……嗯。”許頌認命的給他們兩把魚拖出來。
大漢用手拍了拍,他老婆用紙擦了擦,大漢還用心的吹了吹,再送到老婆嘴裡——
“老公,是甜甜的!好好吃哦!”
“嗯嗯!”
“下回再買一條!”
“果然花了一百來萬自己養了兩年的魚滋味兒就是不一樣!”
“你們嚐嚐嗎?”
“不用謝謝。”許頌禮貌的回絕,貧窮再一次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不用。”陳席也跟着回絕。
總算知道爲什麼兩個體型相差如此之大的兩人會看對眼,原來都是吃貨——
兩個人吃的乾乾淨淨只剩下魚脊,還遞給許頌讓她繼續火化——
你們還挺會利用啊。
“……”
許頌把這一場亂七八糟堪稱神轉折的入殮終於進行完送走兩夫婦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
“見笑了啊,小陳席,敗筆敗筆,丟人丟人。”許頌鑽進副駕駛,車都不想開了。
“挺好的,很有意思。”陳席難得沒臭着臉,而是看着她一本正經地道。
“是嗎?唉,這麼久終於有人認可我了。孤軍奮戰是真的難受,不過覺得這個過程很有感悟。”
“嗯,以後你有我。”
“誒……”許頌輕嘆,知道他在說什麼,還是心一軟,暖暖的。
“滴——滴”許頌的微信響了。
【萌萌是個仙女:呼叫頌姨!】
【song:……】
【萌萌是個仙女:明天老頭子放我們博士生的假!我們去吃好吃的!順便介紹你的小狼狗小奶狗給我!】
姜萌是個中醫學的女博士,平日裡極其忙,不像別的博士生比較自由,她那個變態嚴苛的博導老讓他們幾個博士生做這做那,背背寫寫,實戰操作,非常嚴格。所以放假對姜萌來說實在有些奢侈。
【song:嗯。】
【萌萌是個仙女:你怎麼對我這麼冷淡!狗子你變了!】
【song:我的火熱都留給我的小奶狗了。】
【萌萌是個仙女:嘔!帶着我的祝福滾!】
許頌輕笑出聲,側過頭跟認真開車的陳席說:“小陳席,我的小閨蜜想見你,明天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有。”
“你的朋友我還沒見過。”
“明天我會叫上。”
“好。”
等他們到了家,陳席自覺地把箱子推進房裡,連客房都懶得嘗試了,許頌那個女人肯定不介意再抓他一次——
“喂,小陳席你挑食嗎?”
“不吃茼蒿。”
“巧了我也是。”
趁着許頌做飯的空檔,陳席去陽臺給楚落打電話——
佔線好一會才被接起,那邊還有一些難以描述的聲音窸窸窣窣地,楚落說話的時候還有些微喘——
還有個嬌滴滴的女聲:“親愛的,誰啊?大晚上的。”
“閉嘴。”楚落語氣不算好,連哄都不帶哄。
陳席見怪不怪,嘖,又是PY。
“阿席?怎麼了?”
“明天許頌說想見我朋友,一起吃個飯。”
“許頌?”
“我老婆。”
“……哦,知道了。”
“時間定好給你發微信。”
“嗯。”
“注意節制。”
“……這話給你,新婚猛如虎?”
“滾!”陳席掛斷了電話。
奶兇奶兇的就是陳席沒錯了。
“蔥和香菜吃不吃?”廚房裡又傳來許頌的詢問。
“不挑。”
陳席想了想,輕悄悄地走到廚房,許頌已經扎着低馬尾,圍裙系的很妥帖,整個人溫柔的不像話,陳席倚着門框,不說話就這麼看着——
好像一直這樣過下去,他也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兒喜歡。
只要許頌不要老把他一個一米九的男人當小孩兒摸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