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詩雪的奶奶家的親戚都是農村人,天生嗓門都大,把厲冰的聲音完全給掩蓋了下去。
“懶得跟你說了,”厲冰說完就走,“佟和丞,你給我重複一遍。”
“好。”佟和丞答應了一聲,將厲冰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個事兒……讓我想想吧,”路世恆有點糾結地說道,“梅詩雪她最近有點中二病了。”
***
吃飯的時候,梅詩雪也沒出來吃。路世恆做的菜非常受歡迎,本來田小景還擔心這些吃慣了傳統中國菜的親戚們吃不慣西餐的,結果都吃的津津有味的。除了梅詩雪的奶奶不喜歡之外,其他人都很喜歡。
一大家子的親自一直到傍晚才悉數散盡。晚上,路世恆給田小景收拾好了碗盤後,又做了晚飯。
“小路啊,你去叫梅詩雪出來吃個飯吧,”梅詩雪的爺爺說道,“她這樣午飯不吃,晚飯也不吃哪行?又在鬧着要減肥嗎?”
梅詩雪高中和大學時經常鬧着減肥不吃飯。
“我給她送到房間裡吧?”路世恆說道,“我下午也叫了她好多次,想讓她出來吃點東西,但是雪雪好像心情不好,不想吃東西……”
“那也不行啊,”爺爺放下筷子,皺着眉,“她不吃飯不得餓壞了嗎?”
“哎呀,爸,”田小景正在喂藍波吃飯,擡起頭來對爺爺說道,“你就少說兩句吧。那丫頭餓了就自己出來了,甭管她!”
田小景一直是比較嚴厲的那種,不慣梅詩雪的毛病。
“你不管她要讓她餓壞了嗎?”爺爺憂心忡忡地說道,“快點兒讓她出來吃點兒。”
爺爺一直嘟囔嘟囔,把奶奶嘟囔煩了,直衝爺爺翻白眼,小聲嘟囔道:“不爛嘰過不了啊。”
“不行,我去說說這閨女,”爺爺說着就站了起來,“我看看我去叫她出來她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田小景跟奶奶見狀,急忙要去攔爺爺。路世恆先站起來,大步過來,擋在爺爺面前,“爺爺,不用您出馬,我來吧。”
“行,”爺爺說道,“你好好說說她,讓她吃點兒飯。”
路世恆微微笑了起來,笑容溫暖陽光,是少有的治癒系笑容,“爺爺,我好羨慕梅詩雪有您這樣的爺爺。”
“啊?”爺爺沒聽懂路世恆的話。在爺爺眼中,關心孫女是理所應當的,所以,他無法理解路世恆的話。
路世恆笑道:“爺爺,如果沒有您,梅詩雪不可能像個完全的孩子一樣健康成長的。”
路世恆向爺爺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您,爺爺。”
“你沒事兒謝什麼啊?”爺爺還是不解路世恆的行爲。
“沒什麼,”路世恆說道,“只是單純地想對爺爺表示感謝而已。”
說完,他又微笑了一下,轉身去敲梅詩雪的房間門。
……
梅詩雪的房間門是鎖着的,路世恆最後沒辦法,用萬能鑰匙打開了門。
他一打開門,發現窗
戶敞開着,不見了梅詩雪的蹤影。
怎麼回事?難道是……
路世恆嚇得趕緊衝到窗戶前,向下看去。他一看,從窗戶外陽臺的欄杆處綁了一根繩子,向下垂了下去。梅詩雪雙手抓着繩子,慢慢地向下滑去,已經滑到三樓了。他們家是六樓。
“梅詩雪!”路世恆叫了一聲,“你幹嘛呢?”
“啊!”梅詩雪沒有料想到路世恆會進來,嚇了一跳,手沒抓緊繩子,一鬆,順着繩子就‘跐溜’一下子溜了下去。
這個傻丫頭!路世恆又急又恨,趕緊也從繩子上滑了下去。
他到了樓下,看到梅詩雪已經站在樓底下了。
“你想幹嘛啊?”路世恆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萬一……”
“吶,路路,你知道不可視境界線嗎?”梅詩雪打斷路世恆的話,問道。
“聽都沒聽說過,”路世恆說道,“我沒你有文化。”
“我本來今晚想一個人去尋找的,”梅詩雪說道,“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一起去找尋吧。”
她這麼一說,路世恆才注意到梅詩雪的紅色洋裝,“梅詩雪,你這是……幹嘛?”
大晚上的穿成這樣?
梅詩雪還赤着腳,就拉上路世恆,“走吧,去找不可視境界線。”
“走着去?”路世恆問道。
梅詩雪點點頭,“我們可以找到的。”
路世恆看看她光着的腳丫,說道:“大冬天的你光着腳也不嫌冷,還是我開車帶你去吧。”
***
路世恆並不知道梅詩雪所說的‘不可視境界線’是個什麼鬼,但是他現在想要做的,只是陪着梅詩雪,想讓她快樂一點。
從以前見到梅詩雪時,就覺得,在梅詩雪呆萌的外表下,是染着憂鬱的一顆脆弱的內心。她總是用迷糊來僞裝自己內心的脆弱。不懂的人覺得她高冷,略懂的人覺得她犯二,什麼都不懂。而他,覺得梅詩雪其實什麼都懂,她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跟個明鏡兒似的,只是故意在裝糊塗罷了。
梅詩雪歪着頭,一路看着沿途的風景。把車子開到了海邊時,梅詩雪突然出聲了,“路路,停車。”
路世恆乖乖地停車。
梅詩雪下了車,走下來。現在是深冬,海水卻還沒有結冰。夜晚的大海一片黑影,跟漆黑的夜空接在一起,望不見頭。
寒風吹着,梅詩雪的髮絲隨風飛揚。路世恆也走了下來,“你說的‘不可視境界線’,就是這裡?”
“我不知道,”梅詩雪說道,“只是感覺而已……”
“不可視境界線,是個什麼東西?”路世恆問道。
梅詩雪說道:“是連接這個世界跟另一個世界的通道。吶,路路,你知道嗎?我看過《中二病也要談戀愛》的動漫跟小說哦。在那裡面,女主角小鳥遊六花堅信,她過世的父親在另一個世界看着她,所以,我應該也可以的吧……”
“但是那只是別人虛構的小說
啊,”路世恆直截了當地說道,“而且你也說了,那個是‘中二病’,中二病就是活在自我意識世界裡的人,那種東西怎麼能信呢?”
他不是想不給她希望,而是希望她可以認清事實。
“寧可信其有!”梅詩雪說道,“只要相信,就一定會有的。”
“……”路世恆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隨她去吧,雪雪高興就好。
梅詩雪學着動漫裡小鳥遊六花的樣子,擺出小鳥遊六花的pose來,並且嘴裡還唸唸有詞:“爆裂吧!現實粉碎吧!精神!放逐這個世界——”
她大聲喊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路世恆總算是見識到了,傳說中的中二病……
她說完,過了好久,都沒有任何迴應,只有浪花拍打沙灘的聲音跟海水的聲音而已……
路世恆一言不發地看着……
“爲什麼……”梅詩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些絕望地說道,“明明應該可以打開‘不可視境界線’纔對啊。爲什麼,爸爸他沒有出現?”
明明應該出現的不是嗎?她明明是像動漫裡一樣啊……
路世恆的手機震動了一聲,他拿起來,看了看,說道:“雪雪,你自己應該知道的吧。就算在小說或漫畫裡,女主角最後也沒有打開這個‘不可視境界線’的大門。因爲這個……”
“你別說!你別說!”梅詩雪捂住耳朵,“六花她最後是打開了‘不可視境界線’的大門的,她不但找到了‘不可視境界線’,還打開了‘不可視境界線’的大門,見到了她的父親。你沒看過動漫,也沒看過這個小說,就別給我亂說!”
她這種逃避現實的行爲,讓路世恆一時情緒激動,對她吼道:“那個只是小鳥遊六花自己虛構的東西!她都在自己騙自己了,你還在騙個什麼勁兒!?”
在動漫這個虛擬的世界裡,這個東西都是虛擬的不存在的,二重虛擬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存在?
梅詩雪彎起腿來,雙手抱着膝蓋,她的嘴撇了撇,想哭又沒有哭出來。
路世恆在她旁邊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對梅詩雪說道:“誰都說中二病很難爲情,已經不想再回憶起,想要抹去。但是那時候奇怪的自己,真的會不見嗎?妄想自己被誰監視着,設定自己的角色並演繹着那時候的自己。人有時會口吐妄言,夢想着會突然變化的世界,想象着遙遠的未來,在大腦中描述這不存在的“大戀愛”。這是在人一生中永遠重複着,無止境重複着,悲傷,害羞,惹人憐愛,自我意識過剩的“病”,稱爲自我的無可避免的行爲。是的,人這一生都是有中二病的。”
“誒?”梅詩雪擡起頭來,很不可思議的看着路世恆,“你怎麼……”
“我讓我的朋友給我發來了《中二病也要談戀愛》的小說的電子書,”路世恆說道,“剛纔我已經速讀完了。”
“這麼快……”梅詩雪驚訝道。果然是天才啊……不僅讀完了,還能背上來了,能完整地說出裡面的男主角富樫勇太的一段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