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步如飛,幾人連跑帶跳地衝下沙丘,終於在三隻黑獸快追上時跳到了馬路上。
這次不用王業吩咐,步瑜自覺地掏出了裝跑車的膠囊。白煙一閃,雪白色的“魅時代”跑車重新出現在路面上。
“開個夠吧女司機!”王業叫道。
四人翻身上車,跑車瞬間加,如箭般飛馳出去,再一次彰顯了科技的魅力。四輪驅動的傢伙終究要比兩條腿靠譜。
三隻黑獸撲到柏油路上,但沒能撲到,它們衝着跑車的背影憤怒地吼叫,終於沒有繼續追上來。
“再見了熊寶寶們!”艾爾轉身對着幾隻黑獸吐起舌頭。
跑車飛馳,轉眼便把幾隻黑獸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終於能稍安片刻了,王業長舒了口氣。他把頭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點開了念戒屏幕,一個地圖浮現在屏幕上。這是這個世界附近的地圖,代表“唐僧”的紅點嘟嘟地閃着,在提示着他的位置。
“直走,唐僧就在前面那座廢棄的城市。”王業指了指前方。
跑車沿着馬路行駛了一陣,放眼望去,不遠處,飛沙後漸漸顯露出一座廢棄的城市,灰色的樓羣殘破不堪,彷彿曾經歷過什麼大的災難一般。一些高樓橫七豎八地倒着,有的倒在附近的樓梯上,有的砸在立交橋上,有的只剩下半截樓體。揚沙沉積在城市的路面上,將許多廢舊的汽車幾近掩埋。偶爾能望見幾根紅綠燈孤獨佇立,燈面已被飛沙走石砸成三個黑色的大坑,彷彿一張骷髏的臉,正用黑洞洞的雙眼看着遠道而來的客人。
客人是王業他們。
沒有黑獸的追趕,步瑜的車平緩下來,跑車沿着柏油路徐徐前行,漸漸駛入了廢城邊緣。熾烈的太陽開始被樓羣的陰影遮蔽,終於不那麼酷曬了。
副駕駛位置,王業突然轉過身,把一根粗粗的黑色毛遞給了後座的吳涯。那黑毛跟人的手指一般粗,表面透着金屬版的光澤,看上去十分堅韌。
“掃描一下這玩意。”王業淡淡道。
“這什麼毛?”艾爾好奇地湊過來。
“剛纔那些怪物的。”王業道。
“你在哪兒揪的?”艾爾一驚。
“你的大腿上。”王業應道。
艾爾這才現自己右腿的褲子被撕掉一大截,殘留的半截褲子上還黏着那怪物的口水。一截粉紅色的內褲邊從裂口漏出來。
“見鬼。”艾爾連忙捂緊褲子。
吳涯接過那根毛,默默打開筆記本電腦,把它放在了掃描板上。藍光開始在掃描板上來回流竄,出“滴”“滴”的聲音。
一個個淡藍色的窗口不斷彈出,在筆記本上空重重疊疊,紛繁的的數據層出不窮,看得人眼花繚亂。
窗口中間,一個淡藍色的小圓臺凸現出來,一個三維立體模型開始構建,卻是那黑毛的細胞結構。數據躍動,立體結構不斷細化放大,從細胞放大到細胞核,然後到染色體。
白色的跑車在柏油路上飛馳,地面不太平整,但對於一輛特工跑車,只要不是沙漠就沒什麼問題。
可是,王業卻察覺到跑車的度越來越慢。從錶盤數據來看,車子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油門踩得不夠而已。
王業心疑轉頭,卻看到步瑜似乎有點不對勁兒。
“怎麼了?剛纔受傷了嗎?”王業問道。
長的掩映之下,步瑜沒回答什麼,只是咬着下嘴脣搖了搖頭。王業觀察了一下她的周身,沒看到什麼傷口,便沒當回事兒。
可過了一會兒,隨着跑車繼續向前,度已經從18o脈直降到了6o脈左右,錶盤顯示的度起起伏伏,飄忽不定,似乎油門並沒有踩穩。
王業奇怪地轉過頭,可這一次,他隱隱聽到了啜泣聲,就在自己身旁。
細細看去,步瑜微微低着頭,頭遮掩着她的臉,卻遮掩不住她啜泣的聲音。
王業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面對多麼高智商的敵人,他都有自信將其看破,然而面對女孩兒的眼淚,他卻還只是個處男子……
一張紙巾突然從背後塞到王業手裡,仔細一看,還是女孩兒比較喜歡的香薰型。王業一驚,回過頭,艾爾的眼神可勁兒示意着步瑜的方向。
居然隨身帶着這種東西……王業滿頭惡汗地接過來,然後清了清嗓,輕輕遞了過去。
“喏……”
還沒等王業多說什麼,步瑜已經一把把紙巾拽走了,鬆開方向盤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擦着,跑車頓時開始劇烈地搖擺。
“喂喂……”王業連忙把緊方向盤。
跑車的度進一步下降,駛入廢棄城市後,車子終於完全停了下來。步瑜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已然哭花了小臉兒。趁這個機會,艾爾以1oo碎片的價格,把念戒裡的一包紙巾高價轉讓給了王業。
過了好一會兒,步瑜的眼淚才漸漸平息。
跑車停在廢棄的城市中央,一棟歪斜的大廈陰影籠罩着正片街道,塵封的樓羣間隙投下點點陽光,如一座鋼鐵森林裡斑駁的樹影。風攜着灰塵和垃圾,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滾過。四周店鋪的玻璃窗裡,依稀透着一些乾枯的模特,它們的身軀和衣服已然風蝕,像一具具不瞑目的亡者。
坦白說,王業可不希望停在這麼一個地方,從兵法上講,這裡就如同四面環山,是最容易被伏擊的。
可看步瑜這會兒的樣子,顯然不適合說這些。
“業……”步瑜突然開口:“剛纔我們爲什麼要跑?”
王業怔了一下。
“我們能殺死那些怪物的對嗎?”步瑜猛地轉過身來道:“你有魔術師紙牌,那麼昂貴的高級武器,如果硬拼的話,我們是有可能殺死那些怪物的!對嗎?吳涯,你最清楚計算,你告訴我能,還是不能?”
吳涯被問得不知所措,他敲了敲電腦如實應道:“那些黑獸防禦力明顯不低,紅桃牌的爆破殺傷只有爆破中心能夠殺死它們,但是如果藉助方片牌做固定,再用黑桃牌穿透要害的話,應該是有機會殺死它們的。”
“那麼王業你告訴我,爲什麼要跑!”步瑜一雙淚眼瞪着王業道:“如果我們對抗的話,或許他們還有生機。”
原來如此,王業心下一陣黯然。
確實如步瑜所說,如果他們當時全力對抗,或許的確能和那羣怪物一戰,如此一來,或許其他存者們能活下來一些,但是……
“我們要通過的是一次試煉,而不只是一次危機。”王業沉聲道:“當時如果全力作戰或許有可能打贏,也有可能打不贏。即使打贏,代價也將是耗光所有的武器,甚至搭上我們中幾個人的命。這意味着我們再沒有可能通過這場試煉。
我們不是上帝,在這個充滿殺戮的世界沒有人能普度衆生,還記得伊麗絲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更多的時候我們甚至必須要自相殘殺。如果想在這裡活下去,就趁早收起無聊的同情心和正義感吧。每個人都有一顆做好人的心,但前提是自己不會因此而喪命,尚有餘力的時候我不介意做一些好事,但我不會爲此讓我和我的隊友身陷危機,就這麼簡單。”王業意味深長道:“別忘了這裡是哪兒,這裡是死界,這裡需要的是殺手而不是英雄,是死神而不是菩薩。”
王業的話讓步瑜一時恍若失神,對與錯,是與非,有時候不是簡單的道德心能夠評定的。
“可是……”步瑜低聲呢喃道:“可是……你上一次試煉就做了英雄不是麼……你避免了一場惡戰,救了那麼多人,你獲得大家的認可不是麼?”步瑜不甘心地道。
王業卻是微微嘆了口氣,沉聲道:“這一切都是基於預測而做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賺取更大的利益而已。至於大家的讚譽,我現在不怕告訴你,那是我和霍軍商量好的。回到酆都城後他帶頭向我划來1ooo碎片,對於那些習慣於隨波逐流的人,我自信這會爲我帶來大量的碎片收益,但前提是我和大軍簽訂了契約!七天內會立即返還他2ooo碎片,這就是事實。大軍是個老手,他演的天衣無縫,就像他一直掛在臉上那副豁達的笑容一樣。我的確避免了一些試煉者的犧牲,但是別忘了,作爲代價我殺了幾千個囚犯。”
步瑜登時怔住了,的確,無論王業當時給出過怎樣的理由,數千名囚犯死於他手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裡是死界。
也許正如王業所說,這裡需要的是殺手而不是英雄,是死神而不是菩薩。
王業的話死死環繞於腦海,讓步瑜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步瑜慘白的臉色,王業意識到自己有些說得重了,畢竟不是每個人死前的半年都有他那般經歷。在絕症的纏繞下,王業對於死亡的思考遠他人、對於這個世界,他可以很快的接受,但不代表其他人能,尤其是步瑜這樣充滿爛漫的少女,血淋淋的生死和現實總需要時間去適應。
“好了,話說回來,當時現場除了我們幾個也有一些其他老手,有他們在也未必就像你想的那麼糟糕。”
“這麼說,他們還可能活着?”步瑜抹了抹哭花的臉。
“當然可能。”王業嚴肅地點點頭:“我想一定會有一些人能活下來,存活率估計能有……”
“o.214%。”吳涯插嘴道。
“你給我閉嘴!”王業喝道。
聽到這個數字,步瑜的眼淚再一次順流而下。細膩的哭聲,在這廢棄的城市街道,彷彿遊蕩的鬼哭。
見鬼……
王業無奈地拍了下額頭,哄女孩果然是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
“現在怎麼辦?”王業向艾爾求助道。
“很難辦……”艾爾攤了攤手:“只能……找點什麼更掃興的話題吧……”
“更掃興的話題啊……”王業愕然道:“比如呢?”
“比如……”艾爾一時也沒想到,兩人愁眉苦臉地對視了一會兒,然後雙雙把眼神盯向一旁的吳涯。
“找掃興的話題你們看我幹什麼!?”吳涯反抗道。
王業和艾爾繼續盯着。
“好吧好吧。”吳涯悻悻地打開手裡的筆記本,一個立體結構圖在半空中浮現出來:“比如我的掃描結果怎麼樣?我現那怪物的細胞裡,是23對染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