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北枳悄無聲息地爲書禹換上新茶,而後輕聲對豆芽菜說道:“我們回去休息吧,明日再來。”
柳芽爲難,道經雖勉強記下,可是三規九戒還需再溫習一遍,挨手板的腫痛依舊未消,不敢偷懶:“我可以再留一會兒嗎?”
北枳從袖中又拿出一顆醴木仙果遞上,貼心道:“當心身體,不要熬太晚。”
柳芽重溫三遍戒律,稍稍轉動微酸的脖頸,注意到牆角的漢白玉魚缸中有兩尾炫彩流光的錦鯉正在跳躍嬉戲,便上前再次嘗試以法術擒魚。
豆芽菜努力十次皆未能成功,錦鯉悠然吐着水泡,似在嘲笑她的無能。
楚靈犀不忍直視,掩面道:“小姑奶奶,我簡直要被你蠢哭了,你何時才能開竅逆襲、打怪升級!?”
柳芽垂頭喪氣地轉身,正與書禹四目相對,趕忙行禮解釋道:“真人…我…我在此借光溫書…順便練習縱物咒術…”
十幾歲的孩子,即便貪玩也情有可原,書禹並未過多追究,只道:“北枳不在嗎?”
柳芽誤以爲他是委婉下逐客令:“北枳已回房,我也馬上就走,多有叨擾,萬分抱歉。”
書禹忽問:“你想吃宵夜嗎?”
柳芽下意識擺手:“我不餓…不餓…”
書禹垂頭輕嘆:“可是我餓,也罷。”
柳芽對於仙界的規矩知之甚少,不禁一怔:“您的意思是…是讓我轉告廚房的仙侍準備飯菜嗎?”
書禹悠悠踱步走向書桌,淡淡道:“深夜廚房應無仙侍,如果你會做宵夜,煩請幫我準備一份,若是不會也無妨。”
既然書禹仙醫提起,柳芽怎能失禮,只是不清楚神仙的喜好,又不好多言煩擾,盼能在路上遇到仙侍詢問詳情。
行至廚房,她見內有燭火閃動,欣喜推門而入,不料正與混世魔頭狹路相逢。
嘉木挑眉壞笑:“饞嘴豆芽菜,竟敢夜闖廚房。”
柳芽斜瞪他一眼:“我是爲書禹真人準備宵夜!”
嘉木打趣道:“才幾個時辰不見,你就被貶爲仙侍了嗎?”
柳芽已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不願多搭理,埋頭翻找食材。
嘉木不羈倚靠於窗邊,搖頭晃腦道:“書禹真人最愛炙烤牛肉、辣炒田螺、多味花生…”
柳芽纔不輕易會上他的當:“這些明明都是下酒菜,書禹真人才不會像你這般荒唐!”
嘉木毒舌道:“在習經堂中既呆又笨,來廚房倒是腦筋靈活,我看你就是當燒火丫頭的命。”
無視即爲最大的藐視,柳芽全然不理會魔頭,猶豫再三,決定做陽春麪,但願書禹仙醫不要嫌棄。
嘉木陰魂不散,以土匪般的張狂之態飲酒:“本公子的面要多加蔥花。”
柳芽不屑一顧:“宵夜又沒有你的份!”
嘉木晃動酒壺,邪笑又起:“長夜漫漫,獨飲無趣,我去找澄暉靈仙做酒友,順便講講春風樓見聞。”
桃夭急忙攔住他的去路,迫於無奈向惡勢力低頭,將手中麪糰視作魔頭,暗暗蹂躪撒氣。
嘉木道:“你想必是在仙醫院中溫書,日日熬夜苦學,不怕變成書呆子嗎?”
桃夭回敬道:“你日日深夜飲酒,不怕變成酒鬼嗎?”
嘉木扯了扯她的辮子:“酒鬼也比書呆子逍遙快活,你若是真能成仙,恐怕是萬古第一呆仙。”
柳芽咬牙強壓怒氣:“以後不許拽我的辮子!”
嘉木不懷好意而笑:“這僅僅是提醒而已,你的小辮子在我手中,乖乖聽話方爲上策。”
柳芽的心如滴血,上輩子究竟造了多麼深的罪孽,好不容易擺脫姨母家的火坑,又落入魔頭的魔掌,成仙遙不可及,劫難一重又一重。
面已煮好,嘉木玩心又起:“你若是能夠用縱物術將面送到我面前,一滴湯都不灑,我便不會再欺負你。”
柳芽當然要抓住這一好機會,相隔不到十步而已,她自認至少有五成把握,凝心靜神施法,麪碗勉強穩當上升,怎料前行時麪湯似驚濤駭浪,她慌亂間下意識伸手去接,熱湯潑在挨手板的傷處,疼痛鑽心。
嘉木覺她認真卻笨拙的模樣甚是好笑,輕勾手指施仙術,那碗麪便穩穩向他而來,而後一雙筷子飛入碗中,不緊不慢地將蔥花攪拌均勻。
嘉木邪傲而笑:“想見識一下本公子以縱物術吃麪的神技嗎?”
柳芽深覺丟臉,不想看他臭顯擺,不過心中極爲好奇:“你的縱物術練了多久?”
嘉木故作神秘:“你猜。”
柳芽知魔頭又在戲弄,恨恨轉身離開,既有怨憤更有羨慕,不知自己的仙術猴年馬月才能練到如此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