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震魔

震魔是出了名的偷襲鬼。他從不告訴你,他哪天來,哪天震你。他常常悄悄地來,瘋狂地震,震得你防不勝防,甚至震死了你,你都不知道咋死的。

聽祖公說:“早在一千億年以前的一個暴風雪的夜晚,人們正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覺,突然一聲巨響,天崩地裂,樓倒房塌,六十六億多彼岸國人全部遇難,只剩下一億五千人幸運地逃過了此劫。在我心裡,震魔是最陰險,也最殘忍的魔王。”

彼岸國的人,百分之五十是佛界居士。我九歲的時候,就皈一了佛教,成了佛的弟子。受完五戒,離開佛寺的時候,我覺得有人在後面拉我,回頭看時,卻什麼也看不見。當我繼續向前走,又有人拽住了我的王子袍,我回頭再看,仍不見人,卻聽見不遠處有個慈祥的聲音說道:“幻影王子,請隨我來。”

我便以撒尿爲由,騙父王和母后等我一會兒,然後就鑽到路邊的森林裡去了。

來到森林裡,那慈祥的聲音哈哈大笑,剎那間,已經有一個和觀音菩薩相很像的人坐在我眼前了。他坐在蓮花寶座上,捧着一面神鏡望着我微笑。

“你是誰?你是觀音菩薩嗎?”我天真地問道,“你讓我來這裡做什麼?”

那人只是笑,並不告訴我身份。笑了一會兒,他說:“這面神鏡你帶去,在危難關頭,也許它能幫助你。”

我接過神鏡,一面磕頭,一面說:“頂禮觀音菩薩!”

當我磕頭的時候,我只聽到那人在笑,當我擡起頭看時,卻已經不知他的去向了。得到神鏡以後,我幾乎每天都看它一次,但它始終什麼信號也沒給我,我望着它時,除了能看到鏡中越來越英俊的自己,想起得到它時的神秘故事,什麼都沒有。

這天吃過晚宴,我看了一會兒詩書,突然又想起神鏡來,便回到寢室裡,從枕下取出來,坐在牀上觀看。我想,鏡中的自己一定比往日更加成熟俊逸了。誰知我看着神鏡時,鏡中卻飄着白色的霧。我頓時來了精神,忙拉上紅紗帳細看。

太陽慢慢升起,白霧漸漸消散,眼前是山清水秀的景緻和一處樓宇軒昂的建築。建築越變越大,突然消失,出現一個黑綠臉銅鈴眼的壯年男子模樣。他穿着墨紫色的袍子,披散的金髮有一米多長。他耀武揚威地坐在大殿的金腳椅上,接受着滿朝文武大員的朝拜,人們紛紛說:“拜見震域魔王!”

震域魔王一面喚起諸位大員,一面高聲說道:“九月二十七日,我要到彼岸國放震,我要震毀彼岸國八百個界,讓他們統統滅亡。”

說罷,震王哈哈怪笑起來,他的笑聲令我渾身顫抖,連神鏡也握不住了。神鏡掉在了牀上,看外表,和普通的銅鏡沒什麼兩樣,我拿起它再看時,只看到一張驚恐的臉,那是我的臉。

九月二十七日距離今天還有十八天。我把從神鏡中看到的事情稟報給父王的時候,他向朝拜他的各界的王說:“全國戒備,隨時準備飛到天上去。”

祖公聽說此事後,找到我說:“震魔的行動常常在地下進行,我們要用如意咒把他活捉了才能阻止住他的計劃。”

爲了破壞震魔的陰謀,祖公和我飛到天上,變作白雲,窺探震魔的動靜。

九月二十七日,震魔果然行動了。他口唸魔咒,鑽進了地下。祖公見了,也念着如意咒,隨他鑽進了地下。祖公鑽到哪裡,地面上都會閃爍金光爲信號。我追着信號在空中奔跑,當信號到達彼岸國的王宮位置時,突然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又忽東忽西地亂蹦起來。我知道那代表祖公已經和震魔打作一團了。過了良久,金光突然向北移去,我跟着追到神界的時候,見祖公已經鑽出了地面,震魔被他活捉了。

震魔躺在地上,手腳上皆銬着聚魂金剛鎖,想跑也跑不了了。

“沒有用的,就算你們殺了我,還會有新一代震魔在魔域出世。告訴你們吧!戰爭不會消失,和平只是短暫的。”震魔被綁了手腳,但並未屈服,說這些話時,他一臉不屑。但他的眼神,多少還是有幾分悽楚。我知道他對死亡滿不在乎,我也知道他對失敗暗自神傷。

祖公說:“我不會殺你。我不會這麼簡單地就讓你開始下一次輪迴。那樣,對你,也許並不是福,也許太可惜了。所以,我要讓你活下去。”

祖會說完,一揮手,便幻化出一座宮殿來,困住了震魔。眼前一面雪白的牆壁上,赫然寫着“思過牆”三個篆字。

“這裡是你懺悔的樂土,這裡是你幸福的源頭,這裡是你決定將來的驛站。”祖公說,“你好自爲之吧!”

震魔看看祖公,看看我,捂住雙臉,悲傷地大哭起來。

“我的天啊!我的命怎麼如此悽楚啊!”震魔一面號啕,一面歇斯底里地吼叫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呀?今生讓我遭受如此大劫?”

祖公看看他,又看看我,慈祥地拉起我的手說: “幻影,別理他,我們走。他這是自作自受。”

我幾乎是被祖公拖出去的,我也說不清爲什麼,在我心裡,莫名升起一種慾望,那慾望只想多看震魔一眼。短短的一段路,我回了九次頭。每一次,我都看見一個樣子。震魔伏在地上,渾身顫抖。他哭得很傷心,我無恨念,也無憐意!

我也說不清我是怎麼了,就在這種心境下,被祖公牽着手拉了出去。

震魔默默望着我,似乎我們之間註定擁有着某種聯繫,這聯繫,讓我迷茫,讓我癡情,也讓我瘋狂。

祖公拉扯着我走很遠了,我還似乎有什麼不捨和不甘,常常回過頭去張望,終於沒讓我失望,震魔的那張充滿無奈和驚訝的臉,護送我消失在遠方。

我是相信緣分的人,但我分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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