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蕾冷淡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浮上了一層淡淡的氤氳,如毛線團的心纏的左一片右一片的,撕不開,扯不盡,繃緊的讓她窒息。
醫院清冷的迴廊裡,男人沉穩的步伐聲傳來,心蕾熟悉男人的腳步聲,握住心兒的手,萬分叮囑道:“心兒,現在你不要跟任何人承認你恢復記憶和會說話的事情,我害怕你會受到傷害。”
如果被......知道心兒已經完全恢復的話,那麼,賀心兒定然是活不了多長時間的。
因爲,她們一定會殺人滅口。
話音剛落。
病房門被推開。
賀如風英俊的臉龐佈滿了焦急的神色,腳步匆匆,看了看儀器上的數據,他皺着眉問:“怎麼回事?”
楊心蕾起身,將座位讓給男人,淡淡的替心兒回答:“剛纔在路上我們兩個被車撞了
。”
一具車禍被心蕾說得輕描淡寫,賀如風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的變了,變得對任何事情都無所謂了。
“那你有沒有事?”賀如風忙環着心蕾的肩膀,左看看,右瞧瞧的。
現在心蕾對他來說是一件易碎品,輕輕一碰就會碎,他要好好的保護起來,不能讓她在受到傷害了。
心兒張了張嘴,本來想說話的,但一想起心蕾對她的囑咐,最終只是笑了笑。
“我沒事,就算有事跟你也沒關係。”楊心蕾前半句話說的讓賀如風鬆了一口氣,可後半句卻如川天小辣椒一樣嗆人又辣人,讓賀如風的關心硬生生的變成了一種笑話。
明顯的能夠感覺到男人僵硬的身軀,沉下來的臉色有些尷尬,有些落寞,他的眼底卻沒有一絲一毫溫怒的情愫,往前邁了一步,手指在她臉龐晃動。
“你幹什麼?”楊心蕾充滿警惕性的聲音讓男人的動作一頓。
他柔聲細語的,生怕嚇到女人一般:“你的臉上有髒東西,我幫你擦掉。”說着,賀如風粗糲的指腹浮掉了女人臉上的灰物。
心蕾抓住男人的手指,定睛的看着他:“賀如風,你別這樣,我們已經離婚了,另外,我現在的身份是仇痕兒。”
賀如風的手擎在空中,許久,才放下,他想去抓女人的手腕,轉念一想,尊重的問了問:“我有話跟你說,跟我去走廊可以嗎?”
低低的祈求,滿是期待的眼神,活脫脫像一個管大人要糖的小孩子,心兒眼巴巴的望着心蕾,希望心蕾能夠答應,因爲他大哥實在是太可憐了。
斟酌了許久,心蕾有些無奈的答應:“好吧。”
夜晚的連廊冷清而又靜謐,消毒水和拖地後的味道混合在空中。
秋季的小咬特別多,窗戶周圍噴灑了許多噴霧劑,以至於周圍都是小咬的殘屍,心蕾看着有些彆扭,轉過身來,對上男人黯黑的眸子,他一向睿智,自然也明白心蕾這一次改頭換姓的目的是什麼
。
“心蕾。”賀如風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有些沉重的心情說:“你如果想報仇我會全力支持你,幫你剷除一切阻礙和困難,哪怕,你想...報復我父親。”
最後那句話男人說的如此艱難,似是從嗓子眼裡慢慢的擠出來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氣,男人將話說完整:“只要...你給他留一條性命...就好。”
賀如風英俊的五官漸漸地隱沒在空氣中,他的瞳孔是那麼的悲涼,喉結上下的滾動着,說出這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話來,他賀如風的心如兩邊失了平衡的鋼絲線一般,另一半是摯親,另一半是摯愛。
摯親傷了摯愛,兩者不能平衡,賀如風只能忍痛選擇一個。
心蕾望着賀如風痛楚滿滿的表情,那耷拉下的肩膀,此時此刻,賀如風那1米9的身高現如今看來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脆弱,楊心蕾的表情埋在陰影下,窗戶的縫隙透過絲絲涼風,她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原地不動的凝着男人,無聲無息的幽幽的說:“如果...我說我想報復你呢?”
一句話着實讓男人驚了驚,不過,只是片刻而已,冷峻的面容擡起,喉嚨裡的話堅定不移,一句話說的意氣風發:“你怎樣報復我...都行,哪怕,你是要我的命。”
哪怕你是要我的命。
女人的耳膜裡充斥着這句話,聲聲回想,如山谷裡的迴音一般。
曾經最美好的情話是——我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曾經最動人的甜言是——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
現如今,物是人非。
這個男人將曾經的話變成了‘哪怕你是要我的命’。
賀如風的餘光落在了楊心蕾的臉上,滿心期待着能夠看到心蕾的一絲絲動容,記得他們熱戀的時候,他對心蕾說出那番情話時,心蕾感動的熱淚盈眶。
但,楊心蕾那張精緻蒼涼的小臉兒上卻找不到任何的情緒變化,只有那抹冷淡依然掛在上面
。
“說完了麼?”心蕾淡淡的開口,今日她無意間掃了一下微博,有人將她過去的身份全部爆了出來,想來自己仇痕兒的身份已經隱瞞不了多久了,只能趁着現在的機會將眼前棘手的事情全部辦好,現在心兒已經恢復記憶了,她一定要在短時間內揪出兇手。
另外,還有那個當年肆意放火想要燒死她的人。
那個人,一定是熟人。
心蕾時不時看手錶的動作讓賀如風有些失落,難道她一分一秒都不願意與自己待了?
病房內心兒吃力的坐起,心蕾靠着的位置恰巧能夠看到病房窗戶的心兒,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收回視線,看着男人疲憊的俊容,道:“今晚我留下來照顧心兒,你回去吧。”
現在,心蕾的任何話在男人眼裡都是糖果,他暗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薄脣開合:“心蕾,你關心我?”
心蕾如玉般的臉蛋淡淡的,對賀如風的問題避而不答,相反的再一次重複着:“你回去吧,你一個大男人照顧心兒不方便。”
賀如風急於在女人面前展現自己的感情卻將這件事情忘了,他依依不捨的將視線從心蕾臉上抽回,點了點頭:“那辛苦你了,我會再找你的。”
話落。
賀如風迅速的轉身,不給女人反駁他的機會,他怕從她的嘴裡聽到拒絕的話。
男人的腳步走的很匆忙,偉岸的身軀顯得那麼落寞,心蕾不着痕跡的緩緩轉過身子,靜靜地凝着男人的背影,他的一隻手覆上太陽穴的位置,女人能夠看出男人的大力道,太陽穴的地方塌陷下去一塊,他好像特別累的樣子。
消毒水的味道襲進心頭,心頭被一團棉花堵住了,沾滿了棉絮狀的東西,令她喘不過氣來,那窒息的心臟裡,劃過一絲絲的...心疼。
病房內水杯打碎的聲音讓女人的思緒猛然回了過來,她這纔想起來心兒還在等着她呢。
推開病房門,賀心兒蒼白的小臉噙着一抹微笑,打趣的說:“怎麼?大嫂,你不捨得我大哥了吧
。”
心蕾去洗手間拿出了笤帚和簸箕,將地上打翻的碎片收了起來,又倒進了垃圾桶裡,她洗了洗手,一邊給心兒削蘋果一邊說:“心兒,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也不要叫我大嫂了,我已經不是了,你若是願意就叫我心蕾姐吧。”
那兩個字已經是過去時了。
賀心兒接過蘋果的手擎在空中,始終沒有去接,小臉兒上划着失望和惋惜:“你就不能原諒我大哥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當年做的事情的確很過分,但是你就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嗎?哪怕...哪怕是可憐可憐他。”
心蕾將蘋果賽給了心兒,看着她認真的說:“心兒,愛情不是憐憫,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可能了。”
印象中,她的大嫂一向溫柔心軟,這一次回來怎麼變得如此鐵石心腸了呢?賀心兒氣的恨不得丟掉那顆蘋果,但是想了想還是收了手,她有些不甘心的開口:“大嫂,你......”
“好了,心兒。”楊心蕾有些煩躁的打斷她,神情嚴肅,睫毛垂着,又再一次抖開,問:“心兒,你剛纔是不是找我有事?”
賀心兒一提到這個情緒有些激動,指尖摳進了果肉裡,她興奮又激動的說:“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偷聽到了林知夢和另外一個男人的秘密,並且我錄音了。”
“真的?”心蕾淡然的模樣瞬間大變化,眼底噙着滿滿的希冀和難以言喻的喜悅:“在哪裡?”
賀心兒閉着眼睛細細的回想着,那*痛苦的回憶噴涌而來,賀心兒的臉上爬滿了痛苦的神色,但卻拼命忍着,她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有想起來才能夠爲自己報仇,才能夠揪出那些人,讓他們得到懲罰,忽地,心兒睜開了雙眼:“我埋在了.......”
賀如風高蜓倨傲的身子站在醫院門口,腦海裡全部是女人剛纔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心蕾,真的要漸漸遠離他的生活了麼?
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快步朝車邁去,油門踩到底,朝一個地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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