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球忽擲,月仗爭擊,馬球決賽正式開始,玉勒千金馬,雕文七寶球,鞚飛驚電掣,伏奮覺星流。
在兗州四皇子的努力周旋之下,第一回合勉強維持和諧局面,雙方打成平手,但火藥味已相當明顯,楚靈犀光明正大且鍥而不捨地找熊少主的茬。
她的目的不是進球,而是阻止熊少主進球,她的追求不僅僅是讓熊少主輸,而是讓他輸到奇經八脈通通都紊亂,當場吐血三升。
第二回合時熊少主被激怒,奮起反擊,與刁蠻小公主對峙,互不相讓,邊打邊撂狠話——
“楚靈犀,你不可理喻!”
“熊衝,你無情無義!”
“你再鬧我就不客氣了!”
“誰稀罕你的客氣,儘管放馬過來!”
“我會讓你輸到痛哭流涕!”
“姑奶奶必勝無疑,即便流淚也是喜極而泣!”
那年,楚靈犀七歲,熊少主十六歲,一個是飛揚跋扈的楚州嫡長公主,一個是金尊玉貴的熊州皇儲,傲嬌公主病與幼稚王子病正面對決,劍拔弩張,火星四濺。
團隊爭霸賽轉變爲私人恩怨的巔峰對決,雙方其他隊員一臉懵逼地觀戰,明明是選手,卻莫名其妙與觀衆融爲一體。
周遭看客更是一頭霧水,熊國主道:“前陣子靈犀常與我家衝兒同練馬球,怎的突然變成了對手,這兩個孩子難不成鬧彆扭了嗎?”
楚國主甚是不好意思,悶悶地呵呵了幾聲:“我這個女兒少不更事,調皮頑劣,讓各位國主見笑了。”
楚雲昊依照父親的眼色行事,離席至球場勸阻妹妹。
熊國主自是希望兒子做贏家,對於楚靈犀的爭搶深爲不滿,不過仍故作大度道:“小女兒家的任性調皮頗爲可愛,靈犀是個真性情的好姑娘。”
厲國主知曉原委,卻並未多言,只是默默觀戰。
楚靈犀雖然人小馬矮,在力量方面並不佔優勢,不過她的勝算更大,原因於“快”與“巧”二字。
天下武藝,唯快不破,球技亦是如此,楚靈犀的武學天分強於熊少主,馳驟擊拂,風驅電逝,迅若雷電,處處搶奪先機,逼的對手節節敗退。
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堅固淨滑一星流,月杖爭敲未擬休,她的底盤低且穩,迷惑對手的假動作花樣百出,速度如豹,狡猾似狐,令人防不勝防。
第二回合楚靈犀勝兩球,興奮高呼,還不忘向熊少主做鬼臉。
楚雲昊萬般無奈,中場休息時低聲囑咐妹妹:“今日是熊國主壽辰,你萬不可公然駁熊州的面子,下一局不準再贏!”
楚靈犀還未玩盡興:“競技比賽的靈魂是公平,我比熊衝的實力更強,憑什麼要裝弱裝輸?”
楚雲昊拽了拽她的耳朵,卻不捨得用力,命令道:“聽哥哥的話,這樣的場面必須顧全大局!”
楚靈犀信心百倍:“我自有妙計,不會給楚州丟臉的!”
楚雲昊有強烈的預感,妹妹所謂的妙計,八成是不走尋常路的詭計。
楚靈犀高高揮動手臂,向看臺上喊話:“熊國主,衝哥哥和我,您更希望誰是贏家?”
熊國主礙於情面,違心答道:“世侄女有巾幗英豪之風,冠軍非你莫屬!”
她假意信以爲真,一臉真誠地致謝:“靈犀定然不會辜負熊國主的鼓勵與期待!”
她的計謀得逞,嘚瑟地衝哥哥晃了晃腦袋:“熊國主金口玉言,我可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哦~”
楚靈犀送給熊國主的壽辰大禮,就是一場每每憶起就會心絞痛復發的馬球賽。
這是兗州四皇子打過的最離奇的一場比賽,他徹底陷入迷茫,求教道:“楚大哥,我該怎麼辦?”
楚雲昊懊悔自己把妹妹寵成了肆意妄爲的小祖宗,他無計可施,局面註定無法扭轉:“辛苦你盡力攔一攔…那個…不要讓他們二人受傷就好…”
第三回合,楚靈犀和熊少主直接從打球升級成了打架——
“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打女人!”
“蠻不講理,是你先動的手!”
“姑奶奶不是有意的,單純是打球時的誤傷!”
“我信你個鬼,你的球棍明明是衝着我,根本不是衝着球!”
“你的名字裡有個衝字,五行缺衝,八字欠衝,我不衝着你就是對不起你!”
“聽說楚州有意與我們熊州聯姻,你趁早不要做白日夢了,我寧願做和尚也不娶你這樣的女人!”
“我現在就把你的頭髮薅光,成全你做和尚的美夢!”
兗州四皇子擋在二人中間費勁口舌斡旋,白白捱了好幾球棍,最慘男配,欲哭無淚。
第三局楚靈犀搶先進一球,距離結束僅剩半柱香的時間,對方調整策略,派三人緊緊纏住刁蠻公主。
楚靈犀的豬隊友們明顯都抱有息事寧人的放水心態,消極怠工,積極摸魚,既不幫她解圍,也不阻止對手進攻。
在大好的形勢之下,熊少主如願進了一球,將比分扳平,如果僵持下去,他至少還有機會進兩球。
楚靈犀靈機一動,拍馬硬闖包圍圈,遭到對方隊員的強力阻攔,她雙手送開繮繩,演繹了一出世紀大碰瓷,直接從馬背之上滾落於草地,霎那間扯開嗓子痛哭流涕。
正準備擊球的熊少主被她那驚天動地的哭嚎聲嚇到,以爲摔斷了胳膊腿,摔傷了心肝肺,趕忙拋下球棍,連聲高呼御醫,下馬直奔向她。
楚雲昊從觀臺飛身而下,緊張地與御醫共同查看妹妹的傷勢,他並未系統學過醫,但在沙場上見過不少傷病殘將,一聽妹妹那浮誇的呻吟便知是僞裝,表情瞬間僵硬。
兗州四皇子也瞧出端倪,他不禁又開始思考一個千古迷題——楚雲昊與楚靈犀分明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道德品質的差距咋這麼大呢?
御醫請楚靈犀前往診室,進行細緻全面的治療,可是她毅然決然拒絕,抹着眼淚說道:“不必浪費熊州的醫療資源,頒獎禮過後,我回楚州診治便好。”
“頒獎禮…?”熊少主轉頭一看,計時線香燃盡,他的敗局已定,恍然醒悟中了圈套:“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靈犀剛止住的眼淚復又噴涌,彷彿比竇娥更委屈,模樣儼然是百分百無疑點的受害人。
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淚,熊少主不敢再招惹她:“別…別…別哭…算我冤枉你了!”
楚靈犀招了招手示意他俯身,用最柔弱的表情講出最扎心的大實話:“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專門的,氣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