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傳播到仞利天的時候,藥王便離開藥界,前去救治。我待在藥界,覺得無趣,便回到了我的王子府。除了去王宮的藥圃伺候草藥,我便躲在乾龍府裡作畫,畫累了,就品茶喝蜜,偶爾也與尤雲耳鬢廝磨,打情罵俏,捉迷逗趣,卿卿我我。
婉冥聽說我在作畫,便送一幅會飛的字畫給我,說是她父王送給她的,若是閒來無事,拿出來品玩,頗有樂趣。
我只聽說蜂蝶會飛,鴉雀會飛,也曾見過,卻沒聽說字畫也會飛,更不曾見過,便歡喜地收下了裝着字畫的珍寶木匣子。如今正是盛夏連雨季節,天空日夜翻雲覆雨,我便安靜地在王子府中寫詩作畫,連藥圃也不去了。
這日傍晚,吃過晚宴,我陪尤雲喝了一杯青春水,玩樂一回,頓覺長夜漫漫,無聊透頂。尤雲說:“不如我們把婉冥送的會飛的字畫拿出來,看看有什麼趣事!”我欣然贊成,便捧出黑木匣子,展開畫軸觀看。
尤雲詫異地笑道:“這哪裡是字畫,分明只是一張雪白的的宣紙,一定是婉冥有意和你耍樂。”
婉冥雖然常常和我說笑玩樂,卻從不曾說過假話。我微笑着說:“婉冥絕對不是這種人。”
“難道是用白墨畫的?”尤雲說完,嬌笑起來。
我思忖片刻,方說:“我們還是去燈下看看吧!也許還真讓你猜中了,這是一幅白墨字畫呢!”
來到燭臺旁邊,藉着明亮的燭光觀看,依然只是一張雪白的宣紙,看不出白墨的痕跡。我低頭想了一會兒,舉起來在紅燭上一照,方現出天機來。原來這是一幅暗影畫。畫中的景緻,如同動物王國,從家禽家畜,到飛禽走獸,種類之多,姿態之全,讓人歎爲觀止。畫中又有山,有水,有樹,有亭。動物們飛的飛,落的落,走的走,臥的臥,吃的吃,睡的睡……小小四尺長,三尺寬的畫面,竟有一千餘隻動物,兩百餘蠅頭小字,寫的是《心經》。
尤雲讚歎一番,忽道:“可拿住了,如此寶畫,莫讓它真的飛了。”
我哈哈笑道:“若真會飛,才更有趣!我們跟着,看看它能飛到哪裡去。那多有意思呀!”
誰知我話音剛落,字畫竟真的從我手中飛走了,我捉了幾下,沒捉住,它就從開啓的門縫飛到外面去了。我和尤雲慌忙飛起來追趕。
字畫比我想象中飛得快多了。任憑我和尤雲用盡了十層飛行術,仍然和它有一段距離。有時,明明已經追上了,伸手一捉,它竟改了方向,又向別處飛去了。我們跟着它,飛過了草界,飛過了花界,飛過了糧界,後來,飛到山界時,它撞在了無極崖上,掉在了山腳下。
我和尤雲拾起它,捲起來,剛要離去,忽然聽見一個尖怪的聲音說:“做老鼠怎麼了?你說它不如人好,我卻說它比人還逍遙!喝水不用挖井,吃飯不用種糧,又有你這如花美人陪我,哪一件事不好?”
我見聲音是從山下青松林中的小木屋裡傳來的,便化作一隻七星瓢蟲飛進去查看究竟。我落在蠟燭上,見一裸身美人仰躺在牀上,一隻如肥胖的野豬一樣的紅毛碩鼠正躺在她身邊與她說話。
那美人笑道:“我們沒成精時,只是一對普通的大耗子,你哪有美人享受?如今你膩煩了,卻現回原形與我耍樂,也不看看別人心甘不心甘?”
那紅毛碩鼠道:“你還有什麼不心甘的?若論名,也有了。我們是鼠族最英雄的逃跑大王,沒有一隻貓能捉住我們。而且,在冥界時,冥王還把你畫在了會飛的字畫上。若論富貴,山珍野味,哪一樣少了?誰能比我們高枕無憂呢?”
那美人又笑道:“論品行,我們多缺德呀!一樣和彼岸人住在彼岸,卻從來不思念爲彼岸人幸福着想,虧你還說得出口!”
紅毛碩鼠嗔怪道:“那些彼岸人,有哪個是知疼知熱的,知道可憐我們,關心我們?如果我們跑到大街上去,不讓他們打死纔怪!你卻有心思想爲那羣壞蛋做功勞,依我看,還是躲在沒有人煙的地方好,免得那些沒有愛的人們來騷擾。”
聽到這裡時,尤雲也化作一隻七星瓢蟲飛了進來,她卻不想聽老鼠和美人說話,拉起我便飛了出去。我們現回原形,相視一笑,也不說話,跳上雲端,徑直向我的王子府方向飛去。飛了一會兒,尤雲笑着問我:“有什麼好聽的,體會可深?”
我高聲笑道:“如今我才明白,不僅人與人缺少關愛,原來生命與生命也缺少關愛。”
“不都是一樣嗎?人們和我們都是自強的人,也不好意思給別人填麻煩,都是奮鬥在自己的世界裡,只有熟悉的親朋,纔會常來常往。你不見多少親人,幾乎也都不像先前那般,頻繁的往來了。”尤雲說,“環境變了,時代變了,一切都變了。都各顧各的忙碌着,生怕打擾了誰上下求索的安寧。”
修煉、掙錢,還有共享天倫幾乎是彼岸人們的全部,也確實無暇走動,否則會耽誤不少事,浪費不少時間。
我仔細思考一會兒,簡單說了些見解,奮力向我的王子府飛去,似乎那裡纔是我終極一生的目標。尤雲見我加快了速度,也專心致志的飛行起來,彷彿轉瞬之間,我們在我的王子府打了個飛旋,輕輕落在後花園,已經平安到家了。
爲了給我們留下更多的美好回憶,我和尤雲變着花樣編排菜譜,親手下廚製作宴席,時而歌,時而舞,美酒佳餚,琴棋詩畫,好不快樂。
我的精神世界豐富起來了,身體也慢慢變得更加健康。我知道,我又可以爲父王做事,有可以爲彼岸百姓去造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