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簡家,簡遲淮匆忙下車,走進院子裡,原先熱鬧的地方,一個人都沒了。
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又被撩撥起來,簡遲淮邁開步子往裡走,來到二樓,看到簡儷緹靠在房間門口,見到他回來,快步上前,神情急切不已,“哥。”
“媽呢?”
“爸和嫂子在屋裡陪着呢。”簡儷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媽的病真的不嚴重嗎?我好害怕。”
“沒事,”簡遲淮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番話,“吃了藥就會好的。”
簡遲淮說完,越過她往前走,來到主臥,看到褚桐陪在牀邊,蔣齡淑躺在牀上,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簡天承也是一臉的嚴肅。褚桐是最先發現簡遲淮回來的,她直起身,快步上前,“配到藥了?”
簡遲淮輕點頭,她二話沒說,加快步子朝外面走去。
簡遲淮來到牀邊,放輕了語調,“媽。”
蔣齡淑雙目緊閉,一語不吭,褚桐又折回了房間,手裡捧着杯熱水,她走到簡遲淮身邊,將水杯遞給他,“快讓媽吃藥吧。”
簡遲淮從藥瓶內倒出一粒藥來,扶起蔣齡淑的上半身,喂她吃了藥。
吃過藥後,他讓蔣齡淑慢慢躺回牀上,她頭髮凌亂,方纔痛得厲害,只能抓着自己的頭髮,儘管那樣一點用都沒有。簡遲淮替她輕順幾下,從他記事起,蔣齡淑的儀表向來都是端正大方的,從不允許自己有不得體的地方。
如今,她還是雙目緊閉,全身痛得力氣都沒了,這一波波的痛苦能不能挺過去都是後話。
簡遲淮坐向牀沿,半晌後,蔣齡淑這才睜眼,男人急切地湊上前,“媽,感覺怎麼樣?”
她點點頭,“好多了,不怎麼痛了。”
幾人心裡均是一鬆,蔣齡淑想要起身,被簡遲淮按着肩膀,“再躺會吧。”
“遲淮,我什麼時候才能動手術啊?”
褚桐聽在耳中,心卻被麻木地切割着,她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簡遲淮心裡比她還要痛,而且是痛得多,但他不能顯露出來分毫,只是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醫生也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能開刀,畢竟是腦部手術。”
“我已經痛得受不了了,”蔣齡淑伸手扶着前額。“是不是開刀有很大的風險,所以你們還在猶豫?”
褚桐別開臉,不敢直面蔣齡淑的這種問題,簡天承也不說話,這樣的事,最終還是落到簡遲淮身上。“媽,所有的手術,哪怕是一個再小的手術,醫生都不能夠保證它不出問題。您的病……沒什麼大礙,但就是手術有些麻煩,他們需要制定一個完整的方案。我方纔去過醫院了,也拿了藥回來,下回您要再頭痛,就吃一顆。”
蔣齡淑坐起身,褚桐忙拿起墊子,墊在她背後,她將被子拉過至胸前,“這藥挺好的,我這會不痛了。”
“不痛就好。”其餘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簡遲淮拿起藥瓶,將它放到牀頭櫃上,“藥,我給你放在這了。”
褚桐掃了眼,那是個白色的透明瓶子,上面卻什麼標識都沒有。
蔣齡淑朝四周看看,問道,“玥玥呢?”
褚桐小聲回了句,“月嫂帶着呢,您別擔心。”
蔣齡淑輕敲下自己的額頭,想要讓大家放鬆些,“我這病,要走在大馬路上忽然發作,多嚇人啊。要不是遲淮從來都不騙我,我真要胡思亂想,覺得自己得了絕症。”
“媽!”站在牀尾處的簡儷緹,嚇得都快哭了,“你胡說什麼啊你。”
簡遲淮的臉色也難看到不行,蔣齡淑一看大家都神情嚴峻,忙笑着開口,“我不就是想誇我兒子幾句嗎?看把你們一個個嚇得。遲淮說我沒事,我就肯定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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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天承悶在那,一句話也說不上,褚桐努力藏着眼裡正在流瀉出來的情緒,她將手輕落到簡遲淮的肩上,男人回了下神,“是,我要說你沒事,就沒人敢讓你有事。”
蔣齡淑聽到這,忍俊不禁,帶着些許釋然,“遲淮,你也知道,媽是信佛之人,一個人的命數是上天註定的,我算是命好的那一類人,從小至今,衣食無憂,不用爲生計奔波,有你和你爸爲我擋在前頭,我很幸福。”
簡遲淮目光怔怔,最終,也只能是勾了下嘴角,無力而蒼白。
下午時分,他和褚桐帶着玥玥離開,並且叮囑簡儷緹,讓她看到蔣齡淑再頭疼的時候,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兩天後的早上,褚桐是和簡遲淮一起出門的,來到易搜,兩人各自去了辦公室,直到中午時分,同事邀請褚桐一起去吃飯,她剛要答應,手機卻先響起來了。
褚桐看眼來電顯示,發現是簡遲淮打來的,她下意識一驚,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蔣齡淑是不是出事了。
她趕忙接通,“喂?”
簡遲淮的聲音從那頭透過來,“在做什麼?忙嗎?”
褚桐聽着男人這樣的口氣,心裡稍微鬆懈些,“還好,正準備去吃飯呢。”
“跟我一起吃吧。”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她手邊其實還有一大堆的工作需要處理。
簡遲淮開口說道,“老公就不能請老婆吃頓飯了?我想找你陪我,不想在公司吃。”
“好,我陪你。”褚桐乾脆地答應了。
掛完電話,褚桐婉拒了同事的邀請,她下了樓,在公司的門
她下了樓,在公司的門口等簡遲淮,上了他的車後,車子一路駛向前,褚桐朝外張望,“我們去哪吃飯?”
“現在我們單獨吃頓飯都這麼困難,當然要找個有情調的地方。”
褚桐笑了笑,“看來,等我老了,都不用擔心我的生活會沒有激情。”
簡遲淮目光盯着前方,嘴角卻明顯往上勾翹。“只是不知道你老了,還有沒有力氣玩激情。”
褚桐笑着湊向他,“你有,我就有啊。”
簡遲淮拉了拉她的手,一直來到用餐的地方,需要下車時,這才鬆開。褚桐手心被捏出了汗水,推開車門後隨着簡遲淮往裡走。
包廂一早就準備好了,簡遲淮替她拉開椅子,褚桐坐了下來,她不由環顧四周,“這兒環境真不錯。”
“那我們以後約會的地點,可以選在這。”
生活中不能缺了激情,當時間欲要掩蓋掉最初的美好,而逐漸要趨於平靜的時候,激情就該由自己創造出來。
兩人沒坐下多久,服務員就進來,一一上菜,爲他們節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褚桐拿起筷子,簡遲淮已經夾了一塊魚放到她碗裡,“老婆。”
“嗯?”她下意識擡頭,卻有些驚訝於男人的這個稱呼,他大多時候都習慣連名帶姓喚她,褚桐嘴角輕輕漾出個圈來,“怎麼了,老公?”
“等過陣子,我給你一個婚禮。”
褚桐拿着筷子的手微僵,“爲什麼?我是說,現在這種時候……”
“本來,我想現在就補辦,想讓我媽看看,她這個人就喜歡熱鬧,像我們當初那樣,還是太簡單了。但如果是現在的話,她不免要操勞,身體肯定吃不消。所以,我想晚點跟你辦。”
“老公,”褚桐自然明白他現在的心情,“我們結婚這麼久了,你也知道,我不在乎一個儀式,我在乎的是你的心。即便這輩子我們沒有這個儀式,我照樣覺得很幸福。”
簡遲淮伸手握住她的手,“如果我媽能闖過這一關,等她痊癒之後,我們立馬就辦,如果闖不過去……我們也要辦,我想讓她看看,她走了,我還是會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褚桐如鯁在喉,哪還吃得下飯,她將筷子放到桌上,“我們不想這些了,好好吃頓飯,把自己喂得飽飽的。”
簡遲淮鬆了手,站起身來,“我去下洗手間。”
“好。”
眼見男人離開了,褚桐望着一桌子的飯菜,不知道怎麼下筷,這個話題太沉重,以至於心到這刻還是陰鬱無比的。
褚桐雙手抱着頭,猛地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她擡頭一看,見簡遲淮的手機放在桌上,他出去了,褚桐生怕有緊要的事,忙接通電話,“喂?”
“您好,這是簡先生的電話吧?”
“是,你是誰,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對方語氣溫和說道,“我是他母親的主治醫生……”
褚桐恍然大悟,“你好你好,我是簡太太,請問是不是我媽的病情……”
她後半句的話卡在喉間,不敢再說下去。醫生緊接着道,“不是,是他吩咐的藥,我已經開好了,您讓他什麼時候有空過來一趟。”
“噢,好,我會轉告他的。”
褚桐掛了電話後,將簡遲淮的手機放回原位,沒過一會,簡遲淮推門進來,他看到褚桐正在講電話,一聽就是工作上的那些事,簡遲淮等了她十多分鐘後,她這才掛斷。
男人替她夾了些菜,“吃個飯還這麼忙。”
“有篇報道出了些問題,我待會還要去解決下。”
簡遲淮擡頭朝她看看,“你不是說了嗎?好好吃頓飯,先什麼都不想,最近沒吃好也沒睡好,來,吃吧。”
褚桐將魚放到嘴裡,是啊,什麼都別想了,拋之腦後再說,只是,明明有件事即將冒出來,可她就是想不起來,她記得她好像要和簡遲淮說什麼話的。
吃過中飯,兩人回到公司,褚桐又開了採訪車出去。
一直忙到兩三點,驅車經過市區時,擡頭看到了一個醫院的標誌。
褚桐不由出神,蔣齡淑看病就是在這的,她神色晦暗,猛地想起了什麼,對,醫生說讓簡遲淮過來取藥。
褚桐看眼時間,正好,她接下來也沒什麼事了,又經過這,可以去把藥領了。
她打過方向盤,朝着醫院開去,不出五分鐘,就在醫院的地下車庫內把車停好了。
蔣齡淑的主治醫生,褚桐也認識,來到辦公室門口,褚桐敲了敲門後進去,那醫生擡頭看到她,“簡太太,您好。”
“您好,我是來替我婆婆拿藥的。你剛纔打過電話。”
醫生朝她看了看,視線不由落向門口,“簡先生,沒來嗎?”
“他沒空,我是恰好路過這。”
“這……”醫生面有難色,雙手交扣下,似乎並沒有要給的意思。褚桐看不懂了,“我媽住院的時候,我也來過,你查房的時候,我和我老公都在,你不會是不相信我吧?再說了,只是拿一下藥而已,是不是?”
“我知道,我也明白,但是簡太太您不知道,這個藥,我給出去是要負一定責任的,藥是簡先生讓我開的,既然這樣……要不讓他改天來一趟吧,或者,讓人送過去給他也行。”
褚桐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他是醫生,他們是患者家屬,哪有這樣服務周到,還把藥給人送上門的?
再說了,她和簡遲淮是夫妻,不過一瓶藥而已,怎麼她卻拿不到呢?
褚桐心裡不舒服極了,她轉過身,望着辦公室內白花花的牆壁,提起的腳步卻猛地僵住了。
醫院、醫生,龐蘇……
她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忽然將龐蘇聯繫了進來。
但她陡然就是有了這個想法,之前她被傅時添騙來醫院,不就是龐蘇施以援手的嗎?
說不定這個醫院,也有關聯,褚桐再度別過身子,“是不是我要拿這個藥,還要跟人請示一下?跟誰?”
“簡太太,您想多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褚桐收回視線,轉身走出辦公室,原本只是件很小很小的事,心裡卻被堵成這樣。她坐到外面的椅子上,不想這樣離開,有些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她就覺得她的猜測,越來越成真。因爲她實在找不出一個,能讓醫生不肯給她帶藥的可能。
除非是有人吩咐過,這個藥必須交到簡遲淮本人手裡。
褚桐坐了會,從包裡掏出手機,給簡遲淮打了過去。
那邊隔了許久後,這才接通,“喂。”
“你在哪?”
“剛要回去。”
“噢,我忘記跟你說了,吃飯的時候,我接到醫生的電話,說是你讓他開的那些藥,他都準備好了,讓你過來一趟到醫院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