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在院中站了一下,心中暗暗一思後,才推着摩托車,停放在自家屋門外。
平日裡大院街坊相互串門,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今天,他知道,來自家的院裡衆人,可不是單純前來串門拉家常的。
前院時候,他纔跟三大爺閻埠貴聊了半響。
這時候大院的其餘人上自家,爲了什麼,自然是不言自明。
徐慶把摩托車停放好,擡手掀開厚實門簾,推門一進屋,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傻柱扭轉身子,呲牙朝他嘿笑。
“慶子,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愛國和豐銘剛剛說,你今天給老爺子買助聽器,買着了沒?”
“買着了。”
徐慶應了傻柱一聲,把屋門閉上後,掏出身上的助聽器,遞給二弟愛國,然後又摸出煙,朝傻柱,一大爺,二大爺,許大茂,還有三弟豐銘各遞了一根。
易中海接過煙,心中思緒說不出的雜亂,今天豐銘在五金廠當代廠長的事情,他下班從廠裡一回來,就聽許大茂說了。
他作爲大院管事的大爺,高興。
院裡人出息,他這一大爺,自是樂見其成。
但之前,徐慶剛一有錢,就將他七月多主動借的一千,還了。
說明什麼,他自個心裡很清楚。
他想指望徐慶三兄弟,給他和一大媽養老。
是沒可能的。
可如今,大院裡最拔尖,能力最強,日子過得最好的,就是徐慶兄弟三人。
他今晚過來,是想再搏一搏,探探口風,但徐慶遞給他煙後,沒主動說話。
易中海捏着煙,一點想抽的心思都沒有,心頭亂糟糟一團,看着徐慶與傻柱,許大茂三人連說帶笑地閒聊。
不禁暗自嘆了口氣,他徹底明白,沒指望,一丁點都沒。
見劉海中不着急走,只得自顧自地坐在一旁,心神渙散地從披在肩上的藍色工服口袋內摸出火柴盒,點起煙,默默瞅着。
對於傻柱和許大茂,跟劉海中圍在徐慶和愛國身邊,不斷說話,像是沒看見、聽着。
“慶子,這東西不便宜吧?我可聽說,友誼商店,但凡進去,身上沒揣三五百的外匯券,啥都買不到。”
傻柱叼着煙剛說完,劉海中接茬道:
“傻柱,你都聽誰說的?哪有那麼邪乎,我上次和老易還有伱三大爺,我們上友誼商店裡轉了一趟,也有便宜的,就是最便宜的也得三五十塊才能買下,倒是比咱們去百貨大樓要貴點。”
許大茂眼神瞧着傻柱,又看向劉海中,鄙視道:
“你們知道啥,那友誼商店的東西,貴的原因是,從國外拉到咱們國內,要交稅,不然,壓根貴不到哪裡去,在國外,那些東西,都很便宜,十來塊的東西,也就兩三塊錢。”
傻柱目光瞥向許大茂,“你就吹吧,去過國外嗎?說的好像跟真的一樣,不懂別瞎咧咧!”
“傻柱,你小子懂?”許大茂歪頭:“你進過友誼商店幾回?跟裡面人熟嗎?”
“我沒進去過,你是沒少去吧,裡面的女營業員,個頂個漂亮,許大茂,你撩哧了幾個?”
傻柱以退爲進,跟許大茂鬥氣起來。
劉海中見徐慶將一隻助聽器,正看着說明書,往老爺子耳朵上戴,瞪了傻柱和許大茂一眼,沉聲道:
“你倆吵啥吵,沒看到小慶正忙着呢,安靜點。”
傻柱與許大茂這才作罷,同時轉身,繼續看向徐慶手裡的助聽器。
這年頭,助聽器很少見,一般人也買不起。
畢竟大幾百塊的東西,在改開前,國內能生產的廠子不多,而且能戴得起的人更少。
所以,傻柱和許大茂,劉海中,以前都沒見過。
此刻盯着徐慶手中小方塊的助聽器,怎麼瞧,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玩意真能讓人聽見聲音?”
傻柱按耐不住地問了一句,徐慶沒作聲。
將助聽器給爺爺戴好後,向爺爺問道:
“爺爺,能聽清我說話嗎?”
坐在炕上,鬚髮花白,身子佝僂的老爺子,深邃眼窩裡一亮,點頭道:
“能聽清。”
徐慶側身看向傻柱,傻柱滿臉驚訝,眼睛睜大,撓着頭髮,一時回不過神兒。
劉海中跟許大茂也是震驚不已。
他們可來徐慶屋裡好一會兒了,問了老爺子半天,得到的迴應都是搖頭,擺手說聽不清。
現在,戴上助聽器,老爺子竟真能聽清人說話。
劉海中有點想不明白,試着朝老爺子道:
“您戴的那東西,是你三個孫子買的。”
“嗯,是他們買的。”
老爺子當即就應答自如。
劉海中呵呵一笑,面朝徐慶道:
“小慶,你買的助聽器,還真是好使,你爺爺他一戴上,立馬就能聽清我說話了。”
徐慶笑着應道:“二大爺,您別看那東西小,三百五十塊錢呢,要是沒用,我買它幹啥。”
劉海中點點頭,覺得也是,隨即皺起眉頭道:
“小慶,你說你爺爺戴的那小玩意,花了三百五十塊外匯券買的?”
徐慶嗯聲道:“是啊,一分錢都不少。”
劉海中頓時腦袋嗡地一聲,不敢相信。
“真真就三百五,可沒巴掌大啊?”
一旁的徐愛國道:“二大爺,助聽器您別看不大,但裡面的零部件很多,就像夏季咱們院落的麻雀,個頭小,五臟俱全。”
許大茂雖然啥也沒問,可聽見徐慶說三百五買的,心中還是吃驚不小。
暗暗覺得,徐慶爺爺戴的哪是什麼助聽器,簡直就是一臺黑白電視機。
忒貴了!
要三百五不說,還得是外匯券。
這要不是徐慶三個,誰能捨得花這個錢買它。
另外,想要弄下三百多外匯券,不是件容易事。
尋常人,別說弄三百五,就是一年能弄下三十,就算燒高香了。
他借給徐慶的那六十九塊外匯券,可是他從四月份一直到這個月,費了好大勁兒,一點一點才弄到的。
結果,只比徐慶買助聽器的零頭多一點。
這要是把三百五的外匯券,倒手換給國內需要的人,最起碼能變成四百塊錢。
許大茂不動聲色地在腦海裡盤算起來。
只不過,他想起昨晚上,只給徐慶借了六十九塊的外匯券。
剩餘的,全是徐慶和愛國,豐銘他們三人的。
心中念頭又瞬間打消。
畢竟他是沒那麼大本事,弄下好幾百外匯券。
彈掉菸灰,望向徐慶,愛國,豐銘,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徐慶兄弟三人,事業有成。
外匯券,說弄就能弄下。
而自己,上班年頭比徐慶還長,如今卻混的是連傻柱都不如。傻柱都今年升了主任,自己不但沒升職不說,前幾年還被從副主任的位置上擼了下來。
雖然保留了幹部頭銜,但被調離三廠,去了紅星電影院。
許大茂煙猛嘬一口,心頭感慨萬千。
但想到傻柱當主任的人了,怎麼着手頭也會有點外匯券。
雖說外匯券不跟工業券一樣,從廠里弄不到。
但今年剛發行。
城裡住的,沒人不想弄兩張攥在手裡。
花不花是一回事,有沒有,就是面子問題了。
何況,傻柱是主任身份,又經常上總廠的大領導家做飯,接觸的都是總廠有頭有臉的人。
儘管那位大領導,在去年退休了。
但傻柱還時不時會過去給做飯。
許大茂眼珠轉了兩下,胳膊肘捅向剛回過神兒的傻柱道:
“傻柱,你小子沒外匯券吧?”
傻柱不知道許大茂爲啥這麼問,沒着急說話。
許大茂哼哧道:“我可昨天給慶子借了六十九,知道嗎?”
傻柱不屑道:“許大茂,別以爲你天天在天安門廣場,能見着外國遊客,弄到外匯券就嘚瑟,告訴你吧,我也有,二大爺跟一大爺他們也手裡有兩三張。”
許大茂愕然,扭頭看向身邊的劉海中和發呆的易中海,感覺不應該啊,自己天天在院裡,怎麼不知道。
而劉海中聽見傻柱說,他手裡有外匯券,連忙否認道:
“傻柱,你小子別胡說,我哪裡會有那種東西,我又不認識外國人。”
傻柱咧嘴呲牙一笑,“二大爺,別藏着掖着了,“剛纔您自個可都說了,你跟一大爺,三大爺,你們仨兒都去友誼商店了,你能一張都沒有過去?”
劉海中被揭了老底兒,臉色一沉,壓低聲音道:
“傻柱,你小子小聲點。”
“二大爺,怕啥,您倆兒子又不在慶子屋裡,放心,他們聽不着。”
傻柱說着,把菸頭往火爐底下一扔。
徐慶與愛國,豐銘。見劉海中臉色不好,都沒搭茬。
院裡衆人有外匯券,沒啥可奇怪的。
自從改開,四九城這幾年裡,外國人不少,港澳兩地和住在國外的華僑,也時不時回國。
再加上,四九城是國內首.都。
外匯券相較於其他地方,還是好弄的。
徐慶給爺爺帶上一個助聽器後,將另一個,也給奶奶戴上。
兩位老人的聽力,都瞬間提高了不少。
不至於說,屋裡人講話,聽不清。
馮嬸一直站在一旁沒說話,見徐慶兄弟三個,對老人如此孝順,不免有些羨慕。
她老家的老人,耳朵也不好使。
但她沒錢給買助聽器戴。
而且,她一個保姆,也弄不到那麼多外匯券。
看到徐慶一回來就給兩位老人戴助聽器,忙的還沒騰出空兒吃飯,便道:“小慶,忙完了嗎?我給你拾掇飯菜,還是等會兒,靜紅回來,你倆一塊吃。”
徐慶剛想說,等一下媳婦。
沒曾想,屋外響起了靜紅停自行車,以及和愛倩,秀娟說話的聲音。
徐慶忙改口道:“馮嬸,你現在就端吧,我媳婦她正好回來了。”
馮嬸擰身朝廚房進去。
劉海中與易中海見狀,兩人道:
“小慶,那你跟你媳婦吃飯,我們先回去歇着了。”
易中海說完,一個人就先離開。
劉海中朝徐慶爺爺奶奶帶的助聽器,仔細瞧了兩眼後,也走了。
許大茂跟傻柱經常上徐慶家來。
沒啥拘束感。
也不覺的徐慶跟靜紅吃飯,他們倆在,會有啥不自在。
就沒跟着劉海中和易中海離開,而是繼續呆在徐慶屋裡。
馮嬸把熱在鍋裡的飯菜端道前屋桌上後,徐慶洗過手,把毛巾遞給剛進屋的媳婦靜紅,朝許大茂和傻柱道:
“傻柱哥,大茂哥,你倆要不也再吃點。”
傻柱擺手道:“慶子,我早吃過飯了,你吃你的。”
說罷,坐在炕沿邊兒上,將徐鴻志摟在身前,逗弄起來。
許大茂看着傻柱,思索半響道:
“傻柱,你手裡的外匯券有多少,要不要我幫你換成咱們常用的錢,多出來的,五五分。”
傻柱擡起頭,直接嗆道:
“許大茂,你就死了那份心吧,我的外匯券,留着有過幾天上友誼商店買東西好用,你趁早找別人去,甭打我主意。”
徐慶捏着饅頭,掰開一塊,沒着急塞進嘴裡,朝傻柱問道:
“傻柱哥,你打算上友誼商店買啥?”
傻柱鬆開要跑的徐鴻志道:“嗐,雨水兒子,也就我那小外甥,一直纏着我要吃國外糖果,我打算進去給買點百貨大樓裡沒有的。”
徐豐銘搭茬道:
“雨柱哥,友誼商店裡面的糖果特貴,我給我媳婦買了些巧克力,就將近花了三十塊外匯券,你可考慮清楚。”
傻柱忙問道:“豐銘,那麼貴?”
徐豐銘點點頭。
“那算了,我還是給我那小外甥,買點其他實用的東西吧。”傻柱呲牙皺眉,搓着脖子道:“豐銘,你友誼商店那邊有熟人嗎?”
徐豐銘搖頭,“沒有,雨柱哥。”
許大茂想說話,傻柱直接擺手攔住道:
“許大茂,你就算了,你的熟人,誰知道跟你啥關係,要是沒撩哧到手,我一提你,弄不好東西不給我買,還要把我轟出去。”
徐慶吃着飯,見傻柱執着友誼商店內有沒有熟人,好奇問道:
“傻柱哥,那裡面的東西,不講價,有沒有熟人,都一樣。”
傻柱搖晃腦袋,“慶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國外的東西,不見得質量都好,有個熟人,最起碼不會買到次品貨。”
徐慶笑着沒說話,捏着筷子,跟媳婦靜紅,繼續吃飯。
傻柱卻道:“慶子,你今天過去那邊,有沒有找熟人?”
徐慶咽掉嘴裡的饅頭道:“沒有,不過我路上碰見了我老同學李國華,他小姨子就在友誼商店上班。”
傻柱瞬間喜上眉梢道:
“慶子,既然李國華小姨子在那邊,這週週末,你陪哥哥我去一趟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