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雲來到我的王子府以後,迷戀上了泡花飲,泡花飲最好的器具是砂壺。她見我沒有砂壺,便求我到砂界去尋找。
砂界砂王的形象是個老仙翁,白髮蒼蒼且禿頂,一臉皺紋,但卻看不出半絲龍鍾老態。他喜歡穿寬衣大袖的袍子,總是一副悠哉美哉的樣子。他叫曾白子,號白髮仙翁。他曉得我和尤雲的來意後,便命兩個童子捧來十多個質量優良造型逸美的砂壺讓我們挑選。
砂界的砂壺有一百多種,其中白砂、墨砂、硃砂、碧砂、桔砂、藍砂、紫砂、黃砂、雪砂和木砂最有名。尤雲看中一把鳳嘴雪砂壺和一把兔身紫砂壺。砂王見她喜歡,便贈給她做紀念。尤雲也掏出翡翠觀音項墜相贈。砂王見項墜雕工精細,樣貌栩栩如生,便歡喜地笑納了。
砂界的領地在彼岸國中部,因爲這裡曾是抗魔的主戰場,至今仍有蟲域魔王留下的多種吸血蟲出來擾亂人們的正常生活。其中跳蚤、蝨子、臭蟲、蚊子、瞎虻、白蛉最爲常見。因我和尤雲有金光或紅光護體,它們只能圍着我們亂爬亂飛亂跳,卻咬不到我們。
砂王說:“假如你打敗過大人物,然而卻勝不了砂界的小蟲子,那你的法力也太平庸了。”
聽了砂王的話,我便舉起手來,欲殺死圍着我亂飛的蚊、虻、蛉等吸血蟲。尤雲一把拉住我說:“切莫心急,等我們去極樂世界問問阿彌陀佛該不該殺,再做打算吧!”
我聽了,猶豫半天才放下已經高高舉起的手,任憑蚊子等在身邊上下紛飛或腳邊亂跳。
蟲域魔王是舌鬼。因他長着一條垂到胸部的藍色長舌,所以,人們給他取了這個名字。舌鬼長着長長的藍髮,青臉窪眼,奇瘦無比,樣子很嚇人。又因他說話陰陽怪調,不男不女,人們也稱他爲鬼妖。
“你是何人?”砂王故作不知地問。
“哈哈!哈哈!你真愚蠢!”蟲域魔王陰森森地說,“我是鬼妖!你連鬼妖都不認識嗎?”
“我只知道蟲域魔王舌鬼,卻沒聽說還有鬼妖。”砂王依然故作不知。
“哈哈!哈哈!蟲域魔王舌鬼就是我,如今我告訴你了,你應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快快舉手投降吧!我不僅會給你很大的官位讓你坐,還會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呸!誰稀罕你們蘇羅國的破官,就算讓我去當魔主,我也稀罕!”砂王的話,充滿了英雄氣概。
蟲域魔王怪笑一聲,放出各種爬蟲、跳蟲、飛蟲叮咬砂王曾白子。曾白子幻出一面火壁擋在身前,不等諸蟲飛上來,便體冒青煙,被活活烤死了。蟲域魔王見砂王法力高強,也不戀戰,幻出億萬只飛蟲,逃回魔域去了。砂王向我講起這段百年前的舊事,恨恨地說:“若不是那蟲魔丟下這羣蟲子不管了,彼岸國哪會有這些惱人的畜牲。”
“諸蟲有害,爲什麼不斬草除根呢?”我不解地問道。
“誰能除得了呢?蟲域魔王在,他還會變出來的。”說完,砂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一切惡人,都是一樣的,必須徹底滅了他做惡的心才行……”
“這就是善見之高見!”砂王贊罷,又說,“可是誰又能讓這夢想變成現實呢?幾千億年了,彼岸國未實現,人間未實現,寂靜谷和無心崖也未實現。”
寂靜谷和無心崖是彼岸國的禁地,只有國王和各界之王方可自由出入,所以,我從不曾去過。就因爲我從不曾去過,寂靜谷和無心崖就成了我最想去的地方。我很想知道那裡是什麼所在,都隱藏着什麼秘密。我問過父王,父王只是搖頭,我也問過花王、果王、糧王、樹王、海王等人,他們不是搖頭婉拒,就是詭異地微笑,或者垂首不語。這幾乎讓我失去了再問別人的勇氣。當我又鼓起勇氣問砂王的時候,他想了好久,才嘆口氣說:“如果你不當王,只能等到十億歲,纔有資格進去。”
“爲什麼要等到這麼久?難道這又是彼岸國的規定嗎?爲什麼彼岸國連別人的夢也要限制呢?”我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砂王終於像別的王一樣,開始搖頭婉拒,或詭異地微笑,或垂首不語。
寂靜谷和無心崖是謎!這是我的謎!寂靜谷和無心崖是夢!這是我的夢!它們是我最想解開的謎,也是我最想實現的夢。
記得很小的時候,黑巫就考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山有多少石頭?海有多少杯水?”
我說:“不知道。”
她說:“不知道可不行。這也太無才了。你現在不知道可以,但將來你一定要知道。否則,會有人嘲笑你。”
“嘲笑我有什麼用?”我說,“這是嘲笑我的人的功德嗎?或者說,這是嘲笑我的人的素養嗎?”
“只要你有不知道的事,哪怕是很簡單的常識,就會有人嘲笑你。”說完,黑巫甩了甩長長的黑髮,抖了抖輕柔的黑裙,又把頭上那朵大大的黑絲牡丹花摘下來拋向空中,便有數十個一尺高的小人從黑絲牡丹花上飛出來。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它們落到我的肩頭,扯着我的耳朵大嚷:“四王子!四王子!我要吃糖。”
我從胯邊的揹包裡抓出一把來,向空中一拋,它們就飛起來去捉,去搶,忙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