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不是這樣做滴。
魏公公如此教誨乾兒,可壞人究竟要怎麼做呢?
公公親身示範了下。
於是,就有了震驚江北諸府縣的“通海大案”。
剛從鎮江回到泰州不過兩天的趙恆友是通海大案抓捕第一人,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魏閹會給自己定一個“通倭走私”的罪名,更是沒有想到魏閹竟敢使爪牙,於光天化日之下衝進他家,將他給逮了起來。
情急之下,趙恆友掙扎叫嚷:“南都湯侯爺乃我舅父!”
“你犯的可是通倭走私罪,莫說一個侯爺,就是國公來了也救不得你!”
執行抓捕的馬隊標總趙明原就是肅寧縣的一個亡命徒,目睹魏公公太多作爲,又哪會怕什麼南都湯侯爺。
言畢,便令左右將趙恆友押出府外,送至江邊上船。
趙家人驚恐哭泣,急忙派人去衙門報訊。
知州吳華平日與趙恆友交情甚好,平日得孝敬也不少,更知趙恆友舅父乃南都勳臣靈壁侯湯國祚,因而得趙家人報訊之後,立時派衙差兵丁欲從閹賊爪牙手下救人。
如此一顯自個這個知州爲民作主,不畏權閹;二則是藉此巴結南都的湯侯爺,以求更進一步。
一箭雙鵰,一石二鳥,到底是知州老爺,想的就是周全。
豈料,那閹賊爪牙真是無法無天,竟然視泰州官府於無物,公然於鬧市縱馬驅散毆打州府差丁。
吳華聞訊匆匆趕來,欲以知州身份壓那夥閹賊爪牙,可那夥人卻看都不看他,當着他的面將那趙恆友五花大綁大搖大擺帶走。
這把吳華給氣的,偏是也不敢動。
那魏閹天殺的不知從哪網羅的這多騎馬賊,打的還是天子親軍旗號,實不是他這個泰州知州能解決的。
此事泰州城中大半人都見到了,直叫泰州商戶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不誅此賊,老夫誓不爲官!”
再見着那被打得頭破血流的衙役差丁,吳華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憤怒之下一邊遣使至南都報訊,一邊上疏彈劾魏閹貪橫虐民,要求朝廷撤回海事衙門,誅斬魏閹以安人心。
……….
泰州離鎮江可不遠,南直官場就沒有不透風的,吳華奏本還未出揚州境內,魏公公就知道了。
“他能告咱,咱就告不得他麼?”
官司嘛,是人都會打。
魏公公讓趙新全替他擬本,上告泰州知州吳華阻撓海事,包庇通倭犯人趙某,且貪贓過萬,贓銀現寄藏在如皋商人王家。
兩日後,駐防狼山炮臺守備張天寶親自率兵到如皋王家追贓,並肆意株連州縣內不肯合作商人,誣說他們也藏匿了贓私。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士紳人人大罵魏閹誣陷良民,皆盼朝廷主持公道。
可商人們等不了,爲了避禍,只好紛紛前往鎮江,欲求魏公公慈悲爲懷,大人不計小人過,準他們和提督衙門合作,在海事特區買賣。
可不曾想,魏閹卻於江中一概不見。
衆商戶無奈,只得找到魏閹乾兒青皮趙寶樂,請其爲他們說好話。
誰料趙寶樂這青皮卻是心黑透了,趁此機會公然勒索衆商戶,將那鐵牌以一面千兩價格賣出,事後還揚言這是商人們得了便宜,日後一個個都要感激他呢。
把個泰州衆商人氣的咬牙切齒,最終卻還是捏着鼻子認了。交錢領了牌子後,這才由趙寶樂帶着上了江中大船。
那魏閹見着這衆商人,和聲問他們可是自願。
答案自然是自願了。
“既是自願幫咱,那以前的事咱就不計較了,日後,你們可得好生做買賣,萬不能幹犯律法,做那欺壓良善之事,但有,叫咱知道了,可是輕饒不得!”
魏公公如此諄諄告誡衆商人。
……….
泰州這邊的商人都自願了,接受了魏公公的諄諄告誡,鎮江這邊卻在城中慌着呢。
最提心吊膽的無疑是胡家,他們也沒想到魏閹竟會如此行事,不經官府就派爪牙肆意抓人,還搞株連陷害。
尤其當趙恆友被抓消息傳來,胡家上下再也是坐不住。
要知道,趙家後面站着的靈壁侯可是侯爺,而他們胡家背後能依靠的卻只是個伯爺。
侯爺都不叫人家放在眼裡,況個伯爺呢。
這魏閹真要派爪牙上門抓人,如何是好?
胡家不是沒有養着家丁,這做生意的大家族,哪個私下裡不養着幫人,但這幫人走走貨,收收債可以,可叫他們去和那些比南都官兵還要精銳的軍卒交手,這不是叫他們去送死麼。
況且,那魏閹還頂着個提督海事太監的名頭,算起來是欽差呢。真要拒捕,搞不好人能扣個造反的帽子,這是要誅族的,誰個敢試?
幸運的是,好在鎮江知府王應麟對魏閹早就有警惕之心,故而一直派人盯着魏閹爪牙動向,發現不對時,城門已經關閉,使得魏閹爪牙望城興嘆。
爲安撫商人,王應麟親自出面邀請城中和海事有關的商人們到城頭一觀,說什麼鎮江堅城,那魏閹除非真的舉旗造反,否則斷然不敢攻城。就算攻城,沒有十萬大兵也別想進城一步。
“一個小小提督海事太監,本官且不管他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又如何管得了我鎮江事!…諸位且寬心,這魏閹在我江南胡作非爲,早有撫按上本彈劾,待朝廷聖旨一到,縱他麾下爪牙再多,也逃不過束手就擒一途。”
王應麟對此信心十足,因爲他知道魏閹在無錫不但激起民變,更得罪了東林黨。而朝堂之上東林黨人甚多,如何能容他繼續下去。
這番話,未過多久就傳到了魏閹耳中。
“姓王的這話是說咱家名不正言不順呢。”
魏公公嘿嘿一笑,他還想等等再尋鎮江的麻煩,現在看來,得和老鄉擺擺龍門陣了。傳令下去,儀仗就多了一杆長幡,赫然是“欽差總理江北江南商務,兼查工餉”。
這銜頭用屁股想也是自署的了,但不是憑空來的,而是前輩山東礦監陳增曾幹過的。
只不過陳公公是自署“欽差總理山東礦務總監,兼查工餉”,到了晚輩魏公公這裡是總理江北江南商務而矣。
“咱都要看看,他鎮江府是不是真要和咱幹到底!”
魏公公手下有兵,腰桿直,心裡也不慌,命大擺儀仗,浩浩蕩蕩前往鎮江府城。
途中,遇見緊急從揚州趕來的南直隸巡按御史劉廣浩。
劉廣浩見魏公公旗幟弓戟開道,聲勢賽過督撫,正義之心使他忘記自身不過隨員數人,鋌身上前呵斥制止。
“哪個攔咱?”
“回公公話,是巡按御史劉廣浩。”
“巡按御史麼?”
魏公公探手掀開轎簾,大刺刺地吩咐一句:“去對那巡按說,咱家奉旨出行,滷薄不算過分,巡按若覺咱過分,儘可上本告咱就是,卻是不能擋咱的路。”
言畢,放下簾子繼續閉目養神。
咱做太監的就得有逼格,要不然丟的可是皇爺的臉。
皇爺那老臉,能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