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喪屍遊：張連赫的意圖】
地下室。
一切正常如初，至少在那四個守衛眼裡是這樣的。
龐恪和程雷鏈仍然在坐在電椅上倒着頭呼呼大睡，尤其是龐恪，鼾聲在整個房間裡迴響不止——在一旁裝睡的程雷鏈都有點心疼龐恪了，畢竟操持這麼大一個灰裘，壓力大累得慌。
那四個守衛皆是一臉倦意，其中最懶的一位正躺在地上，趁着隊長他們不在抓緊休息。
“哎，張哥，你說這幫高中生，能耐還真挺大。”另外幾個還算清醒的，則開始閒聊起來。
那被稱作張哥的人瞟了一眼程雷鏈和龐恪，說：“是啊，咱那時候可都還是單純的小寶寶。看看他們現在這麼牛逼，我都感覺自個兒白活這麼多年。”
那當然牛逼，誰面臨四個遊戲都會成長的。程雷鏈在心裡說。他現在倒是越來越清醒了。
“尤其是這個叫龐恪的，居然曾經是朋克接待處的老大。知道這個的時候我都驚了，一個高中生啊！”
“大概，被所謂‘四個遊戲’選中了的人，都得有點能耐才行吧。”張哥在一邊猜測，不時地聯繫自己的經歷。十八歲的時候，他在幹什麼呢？
坐在張哥旁邊的兩個兄弟哈哈大笑：“不過，他們再怎麼有本事也沒用了，全省通緝，很快就要升級到全國通緝，他們可是插翅難逃了。”
張哥拍拍他們倆的肩膀，發現躺着的那個兄弟已經睡了。“……說起來，你們真信這個什麼‘四個遊戲’？我覺得這就是類似古代帝王遭逢大事時的祈禱，他們三十個人就像是些無辜的貢品。但咱現在是高級社會，我們都是無神論者，哪有什麼規則者，哪有什麼遊戲，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張哥語畢，又隱隱的瞄了程雷鏈一眼，似乎覺得這人不對勁。
程雷鏈一隻眼睛張開一道小縫，偷偷地注意了一下這四個人：有的警惕有的懶散，但他們手裡都佩着槍，一個個都是不好惹的樣子。
可惜他被綁的太緊了，就算是他想有點動作都不行。他轉動眼球，艱難地瞥見龐恪熟睡的面容。
龐恪似乎睡得很沉。
近距離地欣賞龐恪的睡姿，程雷鏈明白了爲啥彥辰和時貝兒都這麼癡愛這傢伙了。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其他人都走了，就剩四個人在這裡守着。現在是逃跑的最佳時機，他要專心想想如何才能給自己解綁。
哦！對了，剛剛他們不是提到一個名字嗎？叫什麼……張連赫？好像是。
聽起來這傢伙似乎是省長，而且不太受屬下歡迎，估計又是個只會使喚人的主子。
並且……
似乎就是那個叫張連赫的傢伙，率先得知的“四個遊戲”的信息。包括那三個混進灰裘的臥底，大概率也是來找尋關於“四個遊戲”的信息的。
哦，說到那三個臥底！
程雷鏈一直不希望熊斬拓去管他們，即便都已經發現了他們來灰裘的意圖。
真是的，省裡什麼時候開始警惕起來的。
程雷鏈一皺眉，無盡的陰鬱在這一瞬迸發出來。……要是他和熊斬拓福大命大，能活着走出這棟暗無天日的樓，一定要帶着熊斬拓儘快脫離大部隊。挑戰者聚在一起，像通生命款待一樣對待眼前的局面，根本不是個明智之舉——因爲現在，想必省裡盯上的只有龐恪一人，他們或許根本不知道四個遊戲的全名單，否則也就根本不必派人冒險來灰裘打探消息了。
等等！也許那三個傢伙是來了解我們的行動動向的，以便日後追蹤？
程雷鏈又覺得名單可能已經泄露了，畢竟那個告密者都把四個遊戲昭告天下了，名單自然也會被他公佈……
嘶……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
“張哥，我也困得不行了，一天多沒睡了。我們仨都小憩一會兒，你不一起？”張哥左手邊的一個兄弟打着哈欠說完這些話，倒頭便睡。
張哥無奈地看看躺在地上橫七豎八地睡覺的兄弟們，其實他自己也早就困得不行。但他不能睡，他覺得程雷鏈的模樣有點奇怪，他要時刻保持清醒，時刻警惕。
但是倦意不是那麼容易靠意志壓退的。張哥索性從隔壁實驗室裡翻出一堆實驗報告，然後坐在牆角翻看起來。只要是帶字的，能讓他不至於睡着的，他都看。
隨着手裡實驗報告一頁一頁地翻，他發現這棟別墅比他想象的還要神秘。
三年前，一個名爲“海浪”的藥物研發組織，受託在這荒山野嶺裡秘密修建了這棟樓。他們要研究的，是一種名爲CL18的毒藥。這種毒藥在常溫下會劇烈揮發，一旦被人吸入呼吸道，或是觸到人的皮膚，都會讓人瞬間昏厥過去。可怕的是這種藥物，僅需零點一克便足以要了一個成年人的命。
而張哥手裡的實驗報告與部分參與成員的日記，見證了這次實驗的失敗歷程。
是的，這實驗以失敗告終，但這種毒藥，理論上是可以被製備出來的。當省裡把這棟樓查封后，張連赫便將CL18的製備原理作爲機密封存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研究、攻克它。
“真不知道這裡居然還是藥物研究點，委託‘海浪’研發藥物的委託方，究竟意欲何在？”張哥把這些日記和報告翻了一遍，“總覺得有點不放心，這種毒藥，真的不會再有人開發了嗎？”
張哥一開始還邊看報告邊留意程雷鏈，但是看着看着，隨着瞭解到的逐漸深入，張哥越發好奇這裡的以往，竟忘記了要留心程雷鏈的事。
突然，程雷鏈的說話聲，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耳朵裡：“這種毒藥當然不會被停止研發。”
張哥擡起頭，發現程雷鏈正睜着眼，並朝自己笑了一笑。
“你果然……”“噓。小聲點兒。”程雷鏈掃了一眼已然睡去的其餘三人，閃爍的目光再次落到張哥身上，“儘管你是替人辦事的，我還是覺得，咱們不應該是敵人。”
程雷鏈眉宇之間充溢着自信，說話聲儘管輕，卻給人一種有力的感覺。
“這……”張哥的第一反應還是趕緊叫醒身邊的人，突然程雷鏈再次開口道：“等等，張哥，既然咱們不是敵人，那麼小弟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誰說咱不是敵人了？”張哥突然一笑，感覺程雷鏈這人有點意思。誰給這傢伙的勇氣，讓他跟現在有無數種辦法弄死他的我交流？
他站起身子，沒把隊友們叫醒，而是徑直來到程雷鏈面前。他倒是要看看對方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程雷鏈現在被合金鎖鏈捆在電椅上，張哥並不擔心對方會威脅到自己。
程雷鏈兩手緊握。看來只能賭一把了！他盯着張哥的眼睛，認真而淡定地說道：“想必你們隊長帶你們過來的時候，也沒好好把整棟樓翻一遍吧。其實那個毒藥，‘海浪’是研究出來了的，只是實驗報告和日記上都沒有體現。”
“哦？”張哥覺得程雷鏈不像是在說謊，“繼續說下去。”
“在這棟樓的一樓，最靠近南門的那個房間，有一大排抽屜。這裡頭放的都是些藥劑，藥劑上都貼着標籤——你猜標籤上寫着什麼？”
“CL18……？”
“嗯。我猜，‘海浪’的實驗報告裡是有對CL18成功研發的記錄的，只是或許‘海浪’怕被沒收自己的研究成果，或者是其他什麼人渴望把這些毒藥據爲己有，總之，原本研發成功的報告和日記都被銷燬或帶走了，只留下這些實驗過程，以及僞造的失敗報告。”
張哥點點頭，程雷鏈說的貌似有道理。
“所以啊，小朋友，你說這些做什麼？”張哥的眼神裡一半戲謔，一半思考。他盯着程雷鏈的目光不再單純，但他卻在和程雷鏈一起壓低聲音。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程雷鏈話裡有話。
程雷鏈突然收起笑容，上揚的嘴角忽地落下，“所以，你可以看看後面。”
張哥一愣，順着程雷鏈話裡的意思，轉身往後一看：“什麼？！”
只見另外三個正在“睡覺”的兄弟，嘴角都流着血，面帶痛苦，卻一聲沒吭。
這一幕來得突然，結合程雷鏈剛纔那個諷刺的語氣，張哥立刻意識到不好！他衝回去扶着一個戰友，試着把手在他鼻前探了探。
良久，他顫抖着把手收回，臉上掛着凝重，又由凝重變成了憤怒。
“你下的毒？”
“就和你們要幹掉我們一樣的不留情面。”程雷鏈冷冷地望着他。就在他和龐恪被剛帶到地下室的時候，那時候他們還沒被綁起來，這羣抓他們的人正在開會。程雷鏈看準了時機，連續幾個小動作，從兜裡摸出偷來的針筒並往飲水機的出水口一端均勻地噴射了許久。
這針筒，正是他和龐恪在樓裡找到的，之後一直被他緊緊地揣在兜裡以防萬一。
說起來也是他運氣好，或是抓他們來的人以爲他們都被麻暈了，便放鬆了警惕。
然後利用他們開完會之後口渴去接水的這一點，順利地讓他們喝下沾了CL18的水……
程雷鏈這招險之又險，但這是他所能反殺的，唯一機會了。
“中了這個毒的人，首先就會感到莫名睏倦。”程雷鏈微笑着望着張哥，“通過我的觀察，除了你和那個周隊長以外，其他人可是都喝了帶毒的水哦。從喝下到藥效發作，也就一個半小時呢。看來，他們已經都命不久矣。”
“你……我的戰友都是無辜的！”張哥摸出兜裡的手槍，對準了程雷鏈的腦袋，“都怪張連赫那個老東西，是他要抓你們，研究什麼‘四個遊戲’，而你卻殺死了我的戰友？！……”
程雷鏈聽出來對方的意思，笑意再次佈滿面容，只是這一次，他笑得咬牙切齒：“別急着殺我啊，你不想聽聽關於所謂‘四個遊戲’的事嗎？”
這個人，怎麼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被人用合金鏈子綁在電椅上，還被我用槍指着，居然能沉着到這個地步……張哥邊摸一把冷汗邊在心裡說。他已經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還留着某些後手。換做是他，被人拿槍指着腦袋綁在電椅上，他興許不會膽小到結結巴巴，但絕對不會像面前這個人一樣，語氣裡甚至充滿了挑逗！
片刻，程雷鏈再度開口，把處在驚懼中的張哥拉回現場：“讓我來告訴你一些事情吧。‘四個遊戲’是真事沒錯，但這場喪屍事件的結束，你認爲僅僅依靠殺掉一批特定的人就能實現？別逗了！你們今天若是殺死我們，纔是真正被遊戲的策劃者坑害！我們完成不了遊戲裡的任務，這場喪屍浩劫就永遠不會結束，整個地球遲早會變成死球！人類在絕望的時候絕對會啓動各種足以摧毀世界的軍事武器，到時候，你我皆是一抔焦土，連同我們的父母和兄弟。”
張哥惱怒地望着程雷鏈，正想反問他爲什麼不把這些話提前告訴他的戰友們，而是直接用毒藥把戰友們都給殺了。話正欲出口，沒想到被程雷鏈搶一步說道：“我剛纔可一直都清醒得很呢。我聽過你們交談，似乎只有你一個人還沒完全泯滅人性，我才把這些話都說給你了。你心裡清楚得很，你的戰友們一個一個都殘忍得很，我又怎麼敢讓他們知道我還醒着呢？這麼多天，我想你的格局也該有所提升了。別把目光都放在這幾個替人賣命的戰友上，我們‘四個遊戲’挑戰者的最終目的就是消除喪屍危機，重歸平淡生活。我們不該是敵人，你，以及張連赫，甚至全省全國全世界，都有義務幫我們完成任務。天下興亡，不止匹夫有責！”
說得很激昂是沒錯，但是否全是真話？顯然不是。
“呵！所以說，你還真是個‘挑戰者’？原本得到的情報裡，可只提到了你旁邊這個叫龐恪的小傢伙呢。”張哥靠近兩步，手中的槍直接頂上程雷鏈的腦門，“所以，你剛纔是在給我洗腦？就憑你這小孩子？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算了，跟你這死人說話，沒什麼用的！”
語畢，頂住程雷鏈腦門的槍口往前猛地一捅，程雷鏈頭頂一痛，表情卻是興奮異常。
“你笑什麼！”張哥受夠了程雷鏈的這副模樣。
程雷鏈聽他這麼一吼，加上腦門這一忽的痛感，頓時感覺更清醒了。他笑吟吟地，平靜地開口道：
“你覺得，我爲什麼不在這裡靜靜地裝睡，等到你們的人死去大半之後，等待我樓上的兄弟們下來救我？——張哥，別不識好歹了。我肯冒着生命危險讓你知道這一切，就是期待你能比旁人清醒一些，幫助我們說服張連赫，以及完成‘四個遊戲’的考驗。”
程雷鏈藍紫色的眸子閃了又閃，陰冷的聲音更加令人膽寒。見張哥沒有反應，緊接着以激昂的語氣再次說道：
“既然你還是要開槍，那就來啊！你這一槍，帶走的不僅是我的命，還有與我們四個遊戲挑戰者們同呼吸共命運的全世界的命運。你的家人都還安好嗎？有的人變了喪屍，有的人隨時都有變喪屍的風險，我想張連赫答應了你們這幫賣命的，幫你們照顧家人——你們真的信得過他？即便張連赫真的有能力且有愛心，能把他們保護得很好，那麼張哥，你這幾天真的有關注過外界喪屍的情況？2級喪屍的出現，就是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這場遊戲馬上就玩不下去了——敵人在逐漸變強，補給一天天消耗，而作爲擁有絕對實力的你們，思想覺悟卻仍然處在現在的水平，是吧？那就眼睜睜地看着這個世界毀滅就行了！我和龐恪，不敢說是這‘四個遊戲’挑戰者裡的最強者，但起碼還能排的上號。你以爲我們挑戰者裡就沒有廢人嗎，真正把一切都算進去，除了幾個男的能對通關有所貢獻，其他人都是渾水摸魚苟且偷生的。……很不幸，我、龐恪，包括樓上的一羣兄弟們，正是對通關有所貢獻的勇士。即便是這樣，你依然打算殺死我們，只把目光放在你戰友的幾具屍體上，而不考慮考慮國家的命運，人類的未來……乃至，你親人的性命嗎？！”
程雷鏈通過之前的談話，心理已經很清楚張哥最珍視什麼。什麼國家，不就是個龐大的權力機關嗎？什麼人類的未來，人類之間本就是競爭關係，哪裡能捆在一起談呢？對張哥而言，唯獨親人，不可拋棄，難以忘懷。
不論理性感性，還是靈魂方面的衝擊，程雷鏈的這番話面面俱到，且鏗鏘有力。
良久，程雷鏈感覺頂在自己腦門上的力量被卸去了。張哥收回了槍，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
終於，這人還是動搖了。
程雷鏈咳嗽了兩聲。他極少一下子扯着嗓子說這麼多洗腦的話，說着說着他自己居然差點也信了。
他騙了眼前這個可憐的特種兵，讓對方誤以爲這場‘四個遊戲’危急的解除就是幫助他們通關。然而，對於局外人而言，明顯殺死他們三十個人，比在茫茫天地裡找到個什麼圓珠要輕鬆太多了。
程雷鏈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要誤導省中央，誤導外界的一切軍事組織，今天這件事就是一個契機。他要讓外界覺得殺死他們三十個挑戰者不僅不會結束遊戲，反而會導致這個世界永遠處在無邊無際的末日中。
程雷鏈冒着生命危險，也要讓張哥的思想發生轉變，這樣就能再讓他回去給張連赫洗一遍腦。張連赫影響力大啊，說不定中央那邊還會批准一些武裝力量過來協助他們呢。（前提是“四個遊戲”的說法本身被人們所接受）
程雷鏈想了想自己這番話可能帶來的轉機，便不再後悔自己剛纔冒死說了那麼多。
從自己的腦中世界裡出來，再看張哥：滿臉哀傷，但比剛剛神采奕奕多了。
程雷鏈覺得，他是真的聽進去了。
許久，張哥注視着程雷鏈，用低不可尋的語調，顫抖着的語氣，問道：“這世上真的存在神嗎？”
很難想象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會問一個高二學生這種問題。
程雷鏈思忖片刻，倒是沒立刻給他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