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芝的學校落定,常安也算了了件心事。
那日早晨照例把小芝送去幼兒園,看着天氣不錯,她便開車去了趟埰崗。
對,開車!
因爲現在開始擔負起接送小芝的任務,原本週勀說要給她重新僱個司機,可她不願意。
專門僱個司機接送孩子上學也確實有些誇張了。
“我駕照都好不容易考下來了,之前你不還給我買了一輛車麼,總不能以後一輩子不摸方向盤。”
常安的意思是要自己練出來,周勀想想也對,自己會開車確實去哪兒都方便,於是他便讓小趙陪常安上路練了兩天。
常安已經三年不碰車了,一開始確實很生疏,但開車本身也不是什麼難事,半天練下來就基本上手了,之後她便開始開車接送小芝上學。
不過自己開車去埰崗卻是第一次。
埰崗那邊路況差,又擁擠,常安平均40碼一路慢慢挪到巷子口,再往裡開是絕對沒那本事了,加上巷子窄,她這輛G500又大得要命,最後不得不把車子停在路口,她拎着幾隻袋子不行進去。
巷口一拐便是那家小超市,老闆娘原本正靠門上跟人打電話,見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
常安拎着大包小包經過超市門口,見老闆娘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擱以前她或許就悶着頭過去了,但現在不同,特別是那場記者會之後,反正全世界都已經知道她的秘密,她便更不屑於隱藏。
常安大大方方地朝老闆娘點了下頭。
老闆娘握着手機,喉嚨口像被什麼嗆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時常安已經往另一頭走了。
最簡單的白色粗紋套頭毛衣,牛仔九分褲,球鞋,很清爽的裝束,也並無任何奢華之處,可氣質就是完全不一樣。
常安老遠就見巷子裡堵了兩輛電動三輪車,上頭用粗繩固定着好幾只大紙箱,走近看才知道里面裝的全是家用電器,有冰箱,電視機,微波爐,空調等。
三輪車就停在她以前租住的那間平房門口,兩個穿着電器城統一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往屋裡卸貨。
“陳阿婆!”
“誒,阿婆不在,去菜場了!”
平房裡走出來一個女人,女人繞過三輪車纔看到是常安。
“常小姐啊,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阿梅聲音又尖又響,可不等常安回答,又招呼問:“我跟阿峰的房子裝修好了,今天進電器,你要不要進來看看?”
常安上回來就發現這邊平房正在裝修,當時門口還堆了兩包塗料,可沒想到才這麼會兒時間居然已經裝完了。
“好啊,我看看。”
常安跟着阿梅進屋,不大的小平房已經絲毫找不出之前的模樣。
原本只是一個大通間,現在被隔開了,一間臥室,一間洗手間,一間大概只夠一個人轉動的簡易廚房,餘下的地方便是客廳,牆上也全部粉刷了一遍,客廳和浴室鋪了地磚,臥室是簡易複合地板。
傢俱也都全部買了新的,以白色爲主調,配着天花板上粉色和藍色交接的吊燈,還有米黃色窗簾,儘管這審美一看就是出自阿梅的品味,可依舊處處透着溫馨,特別是窗臺上擺的兩盆小綠植,還有客廳茶几中央的玻璃瓶子裡插了一束花,是鮮花,最普通最便宜的白色小雛菊,但可見女主人花了很多心思。
這幾年常安越發喜歡這樣爲生活而努力的人,像眼前的阿梅,還有街口推着三輪車賣花的阿姨。
她們或許只是普羅大衆,最渺小甚至最貧窮的那個,可是生活的苦難沒有讓她們喪失信心,相反,她們更加勤奮,更加熱情。
“怎麼樣?”阿梅端了一杯水過來,言語間多少帶着一點自豪感。
常安笑着,“挺好的!”
“嘻…哪裡好了,肯定比不上你現在住的房子。”
“沒有,真的挺好的。”
阿梅也跟着笑了笑,把杯子給常安:“你坐這歇會兒,喝口茶,老太太估摸着一會兒也要回來了,我去外面招呼那些工人把貨搬完。”
“好,你忙!”
阿梅走了,很快外面傳來她爽朗的說話聲,一口一個大哥辛苦了,一口又一個大哥你小心別蹭着,嗓門粗,話多,但並不惹人煩。
大約二十分鐘後電器都已經入戶了,拆箱,擺放到之前就安排好的位置。
原本就有些擁擠的小屋此時更加侷促了,不過阿梅似乎並不介意,她給每位送貨工人都遞了一杯礦泉水,之後結賬。
結完賬回來。
“你再等等哈,我先去洗把臉,今天有點熱。”
常安笑笑,已經快四月了,熱倒不至於,但起碼冬天已經過去。
很快阿梅從洗手間裡出來了,換了一件上衣,原本是綠色上面鑲鑽的圓領線衫,現在換了件黃色前面有個卡通圖案的連帽衛衣。
她原本皮膚就不白,剛忙前忙後臉上悶得發紅,洗過臉之後紅暈還未散,再穿這麼一件挑膚色的黃衛衣,不倫不類得很。
常安視線落在她小腹上,距離上次得知她懷孕已經又一個多月過去了,肚子似乎還沒有顯懷,不過阿梅整個人好像胖了一圈,臉都圓潤了不少。
她沒注意到常安在看自己,拿手抹了兩把,不知是在抹水還是抹塗上去的護膚品,邊抹邊走到沙發椅面前。
“你再坐一會兒啊,我去給你弄點水果。”
常安剛要說別忙了,人已經拍了兩下臉去了廚房,很快裡面傳來水流聲,伴隨着的是阿梅的說話聲。
“本來老太太讓我們把這間小平房賣了,在附近貸款買套小公寓,我沒同意。”
“雲凌房價太貴了,就埰崗這一代開發的也是兩萬起,這老房子也賣不了幾個錢,回頭貸款還得老太太幫着我們一起還,你說老太太都苦了大半輩子了,到這年紀還得替我們背貸款,算了算了,沒必要這樣。”
“……後來我就說把這間再翻新一下嘛,重新裝修裝修一樣能住人,而且指不定哪天這裡就要拆遷了呢,到時候拆遷肯定有房子分配。”
“這不你看,弄完也挺好,雖然比不得公寓那樣,但起碼不用背貸款,不用給銀行打工,回頭過幾年我跟阿峰手裡要有點閒錢了,我們再去外面買一套也不遲。”
“…何況老太太年紀也大了,我們這麼門對門住着,還隨時有個照應……好了,吃水果,我再給你添點水。”
阿梅把一小盤削完皮切成片的蘋果擱常安面前的茶几上,又端了她的水杯進了廚房。
常安就見她忙裡忙外沒個消停,等她願意坐下來已經又是十分鐘之後。
常安握着手裡的玻璃杯,眼前那束小雛菊鮮豔鮮活,空氣中浮動着淡淡的幽香。
“這樣挺好的。”
“是啊,我也覺得挺好,老太太對我不錯,阿峰那人呢,雖然貪玩了一點,嘴巴臭了點,但好歹還算男人,願意負責任,對我也不賴,掙到錢也願意給我花。”
“鋒哥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
“你這話說得沒錯,不過我知道,要不是我肚子裡有了,他未必會跟我結婚。”阿梅低頭,“你知道的,我以前在老家有過男人,還生過一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就這條件真沒指望還能嫁人。”
懷有身孕的阿梅坐在沙發上低着頭說話,言語裡滿是一種卑微的不自信。
常安開導她:“你千萬別這麼想,峰哥能娶到你纔是他的福氣。”
“呵呵…你這就尋我開心!”
“完全沒有,這話是陳阿婆親口對我說的,她很喜歡你,也說峰哥就是嘴巴不饒人,其實心裡對你也挺滿意。”
一聽說吳峰對自己也滿意,阿梅猛地擡頭,“真的嗎?”
“這話沒必要騙你,你身上有很多閃光點,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比如熱心,比如善良,比如勤勞和孝順,而這些優點都是尤爲珍貴的,遠遠勝過其他人。”
常安這話真不是恭維,她之前從陳阿婆口中也聽到過許多關於阿梅的故事,她貧瘠的出生,災難般的命運,婚姻中的家暴還有喪子之痛,這些厄運接二連三地壓到她頭上,她最終卻還是掙破繮繩從那片大山裡跑了出來,再咬着牙在這座陌生的城市攢下一點立足之地。
儘管仍舊不富裕,但起碼在這座陌生又冷漠的城市中央,多少看到了一點希冀。
“你看,現在你們裝修好了新房子,即將結婚,很快又會有自己的孩子,要相信最壞的都已經過去了,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常安給她鼓勵。
以前她是絕對不屑對一個不算特別熟的人說這些話的,可是經歷這麼多,她認清生活的苦難,也感知到命運的真諦,覺得所有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被尊敬。
阿梅被她一番話說得快要掉眼淚了。
“對,你說得很對,無論如何起碼有了一個家,以後不用再擔驚受怕!”
阿梅以前還覺得常安跟自己有距離感,可幾句話聊開了,她越發沒了顧忌,拉着常安開始話家常。
陳阿婆買菜回來已經過十點了,見常安過來挺樂呵,非要留常安下來吃飯。
常安不想麻煩老人張羅,推說自己一會兒還有事。
她把從意大利帶回來的東西拿出來。
給老人買了一條圍巾,給阿梅將要出生的包包買了兩套嬰兒服飾,外加幾盒巧克力和其他特產。
阿梅千恩萬謝的,一個勁誇寶寶的衣服好看,不愧是外國貨色。
陳阿婆卻把常安“罵”了通,說她總是給自己亂花錢,下回不允許。
又坐了一會兒,將近中午的時候常安離開,走之前阿梅拉住她,再三確認結婚的時候她一定要出席,並讓她把周勀也帶來。
常安客氣地應承了兩句,但並沒當面給出承諾。
周勀很忙,吳峰和小芝結婚那天他有沒有空還是個未知數,更何況他這身份似乎也不大合適出席。
不過晚上睡前常安還是問了周勀一聲,畢竟話要帶到。
“……陳阿婆和阿梅都希望婚禮當天你也能去,今天走的時候跟我再三說了好幾次,你看……”
周勀倒沒直接推掉,“得看我那天有沒有其他安排。”
“沒有其他安排你就會跟我一起去了嗎?”
周勀把人攬到胸口,“你是希望我去還是不希望我去?”
常安心裡肯定是想的,但嘴上沒承認,“我無所謂,你決定就好了。”
“……”
“不過你也不用勉強,仔細想想,你要真去了估計能把記者都引過去,到時候鋒哥的風頭都被你搶走了,他會記恨我。”
常安其實是在給周勀找理由,或許她自己內心也知道讓他出席這種規格的婚禮不現實。
周勀沒言語,揉了下她的頭髮,“你倒是會替別人操心,那你自己的呢?”
常安一愣,在不算亮的臥室燈光中擡頭瞥他一眼,“什麼我自己的?”
“在焚帝岡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麼?我想補場婚宴,你當時說要考慮,都半個月過去了,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嗯?”
“……”
……
常安沒有考慮婚禮的事,卻是在考慮買墓地的事。
上次去看丁守權的時候答應要給他重新換個地方,結果碰到網上曝光,榮邦上市,各種耽擱一下子又過去了這麼長時間。
眼看四月了,草木抽芽,空氣中已經能夠聞到隱隱的花香。
常安總算抽出時間,自己開車跑了幾個郊區的公墓,也找中介聊過了,最終還是決定把墓地買在錦屏山,一來那邊風景好,風水也好,是雲凌數一數二的花園式墓園,二來呢薛冰和常望德都葬在那,常安對那裡比較熟悉,想着不如挪一塊兒去,以後掃墓也省得分幾處跑。
墓地通過中介買賣,一個上午去看了好幾個,最終總算敲定一塊,雙穴,面積不算特別大,但勝在地勢高,後面山,正面湖,朝南。
常安覺得挺滿意的,當時就直接付了定金,第二天找人刻碑。
四月五日是清明,常安千趕萬趕,總算在清明之前把墓地和墓碑的事敲定了下來。
四月三日常安一大早便坐車去鄉下。
按祖宗規矩那天應該算“遷墳”,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原本週勀要陪常安一起去,可無奈有事走不開,便讓小趙開車陪她一同前往。
之前常安去過幾次了,但路還有些指不清,前面一段還能用導航,進了村子就完全沒譜了。
最後還是下車問了人才找到那片荒郊野外的公墓。
之前丁守權在這裡就沒有立碑,也沒有墓地,只是一個小格子加一塊小小的牌位,根本無人料理,可是要挪出來卻不是這麼容易。
先是守墓大爺不鬆口,繼而找了村裡負責這塊的官員,官員態度也是很蠻橫,意思是常安並非家屬,也提供不了任何證明文件,骨灰不好隨便交給他們。
小趙氣得直接在村委辦公室就要理論,最後被常安叫了出去。
“走,附近找找有沒有超市。”
半個小時之後常安和小趙又殺回來,手裡拎了幾條煙,村委辦的人一人塞了一條,態度簡直是180度大旋轉。
原本磕磕絆絆條條框框,幾條煙塞完,啥都不是問題了,立馬開了張條子蓋章放行。
到了墓園,最後一條軟中華塞給了墓園的大爺,大爺呵呵笑着,露出一口黃牙。
小趙上車之後氣得直罵,罵這幫白眼狼,常安笑笑,反而安慰他,“好了,現在事情能解決就不算糟糕。”
是啊,雖然一開始不順利,但幾條煙就全部解決了,能用錢解決的事現在在常安眼裡已經不算什麼事。
小趙罵了幾句心態也平和了,“也是,不然再耗下去指不定天黑都不能回城!”
想想萬能的金錢啊,常安其實從小就知道錢的魅力,這不中午之前兩人就離開村子了,下一站是培化。
兩人在高速上簡單吃了一頓午飯,期間周勀打了電話過來問事情辦得怎樣。
常安沒具體多聊,只說還算順利。
培化殯儀館的位置不算偏,導航能直接導到。
常安前一天已經打電話過來聯繫好了,到了之後直接找這邊的業務科科長。
科長姓王。
王科長帶常安和小趙步行了大概十分鐘,來到殯儀館外一個偏僻的倉庫門口,拉開厚重的卷閘門。
“我們殯儀館一共存放了八千多份無人認領的骨灰,公祭堂那邊都擺滿了,前年不得不租下這間倉庫,光這就有三千份!”
常安只看到裡頭整整齊齊大約六七排鐵架子,架子上擺滿了貼着編號的骨灰盒。
“三千多份?”小趙驚訝。
王科長:“對,三千多份。”
常安:“都是沒有親人來認領的嗎?”
王科長:“大部分都是。”
常安已經隨着王科長進了倉庫,看着滿牆滿架的骨灰盒,沒有任何肅穆或者陰森,從四面襲來的只有悲哀和心酸。
她停駐在兩排架子中央,靠她視線最近的是一隻木質小方盒,顏色已經辨不清了,可見年代久遠,但盒子上貼了一張發黃的便籤,便籤上記了逝者姓名,火化時間,甚至還有家屬名字和生前工作單位。
常安把那張便籤紙翻了翻,“都有這麼詳細的信息,爲什麼還是找不到家屬?”
王科長過去看了眼,“…其實也不是所有無人認領的骨灰都是因爲家屬信息不全,你手裡這個,你看,火花時間是1976年,那時候通訊沒現在這麼發達,我們唯一的途徑只能登報,可是家屬未必能看得見,或者可能當時家屬就搬到外地去了,反正種種原因就導致這麼多骨灰沒人認領,爲此我們前年館裡還撥款建了個數據庫,將一些信息較全的骨灰輸入電腦,方便查詢,也請媒體報道過,可是這麼久過去了,來尋找的人並不多。”
王科長還刻意想了想,“好像也就七八個吧,可能七八個都沒有,最終這裡的骨灰只會越積越多。”
小趙搶了一句:“那如果一直沒人來認領,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些骨灰?”
王科長:“這個還沒有正式文件下來,不過市裡已經在討論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年限較長的一些骨灰處理掉,海葬或者樹葬。”
所謂海葬就是把骨灰撒入海里。
所謂樹葬就是把骨灰埋到地底下,只種樹不立碑。
常安沒多言語,王科長這才意識到自己講多了。
“不好意思啊,來這邊認領骨灰的人實在難得,講多了,先辦正事。”
他跟常安又重新覈對了一下信息。
“…鄭秋珍,31歲,由天佑自願戒毒醫院送過來的,火化時間應該是2016年11月……”
王科長照着上面的編號找了幾分鐘。
“找到了,在這!”
常安跟着走到牆角,她這才發現牆角還堆了好多封了口的小罈子。
王科長把其中一個罈子抱起來,朝上面吹口氣,吹飛壇口一層灰塵。
小趙立即揮着手咳了兩聲。
“鄭秋珍,2016年11月17日,就這個應該沒錯!”王科長把罈子遞給常安。
小趙捏了下鼻子問:“爲什麼別人都是有盒子的,這邊的卻用罈子裝。”
王科長笑着解釋:“骨灰盒也是要花錢的,當時送來火化的費用裡如果沒包含盒子的錢,我們也只能拿罈子裝。”
小趙:“……”
常安把罈子抱在懷裡,跟王科長道了謝。
返程路上常安變得很沉默,小趙似乎也覺察到了,不敢輕易講話,只偶爾從後視鏡往後看一眼,後座上的人默默看着窗外,而旁邊空位上擺了兩隻嶄新的紅木骨灰盒。
這兩隻紅木骨灰盒是剛纔在培化殯儀館買的。
……
晚上週勀到家有點晚,以爲常安已經提前睡了,畢竟白天她在外面趕了一整天,應該比較累,可進屋卻發現她獨自坐在沙發上抽菸。
常安在想事情,壓根沒注意到有人進來,直到周勀走近,開了燈。
她幽幽眼皮一閃,擡頭。
“…回來了?”聲音啞啞的,這纔想起來自己手裡還夾着煙,“抱歉!”
她立即把菸頭掐掉,又往菸缸裡倒了一點水。
周勀這才發現菸缸裡已經倒了兩根抽過的菸蒂。
他最近已經好久沒見她抽菸了。
“怎麼了?事情辦得不順利?”
常安搖頭,抿了下嘴脣。
“沒有,都挺好的。”
“那怎麼看你臉色不對勁?”說話間周勀已經坐到常安身邊,把人攬過來。
常安把頭靠在他肩上。
夜深露濃,周圍都很安靜,她聽着周勀的心跳聲,說:“明天陪我去掃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