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走廊、地毯、還有掛在牆上的壁畫，馮可兒甚至能夠聞到一股久違的香味，那是師傅最喜歡的香水品牌。
看來師傅今天沒有出門，馮可兒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不過緊接着又開始緊張了起來，等下見到師傅之後，自己應該跟她說什麼？
按照師傅的意思，自己要在菜市場修行滿一年，現在擅自在她的面前出現，不知道會不會讓師傅更加勃然大怒？帶着這種忐忑的心情，馮可兒墊着腳尖來到了師傅的房間，裡面恰好有一段動人的歌聲傳了出來。
這是一首馮可兒沒有聽過的歌曲，不過她認得那是長髮女孩的聲音。這段時間不見，師妹的唱功又有了很大的進步啊，馮可兒將自己的耳朵貼在了門上，心裡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感嘆。
本以爲自己會心生嫉妒，畢竟自己和師妹之間仍然是競爭關係，就在她們兩人中間將會產生張豔芳真正的接班人。可在這一刻，再次回到自己和師妹並肩努力過的地方，馮可兒卻由衷的爲師妹感到高興，也產生了發自心底的欣賞。
在師妹的歌聲中，每一個咬字以及氣音都被訓練得如教科書般的標準，這一定是師妹長久以來不懈努力的結果，而當初自己便是在苛求完美的師傅面前懈怠了。
一首歌曲唱罷，門後的房間重新恢復了平靜，馮可兒現在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任何一舉一動被房間裡的師傅和師妹發現。
“師傅，還是，不行嗎？”沉默了好一會兒，裡面才又傳出來師妹的聲音，語氣聽上去有些心虛。
馮可兒看不到師傅的動作，只聽到一句頗爲冷淡的迴應，“還差得很遠。”
師傅說完這句話，很明顯的嘆了一口氣，接着響起了凳子被移動的聲音，馮可兒猜想師傅現在肯定是習慣性的走到窗臺前了。一旦師傅有不滿意的地方，她都會背過身，站在窗臺看向別墅外的風景，以前教授自己的時候也是如此。
不過兩人的簡短對話，還是讓馮可兒心中大爲震撼，在她看來師妹剛纔的演唱，完全就是毫無瑕疵，就算打不了滿分也肯定在九十分以上。但師傅的評價卻是，還差得很遠？
馮可兒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師傅到底需要一個怎樣的接班人，而又要怎樣的演唱才能夠博得師傅的讚許。回想當初，自己才唱了一百多遍的就開始忘乎所以，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覺得演唱一首歌，最重要的是什麼？”沉默了一段時間，師傅突然問了一句。
師妹小心翼翼的回答這個問題，“我覺得，應該是歌曲想要傳達的情感，還有作曲作詞人心中描繪出的意境。”
“嗯，”張豔芳給予了肯定的迴應，“你的嗓子條件非常不錯，可以說是萬中無一的歌喉，成爲我的弟子之後，你也非常的努力，沒有人能像你一樣把一首歌曲唱的如此完美。可是，先天條件和演唱技巧越好，就越凸顯出你另外一方面的不足，你的歌聲沒辦法讓人感受到情感和意境，簡單來說，你就像是一臺只要按鍵就會發出標準聲音的鋼琴。”
師傅給予了非常直白的評價，雖然可能會讓師妹深受打擊，但卻足以一語敲醒夢中人。躲在門外的馮可兒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怪不得自己剛纔在偷聽的過程中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師妹的演唱雖然完美動聽，但卻沒辦法將自己這個觀衆帶入進去，也就無法獲得情感和歌曲上的共鳴。
這便是師傅的那句評價，還差得很遠的意思。馮可兒有了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她終於明白當一名歌手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想做張豔芳的接班人，師傅能在歌壇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對自己有極高要求的結果。
馮可兒打消了想見師傅的念頭，如果自己心中真的有遠大的夢想，那麼修行短短一年時間又算得了什麼呢，這是一座需要不斷攀爬的高峰，或許要讓自己付出一輩子的努力。
馮可兒鬆開了自己緊貼着耳朵，就在她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句意外的話語重新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們三個人當中，只有可兒的歌聲能夠感染我，雖然在演唱技巧方面還存在很多問題，但她卻擁有一種天然的情感能力，這是一種最難能可貴的天賦。哎，有些東西，是再怎麼通過後天努力也達不到的。”張豔芳的語氣裡面充滿了惋惜，她不是要刻意打擊長髮女孩，一切都是出於客觀的事實。
“既然這樣，師傅，是不是應該，讓可兒回來了？”長髮女孩表現出了一向的大度，就像當初，眼看着馮可兒接受了教導而自己仍然在幹着永無止境的家務活一樣。
這一刻，馮可兒的心跳側漏了一拍，她當然很想從師傅口中聽到那句等待已久的話語，只要自己能夠重新獲得機會，馮可兒絕不會讓它在自己的手裡流失了。
“其實，可兒的確是我最看好的一個，我也一度以爲她就是成爲接班人的最佳人選。唱歌技巧發聲方式這些都是小問題，只要耐心的訓練上一段時間，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當歌手遠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們不知道歌壇裡面有多少天才新人被埋沒，除了才華之外，還有一樣更爲重要的東西。”
“那是什麼？”長髮女孩疑惑的問了一句，她不知道當歌手還有什麼條件比才華更重要。
聽到這裡，馮可兒又湊了上去，她很慶幸自己今天聽到了這些，至少自己在師傅的眼裡還有不少可取之處。
“是心性，”張豔芳說出了問題的答案，“這也是我招收你們師姐妹三人的原因，一開始的放任，後來的不公平教導，都是我有意爲之，就是要磨練你們的心性。如果區區三個人的競爭都無法堅持下來，將來，又如何能在有成百上千競爭者的歌壇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