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11月2日清晨。
華懋飯店二樓的西餐廳內已經坐滿了人。
淞滬會戰爆發後,隨着難民的大量涌入,公共租界顯出一種畸形的繁榮。
就連華懋飯店這樣最奢侈的豪華飯店現在也是人滿爲患,西餐廳更是人頭攢動。
索菲婭拿碟子隨意裝了兩片面片,再拿了一杯牛奶,正準備找個座位時,便看到裡夫斯正在餐廳一角衝她招手:嗨,索菲婭。
在裡夫斯的身邊果然坐着高大的洛托夫。
這兩人也是有意思,一邊較勁一邊卻形影不離。
就跟英格蘭與蘇聯的前身俄羅斯,相愛相殺了幾百年。
索菲婭笑了笑,端着碟子走到兩人的旁邊坐下,笑着道了一聲早。
現在可不早了,裡夫斯搖搖頭,又指着桌上的密勒氏評論報說道:“索菲婭,你的這篇文章未免吹捧太過,註定不凡,震撼世界這樣的詞居然也用上了,不過就是指揮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小規模戰役,而且這次戰役仍未結束,這評語太誇張了吧。”
“是嗎?我不覺得,我就覺得有一天他真會震撼世界。”索菲婭心下暗道,如果嚴峻不能震撼世界,又怎能證明我慧眼獨具?我還怎麼拿阿爾伯特倫敦獎和普利策獎?我索菲婭可是註定要做新聞女王的,這都是鋪墊。
不過幾句溢美之詞,又不用花錢,何樂而不爲?
這時候洛托夫問道:“這個嚴峻真是個歸國華僑?哪個國家回來的?”
索菲婭聳了聳肩說:“他是不是歸國華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中國國內的高校肯定是教不出像他這樣的學生的。”
“學生?”裡夫斯愕然道,“怎麼又變成了學生?”
“他的學識很豐富,各種典故以及諺語信手拈來,我敢肯定受過高等教育。”
“你怎麼知道中國國內的高校教不出他這種學生?這個嚴峻真有這麼特別?”
“是的,非常特別,我就從未見過這樣的中國人,在他身上你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中國人的唯唯喏喏又或者卑微,這個傢伙從骨子裡透着自信。”
“你是說他很自信,完全不像其他中國人那樣自卑?”
“說自信可能還不足以形容,他甚至是在用一種俯視的心態與我進行交流。”
索菲婭風捲殘雲般吃完麪包,又快速的喝完牛奶,然後拎着挎包就站起身,她還得趕着去四行倉庫參加今天上午的談判。
她擔心蘭代爾會把事情搞僵。
因爲她很清楚,蘭代爾這個彌國牛仔就只是個二世祖,明明只是一隻弱雞,卻偏偏認爲自己是個傳奇英雄,能拯救世界。
……
索菲婭對蘭代爾的瞭解還是不夠全面。
這個彌國牛仔平時一副吊兒郎當的範兒,但是辦起正事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爲了今天上午的談判,蘭代爾可謂是做足了文章,不僅讓英格蘭皇家來複槍團派了一個連在北XZ路上列隊威懾,還讓彌國海軍調了六艘登陸艇,滿載彌國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在四行倉庫南面的蘇州河上一字排開。
蘭代爾這麼幹,當然是爲了給嚴峻施壓。
這是盎撒野蠻人的一貫伎倆:極限施壓!
或者換種說法,就是從實力的地位出發來與你們談判。
按他們的邏輯,談判談不成只有一種原因,那就是實力展示還沒有到位。
所以在下次談判之前,他們就會繼續加壓,直到談判對手屈伏在壓力之下。
擺好陣仗之後,蘭代爾就踩着帶有鋼輪馬刺的高幫靴,挎着柯爾特左輪手槍,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從紙菸店走進了四行倉庫東樓大廳。
此時的蘭代爾自我感覺良好,完全不輸給他爺爺當年。
然而剛一進門,蘭代爾就看到了七個一字排開的血人。
從這七個血人身上的軍裝看,應該是七個被俘的日軍。
這七個日軍被反縛在柱子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人樣子,因爲他們的臉上胸口腹部還有胳膊上腿上全是窟窿,都成了篩子。
顯然,這都是被國軍拿刺刀活活捅死的。
蘭代爾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心說中國人看來也挺狠。
不過就憑這點小陣仗就想把他嚇回去,那是癡心妄想。
當下蘭代爾又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從中牆小門走進西樓一層大廳。
只見,西樓一層的大廳內已經擺了一張長方桌,在長方桌的北端,擺了一張豪華的法式宮廷沙發,上面已經坐了一個人,一個年輕的華人。
不用說,這人肯定就是今天的談判對象:嚴峻。
一個據說有着海外背景的華人,但那又怎麼樣?
在這張長方桌的南端則只是擺放了一張小板凳。
看到這幕,蘭代爾嘴角就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作爲一個西部牛仔的後裔,豈會任由一個華人拿捏?
看來很有必要先給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黃皮猴子來一個下馬威。
伸手一指東樓方向,蘭代爾冷然說道:“日內瓦公約明文規定不準虐殺戰俘,你們中國人卻公然虐殺日軍戰俘,還有沒有一點人道主義精神?”
隨行的英語翻譯剛想要轉譯,對面的嚴峻卻直接用英語懟了回來。
“人道主義精神?伱們這些盎格魯-撒克遜野種也配談人道主義精神?當年你們在北彌大陸上肆意屠殺印第安人的時候,可曾講過人道主義?當年你們肆意欺壓華人勞工並將他們的屍骨鋪在鐵軌下時,可曾講過人道主義?當年你們扛着洋槍打進北京城,肆意搶掠我們的財產凌辱我們的姐妹,可曾講過人道主義?”
蘭代爾直接被懟得啞口無言,這個真的無法反駁。
說到反人道主義,盎撒人屁股底下的屎比誰都多。
只不過他們盎撒人掌握着輿論霸權,其他的族裔發不出聲音就是。
好半天后,蘭代爾才終於回過神來,轉移話題道:“閒話就不說,我今天不是來跟你討論人道主義的,而是從實力的地位出發來跟你談判的。”
“北XZ路上列隊的英格蘭皇家來複槍團你想必已經看見。”
“還有停在蘇州河上的彌粒尖合衆國的海軍陸戰隊你肯定也看見了。”
“只要我們願意,英格蘭皇家來複槍團的勇士還有彌國海軍陸戰隊的牛仔們隨時都可以殺進四行倉庫,到那時候就不再是談判, 而是審判,你明白嗎?”
蘭代爾一邊說一邊在桌邊走來走去,看似無意,實則有意識的向着坐在長方桌另一端的嚴峻悄然靠近,說完停下時兩人相隔已經不到兩米。
嚴峻嘴角勾起一抹輕蔑之色,說道:“好啊,讓他們來。”
蘭代爾直接被嚴峻整不會了,夥計,你這會應該感到害怕纔對。
不過面上,蘭代爾表現得極爲強硬,大吼道:“你以爲我們不敢嗎?”
說這話時,蘭代爾又裝作很憤怒的樣子前跨一步,距離嚴峻已經不到一米遠。
然後不等嚴峻答話,蘭代爾就一個滑步繞到法式宮廷沙發後面,右手也順勢從腰間槍套拔出了柯爾特左輪手槍,並拿槍口抵住了嚴峻的太陽穴。
大廳兩側警衛的國軍見狀便齊刷刷的舉起手中步槍。
“都別動!”蘭代爾厲聲喝道,“誰敢動我就打死他!”
兩側警衛的國軍果然不敢再動,一副投鼠忌器的樣子。
“狡猾的中國人,沒有想到吧?”蘭代爾左手勾住嚴峻的脖子,右手拿柯爾特左輪手槍頂住嚴峻的右太陽穴,然後湊到嚴峻耳邊一臉得意的說道,“你一定沒想到像我這樣的彌國牛仔不只是會動拳頭,居然還會動腦子,是不是感覺很意外?”
“所以,你想要得到什麼?”嚴峻這時候居然還能笑出聲。
“我的要求很簡單,讓你的人立刻撤掉東樓二層的平射炮!”拿手槍戳了兩下嚴峻的太陽穴,蘭代爾厲聲喝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快讓你的人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