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從火車上下來,深深呼吸了一口巴黎的空氣。
澄澈如水晶一般的藍天之下,高大的鐘樓巍然聳立,顏玉環顧四周,有些激動,有些忐忑。
周圍來往的人儀態都不錯,時不時走過法國藝術電影裡面那樣頭髮蓬鬆,眼神冷淡而迷離,神態倔強而憂傷的美人兒,塗得鮮豔的紅脣微微開闔,說着低沉的法語。懶
美好,卻陌生。
去哪兒呢?
大皇宮,小皇宮,埃菲爾,凱旋門,香榭麗舍大道,盧浮宮……可以去的地方多了,她反而迷惘。她只有一個週末的閒暇,但是聽人說,稍微仔細點的話,盧浮宮就需要三天時間,26公里的展廳,馬拉松呢。
車站往西不遠,便是巴黎聖母院。顏玉沿着塞納河,慢慢走着,天青雲淡,河面波光粼粼,教堂的尖塔就在前方。
世人瞭解這座輝煌的建築,大多數不是因爲宗教,不是因爲建築藝術,而是雨果筆下的艾絲美拉達和卡西莫多。顏玉站在教堂廣場之前,擡起頭,看着沐浴在金色陽光之下的鐘樓,微微發怔,上面已經沒有苦戀的鐘樓怪人,只有激動歡笑着俯瞰巴黎美景的遊客。
遊人如織,人聲鼎沸,一片熱鬧之中,顏玉忽然覺得壓抑起來。
她不由得自嘲,站在多少人夢中念着的優雅浪漫的聖地,心裡卻裝着憂愁,真是自討苦吃。蟲
從南側的聖安娜門進入了教堂,顏玉擡頭望着整個巴黎引以爲傲的玫瑰花狀的大圓窗,陽光透過斑斕的彩色玻璃,將絢爛的光輝折射到教堂的每一個角落。
聖壇講臺後面是聖母哀子像,藝術家的手法太過精湛,聖母臉上的憂傷讓顏玉心尖莫名一顫。
她快速從教堂裡退了出來,外面的陽光愈發的燦爛,地磚被照得發白,四周都明晃晃的,心下稍安。
心情太壓抑,簡直無法在那樣莊嚴肅穆的地方呆下去。
顏玉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再睜開眼時,頓時呆住了。
碧藍天際之下的廣場白得耀目,滿地陽光之中,立着一個優雅的美男子,雖然四周都是低沉的法語聲,可是顏玉只覺得自己已經身處江南宅院之中,雨後芭蕉上的水汽氤氳撲來。
阮世昭悠然往她這邊走來,一雙不笑而自然含情的鳳眼微微眯起,聲音極爲動聽:“真巧。”
顏玉怔了下,愕然道:“你怎麼來了?”
阮世昭笑:“別用這樣見鬼一樣的目光看着我。
我去法蘭克福開了個會,順便在歐洲度個假。”
顏玉揉了揉眼睛,用力看着眼前的美男,終於確定是阮世昭無疑。她對他笑了下,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後瞟。
阮世昭看着她搖了搖頭:“別找了,就我一個人。”
顏玉收起心中淡淡的失望,輕聲問道:“他還好吧?”
“放心。聖母院看過了沒有?要我免費講解嗎?”
顏玉垂下眼簾,淡淡笑了下:“看過了,什麼人都有,除了鐘樓怪人。”
阮世昭忍不住笑:“只是活在大師筆下的人物,卻總是有人來尋找他的蹤跡。話說,雨果故居就在附近,一起去看看?”
“你對巴黎很熟?”顏玉微微有些詫異,隨即釋然。這樣的貴公子,作爲世界名城的常客,也沒什麼奇怪的。
看過雨果生前的手稿,參觀了舉世聞名的中國沙龍,兩人出來,走到樓下走廊處的雨果咖啡坐下。
“喝什麼?”
顏玉掃過單子上那一長串不熟悉的名詞,忍不住笑了:“我是個俗人,實在不瞭解咖啡。”
阮世昭眼睛凝視着單詞,神思卻似乎飛到了遠方,聲音顯得有些飄忽:“有個人提起咖啡,如數家珍——”他收住話,擡起頭笑看着顏玉道:“來杯先生生前最愛的espresso?”
即使是對咖啡一竅不通的顏玉,也覺得脣齒留香。
只是,古老的走廊,斑駁的牆面也不能化去她心中隱約的不安。
“怎麼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阮世昭擡眼望着她凝肅的臉。
“不知道……今天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心驚肉跳。”
阮世昭道:“是不是在國外不習慣?對了,他們幾個呢?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巴黎?”
顏玉微微一笑:“他們去了葛拉斯。”
“怎麼你脫離了羣衆?”
“……還不是薰衣草開花的季節。”她端起咖啡杯,不再說話。
三個同事都配了對,又在那樣一個滿地香花的地方,她去了,不過是徒增傷感。
太想他。
阮世昭瞭然,換了個話題,可是顏玉總是提不起精神。
“顏玉,你怎麼今天看起來這麼壓抑?只差在你額頭上貼張紙條,上面寫着憂愁兩個字。”
怔了下,她開口道:“說實話,我一上了飛機,就明白了他是想讓我避開某些事,這段時間我從來沒有安心過一天。你們覺得讓我矇在鼓裡,我就能在法國過得無憂無慮?”
阮世昭眸光一斂。緩緩道:“顏玉,你很敏銳,可是你想那麼多,豈不是辜負了他一片苦心?”
顏玉看着已經空了的咖啡杯沉吟不語,陽光流動在長長的睫毛之上,半晌,她沉沉開口:“我知道他是爲我好,所以我從來不問他。”
阮世昭一下不知該說什麼的好。
“如果只是因爲鑑定結果,他不至於讓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我明白,一定是大案子,不過——”
她眸子亮晶晶的,臉上也浮上了笑意,映着外面的藍天與陽光,分外動人:“我想通了。他既然想我無憂無慮,我前段時間已經浪費了他的苦心,從現在開始,我會好好享受法蘭西。”
阮世昭舒了一口氣,看着她美麗的眼睛微笑:“如果不嫌棄,請讓我做你的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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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通了,可是某壞人想不通啊……於是乎……顏玉今天不是覺得壓抑咩,第六感還是得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