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牧星者
……
“我不需要！”
西芙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那暗紅色斗篷下的雙眼亮起犀利無比的紅光：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說着。
她無視了璐緹希婭玩味的笑容，徑自快步來到了被困的頑古者首領身邊。
此刻。
這位名爲古達的老者已被她們用各種手段褪去了所有金屬的構件與外殼。
只有其太空精魄最爲核心的靈體裸露在外。
除了法術與物理的雙重束縛之外。
古達還面臨着幽魂與豔魂源源不斷的精氣吸取。
換成其他人。
按理說早就該被吸乾了。
古達看上去同樣如此。
可西芙觀察了一陣後發現，這老頭差不多每過三四分鐘左右，就會陷入一種精氣被吸乾、靈體即將崩潰的狀態。
這種現象一般會持續十幾秒。
但很快。
他又會緩慢地恢復一點精力，以保證靈體形態的存續。
這些精力真的不多。
根本不夠如飢似渴的幽魂們吸取的。
因此每一輪恢復過後，差不多也就是三四分鐘的時間，他又會陷入那種瀕臨崩潰的狀態。
如此往復循環了不知道多少輪。
古達始終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彷彿隨時可能要命喪於此。
但他始終不死。
反而是圍在他身邊的幽魂們漸漸有點吸不動的跡象……
那一瞬。
西芙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在利用瀕死的規則拖延時間？”
“而且幽魂的精力吸取每一次被瀕死狀態所打斷，都需要額外的精力重新啓動……”
“狡猾的老頭，按照這種效率，可能三天三夜也抽不干他！”
璐緹希婭對此並不意外：
“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這個老頭可能是多元宇宙中最強的靈能修行者了。”
“通過主動操控瀕死狀態來規避額外的傷害，這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想，他大概是想要拖到援軍的到來。”
西芙輕哼道：
“所以天心之地遇襲確實是他自導自演的戲碼？”
璐緹希婭搖了搖頭：
“不清楚。”
“斯圖盧克內部的紛爭混亂程度並不會亞於我們煉獄。”
“我只是感知到了灰蜘蛛部隊的靠近——他們原本一直找不到地心夢境的入口，如今卻有了進來的苗頭，很顯然，是有人偷偷向他們發送了座標和求援的信號……”
西芙明白。
求援者只能是眼前這個老頭。
“灰蜘蛛有多少重武器？”
“其他部隊也會來嗎？”
西芙的語氣略顯凝重。
璐緹希婭則是不以爲意道：
“別太擔心。”
“奇點炮的部署至少需要提前三天，其他武器要麼很難打到地心夢境，要麼無法對我們構成太大的威脅。”
“而且我剛剛還在地心夢境的外層額外設置了三十多層屏障。”
“一般人根本進不來。”
“斯圖盧克工業的部隊想要按照正常情況進來，得花費好幾天的時間……”
西芙微微點頭。
但她的神情並沒有放鬆，反而變得更加緊張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璐緹希婭又輕笑道：
“馬修當然不是一般人。”
“他肯定進得來。”
“所以……”
她剛打算舊事重提，二人身前的頑古者首領卻忽然睜開了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被幽魂吸精靈吸的太狠的緣故。
古達大師的靈體縮小到了只有孩童大小，靈體的眼眶處深深凹陷下去，露出極爲明顯的疲憊之色。
他發出重重的嘆息聲：
“煉獄染指的土地已經夠多了，你們爲何總是貪得無厭？”
璐緹希婭直接反諷道：
“斯圖盧剋星球也足夠遼闊，你們又爲何要貪圖主物質界？”
“還有，你剛剛那句話，爲什麼不對當初這顆星球上被你們趕盡殺絕的那些原住民去說？”
古達大師微微低頭，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
“當初斯圖盧克工業屠殺這顆星球上的獸人們，我是竭力阻止的，可惜沒能影響大局，這是我們身上揹負的罪孽，的確應該由我們這整個族羣來共同承擔。”
“這一切當然是錯誤的。”
“既然是錯誤的，就應當被阻止、被糾正，戰爭是反文明的，也是註定充滿罪惡的，你們沒有必要繼續揹負讓全新的罪孽，而且，總要有主動停手的一方，不是嗎？”
璐緹希婭冷笑道：
“說的可真好聽，都到了這種時候，讓我們主動停手？”
古達嘆氣道：
“你們不是很想要我的性命嗎？”
“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爲星靈換取一次自由抉擇的權利。”
“我沒指望你們直接放過她，只希望你們能讓她自己作出選擇——
加入煉獄。
或者不。
你們可以使用除了武力之外的所有辦法誘惑她、唬騙他、收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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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不能用武力來脅迫她。
只要你們能答應這個條件。
我可以立刻去死，絕無他話！”
璐緹希婭似笑非笑的看着對方。
足足過了十幾秒。
她纔不客氣地說道：
“別惺惺作態了，這顆星球的星靈對你已經達到了無條件信任的地步，你缺的不就是一個最後的自我表現的機會嗎？”
“這個機會我們給你了，你不會還要猶豫吧？”
聽到這話。
古達眼中精光一閃。
不過他沒有立刻吭聲。
於是璐緹希婭接着冷笑道：
“你我都心知肚明，閣下雖然表面上是靈能修行者，但其實走的卻是牧星者的路子。”
“你必須親手培育一個星靈，或者說奪取一個星靈無條件的信任，併成爲她的主人。”
“前者簡單，但需要花費漫長的時間。”
“後者困難，不過可以速成，可以人爲的製造各種困境來加速星靈對你的依賴與信任。”
“當初太空死靈部隊之所以選擇斯圖盧剋星球，不就是因爲你看中了這顆星球上的星靈的潛力嗎？”
古達依舊沉默不語。
但眼底閃過的幾絲驚訝顯然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和帝國後裔達成了怎樣的協議，但當初那次征服斯圖盧克全境的過程，你並沒有現身，而是躲在幕後暗暗操縱這一切，動機已經是一目瞭然。”
“你也成功的獲取了星靈深深的信任。”
璐緹希婭的語速很快。
她說話的時候，渾身上下洋溢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與權威：
“大撕裂之後，斯圖盧克本來沒有那麼快和煉獄直接接壤的。”
“只不過是有人在中推動了這一切的加速。”
“我想那個人不出意外只能是你。”
“你想要藉助來自煉獄的危機，推動星靈徹底投向你的懷抱。”
“你這一切其實並沒有做錯，硬是要說有瑕疵的話，那就是太心急了些……”
古達定定地望着她：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了。”
“血旗王國的預言術竟然這麼強大？”
璐緹希婭微微一笑：
“我剛好認識幾個逃難到煉獄的原血吉薩人，從他們口中，我碰巧了解到了一個偷師吉薩人靈能修行之法，並將他們囚禁起來，利用他們的原血之軀修行命能的邪惡之人的故事。”
“我知道這些幽魂吸不干你的精力，只是它們的存在也算是讓你品嚐到當初吉薩人的痛苦了。”
“如果我的感知沒出錯的話，你的腦葉裡還藏着至少十三個原血吉薩人提供的命能吧？”
“這些力量可以隨時讓你恢復全盛的狀態。”
“所以，沒必要繼續在我面前惺惺作態了，論邪惡，我們魔鬼在你面前也要甘拜下風纔對。”
璐緹希婭的語氣很輕鬆。
但古達大師聞言卻表情悲慟地哭了起來：
“我有罪！”
“我有罪啊！”
“我殺害了太多的人，身上揹負了太多的罪孽……”
“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每個日夜都在承受怎樣的痛苦，又在渴望着怎樣的救贖！”
他的聲音激動而哽咽。
西芙聽得直皺眉：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還妄圖奴役星靈？”
古達大師突然站了起來，靈體面部出現了劇烈的扭曲，聲音也變得無比的狂熱：
“你不懂！”
“你這邪惡的魔鬼，根本不知道正確的救贖之道！”
“正因爲我有罪，所以我纔不能輕易去死！”
“正因爲我身上揹負了無窮無盡的罪孽，我才需要活得更長——活得比所有人都長，這樣才能更好地贖罪！”
“正因爲我幹了壞事，所以我才需要更多更強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在未來的某一刻彌補我的過錯！”
“所以我不僅不能死，還要活得長久、變得強大！”
“我在這顆星球上傷害了太多的生命，所以我纔是應該成爲星球守護者的人啊！”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那一瞬。
身形瘦小如幼童般的古達身上突然迸發出一股充沛到可怕的靈能。
他輕鬆地掙脫了束縛，靠近他的幽魂們也於一瞬間灰飛煙滅！
緊接着。
古達的身體暴漲。
短短三四秒後就變得與那星靈化身的女巨人一樣高大。
他用力地抱住了渾身被血河與藍光包裹的女巨人，口中大聲喊道：
“我不能讓你們傷害星靈。”
“我不能讓你們傷害斯圖盧克。”
“只要我還是這顆星球的守護者，無論是魔鬼，還是帝國後裔的征伐者，你們都休想傷害我最親愛的她！”
“覺醒吧！”
“這世間最美的星辰！”
“我將擁你入懷，你我再不分開！”
漸漸的。
在一連串詭異禱詞的吟誦之下。
古達的身軀竟是緩緩地與即將甦醒的女巨人融爲了一體！
緊接着那巨大的靈體便突兀地消失在了地心夢境之中。
璐緹希婭猛地擡頭：
“他帶着星靈躲起來了。”
“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瘋狂，我以爲他只是想走牧星者的路子，沒想到他竟然想要取代星靈本身……”
西芙望着空空如也的巨型山脈，表情還算冷靜：
“這還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找到那個老頭，幹掉他，就可以了吧？”
璐緹希婭剛想答話。
可下一秒。
她們的頭頂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窟窿裡一窩蜂地飛進來無數單人作戰飛艇！
“他藉助星靈的力量，完全打開了夢境的入口……”
璐緹希婭輕哼一聲：
“想要藉助灰蜘蛛序列的力量攔住我們？”
“沒門！”
“既然你渴望災難，那我就如你所願，讓災難與戰爭來到更猛烈些好了！”
血旗女王張開雙臂。
陡然間。
原本纏繞在星靈身上、如今落在巨型山脈之上的血河劇烈沸騰起來。
緊接着。
數以萬計的傳送門自血河上空迅速成形。
無數魔鬼從傳送門的另一端衝了過來，其中有不少擅長飛行的兵種，立刻就針尖對麥芒地和灰蜘蛛部隊的太空死靈戰鬥了起來！
就這樣。
一場慘烈的戰爭毫無預兆地在地心夢境爆發了。
雙方都不是新兵蛋子。
因此戰況很快就從一開始的遭遇戰迅速升級到烈度極高的白熱戰！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在一個個洞窟之間。
無數的黑影在天空中來回掠過，時不時有血肉之軀或者鋼鐵構裝轟然墜地，大地之上，很快便多了一攤攤或黑或紅的痕跡！
山脈旁。
開完傳送門的璐緹希婭叮囑道：
“我去找古達。”
“你繼續利用鐵樹之心，進行煉獄征服儀式，記住，一定要拿下最後那塊夢境之石。”
“只要拿到了夢境之石，即便星靈已經完全淪爲古達的私有物品，我們也能重塑一個全新的星靈出來！”
說完。
她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一道道血色風暴自山脈四周騰空而起——
那是璐緹希婭爲西芙留下的幾道傳奇級別的防護屏障。
西芙站在屏障之內，望着頭頂數不盡的黑影與血光，眼神有過短暫的失焦。
她知道自己心神不寧的原因是什麼。
但現在。
她顯然沒資格想那麼多。
一直以來的努力眼看就要收穫成功，自己決不能因爲那些亂七八糟的因素而前功盡棄！
“讓我們開始吧。”
她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
然後默默地走到了那隻巨大的坩堝旁。
此刻。
坩堝裡的鐵樹之心們已經紛紛融爲了金紅色膠體的一部分。
西芙深吸一口氣。
接着。
她伸出一隻手掌，直直地插入了那膠體之中。
恐怖的灼傷立刻在她的皮膚表面成形。
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痛苦。
有的。
只是無盡的愉悅！
“我是煉獄之女。”
“火焰只會令我更加歡愉。”
她低聲自語。
下一秒。
她的手從膠體裡抽了上來，大量金紅色的汁水滑落，她的手心赫然多了一顆微微跳動的心臟！
“我以煉獄之女的名義。”
“召喚煉獄血河的正式降臨。”
“此地……”
“即是煉獄！”
她口中吟唱着古老的魔鬼語。
一時間。
她的身體也被無盡的黑色烈焰所覆蓋。
然而就在此時。
璐緹希婭留下的屏障突然遭遇了一連串的火力打擊。
其中的薄弱處竟是迅速出現了一個窟窿！
緊接着。
西芙便看到有一支太空死靈部隊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圍剿過來。
其中有一艘單人飛船飛的極快。
明顯超出了正常的戰鬥序列，竟是衝到了所有單人飛艇的最前頭！
它正以不可思議地速度朝着西芙所在的位置飛掠而來！
“嗯？”
不知道爲什麼。
她的心臟突然劇烈地跳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