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許多話,天色也是很晚了,正好有丫頭來說那龔大夫熬好了藥與孫十九娘服下後就要告辭,黃傑便也要孫新他們散了,然後親自去送。
本想與那龔大夫再說幾句的,可人家卻是惜言,連連擺手搖頭快步走了。
送走了龔濤龔大夫,黃傑便也去了孫十九娘房裡,見是青禾在她房裡照顧,便也心安不少,瞧她喝了藥後已是沉沉睡去,黃傑便也喚了青禾出門,問道:“那龔大夫如何說?”
青禾道:“說是十九娘身上的毒雖然解了,可心中的毒只怕難解。”
黃傑聽來一愣,問道:“心中的毒?怎麼會中了心中的毒?卻是何種毒物?”
青禾突然咯咯幾聲掩嘴而笑,便來指着黃傑胸口道:“便是夫君在她心中下的情毒?妾也是想不明白了,以夫君這般的容貌外表,竟也能勾得十九娘那般的女子心動,也是奇了!”
黃傑聽來直翻白眼,不過好好一想,他與萬春奴是救命之恩化的姻緣,他跟周燕奴最初也是買賣一場露水之情,還有姚玉是父母之聘,蘇廿娘也是鬼使神差天上掉下來的賜婚,就是與青禾也是一單無本萬利的生意,只有這孫十九娘,似乎當真是因爲某些不知該如何描述的原因,這才起了瓜葛。
黃傑便道:“你要如何?她好歹也算救了爲夫一命,莫非要爲夫以身相許?”
青禾吃吃一笑,道:“有何不可?只要夫君答應,孫家人只怕個個點頭。若真如此,也無疑是給孫家人吃了枚定心丸。”
黃傑一想也對,當然也不由對青禾高看了一眼,便道:“此事不急,且待水到渠成,你也莫要亂來,如今爲夫百事纏身,便也不要添亂了。”
青禾又是吃吃一笑,卻問:“對也!那薛七娘,夫君如何處置?”
黃傑聽了一愣,便問:“薛七娘如今身在何處,還在官驛?”
青禾點點頭,指了指偏廂道:“入城時,那漢川縣的差役倒也要來解去,只是萬姐姐不允,說是要與她醫治,因此便將她安置在廂房裡。”
黃傑想想,本是要邁步過去瞧瞧,但又停了,問道:“你方纔來問,可是已經有了想法?”
青禾便道:“妾查驗過了,那薛七娘天生的冰肌玉骨,如今竟也還是處子之身,若能收服了她,將她用作女間,定能大有作爲。”
黃傑聽了卻是笑道:“這娘子性子太烈,一枚棗核釘險些要了爲夫的小命,你竟還想收服她爲間,怕也是癡心妄想吧?”
青禾道:“只要夫君許了,妾自有辦法!”
無奈搖頭苦笑一聲,黃傑便伸個懶腰道:“便許了你,你且放手施爲就是!夜深了,俺自去萬春奴房裡休息去也!”
這一夜無話,可第二日一早黃傑還沒起身,便叫萬春奴捏拿醒了,在他耳邊道:“漢川縣令來了,正在前廳候着,還將那王虎和一百來個賊衆全都押到了官驛來。”
黃傑聽了一愣,便也急忙起身洗漱穿戴,等他走到前廳準備相見時,卻被孫新給攔了,在聽了孫新幾句耳語之後,黃傑先是一愣,隨後便也笑着邁步而入。
一進前廳,就瞧見大清早的,胡登便渾身大汗的在前廳裡走着回字步,官服的後背都溼透了,且怪異的沒有戴官帽,黃傑便叉手道:“恕罪!恕罪!勞縣尊大人相候,本官失禮了!”
這話說來,正好瞧見胡登忽然轉身,便見他懷中抱了個官帽,臉上鼻下的兩撇山羊鬍子似乎少了一撇。見他蹬蹬瞪幾步搶了上來,拿着黃傑的手急道:“黃官使,還請救救下官,下官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吶!”
說着胡登便將官帽舉起與黃傑來看,只見烏紗官帽正中間眉心的位置上插了枚羽箭,再配合他少了的那一撇山羊鬍子,爲何要想黃傑求救倒也不言自明。
黃傑抿嘴一笑,便忙引座遮掩,道:“胡縣尊慢來,且坐下說話,俺何德何能,能救縣尊吶?”
胡登滿臉都是熱汗,剛被引了坐下,就好像被熱鍋燙了屁股一般跳了起來,道:“救得!救得!只要黃官使能代下官將這黑風寨的一衆人販押往江陵府,便是救下了下官和全家的性命!”
黃傑聽了,便笑顏瞧他,也不說話,足足瞧了他快有十數息的時間,叫這胡登心裡直髮了毛,這才咳嗽一聲,正色道:“胡縣尊,有一句話,本官不知當講不當講。”
胡登忙道:“還請黃官使直言!”
黃傑便也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的瞧着他笑道:“如今胡縣尊所遇之事,一切源頭似乎都在那青苗錢上。這次本官誤入虎澗,坐了這蠟頭,吃了這掛落,也是隻能認了。便隨了胡縣尊的心意,將那黑風寨的人犯押去江陵府倒也不難。只是,本官走後,那青苗錢的根由若是不斷,難保不會再出什麼黃風寨、綠風寨,屆時只怕折損的可就不止縣尊的顏面和這頂烏紗了!”
胡登聽了,先是將一雙眼珠兒瞪得比牛眼還大,臉上全是渾然不信的神色,而後卻是突然如被戳破的尿泡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還用京兆話嘰裡呱啦說了老大一通,卻叫不太精通京兆話的黃傑聽得不明不白。
好一會兒,這胡登才止住了嚎哭,坐地向黃傑道:“黃官使,俺老胡不過是一個小小縣令,這漢川縣所行青苗法一事,全都是復州主薄陳忠指使,如今叫俺怎辦?”
黃傑還是笑臉如舊,道:“有句俗話叫做:風裡來者風裡去,火裡來者火裡去。要平民憤不難,只看與胡縣尊而言,是性命貴些,還是家財更重一些。正所謂:財去人安樂,千金散去還復來,莫要爲了一時的蠅頭小利,斷送了日後的大好前程,縣尊以爲呢?”
胡登想了想,便道:“只要黃官使將那黑風寨衆帶走,俺便從此止了青苗錢,消了往日罰判的積案,如何?”
黃傑道:“人,本官帶走甚易!人心,可不單單是止了青苗錢,消了積案就可挽回的!來人吶!送客!”
說完黃傑起身便走,獨留下那胡登還坐在前廳的地上傻傻發呆,可惜他也不知這般來求黃傑將人帶走,反倒也是給了黃傑一個挽回的機會。
這日午後,黃傑領了隊伍復往西行,自然押了黑風寨衆同行,胡登本是派了漢川縣裡五十餘三班衙役同行協助,卻叫黃傑都拒了,只要了那張虎、張豹做嚮導,出城不遠便往那汈汊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