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淅淅漓漓的下着,總也不停。
岸田西進躺在廢墟中一動不敢動,任憑雨水沖刷着全身,任憑全身都被凍得麻木,他都不敢動彈一下。
因爲誰也不敢確定對面廢墟中有沒有中國兵?
萬一對面廢墟中真躲了中國兵,他只要一動,立刻就會有一顆甚至一梭子彈打過來,把他打成篩子。
說到打仗,岸田西進不怎麼在行。
但是說到保命,岸田西進還是有點經驗。
事實上,在剛纔的那次進攻中,沒到進入白刃戰的階段,在第一波的交火中,岸田西進就躺地上了。
而且躺下的過程也是天衣無縫。
就連衝在他身邊的小隊長都沒看出破綻。
只不過,接下來應該怎麼脫困,岸田西進也有些懵。
如果一直在凍雨之中躺到天黑,他真擔心會被凍死,現在氣溫快要降到零度,浸泡在水中就更加冷。
就在岸田西進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哨聲。
聽到這熟悉的哨聲,岸田西進精神一振,這是皇軍的哨聲,皇軍又要再次發動進攻了嗎?
這樣的話,他馬上就能脫困了。
遺憾的是,由於是面向四行倉庫躺着的,所以岸田西進沒辦法看見身後的動靜,所以只能用耳朵聽。
很快,耳畔就響起吭噗吭噗的聲音。
岸田西進大喜,這是牛皮靴踩在積水中發出的聲音。
片刻之後,第一個日本兵就從岸田西進頭上跨過去,爬到一堆廢墟的頂上,緊接着就是第二個、第三個……
對面的廢墟始終沒有動靜,似乎中國兵都已經死絕。
終於,最後一個日本兵也從岸田西進的身上跨過去,然後整條散兵線都開始向前遠離岸田西進。
岸田西進默默的對自己說,就是現在。
然而,就在岸田西進準備起身的時候,耳畔卻突然間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不要動!
納尼?還有其他人活下來?
岸田西進不敢回頭看,也不敢有異動,只敢小聲問:“羽田君,是你嗎?”
“是我。”身後傳來羽田一郎的聲音,“不想死的話,就聽我的,千萬別動,老實躺着。”
“可是,太冷了。”岸田西進小聲說。
羽田一郎低聲說:“現在的氣溫大約是三攝氏度左右,但是由於我們身上穿的毛大衣,所以體溫的流失速度是可以承受的,反正足夠支撐到天黑不被凍死。”
岸田西進便真的不動。
這時候,出擊的第二個步兵小隊又往前推進了幾十米。
然後毫無徵兆的,前方廢墟中就再次綻起一道道流光,密集的槍聲幾乎是在同時響起。
正向前推進的日軍頃刻間倒下了近半。
剩下的三十來個日本兵趕緊臥倒在地。
再然後,前方廢墟中就再次響起之前的那個衝鋒號聲:嘟噠嘟嘟嘟嘟嘟嘟嘟……
伴隨着嘹亮的衝鋒號,稀稀落落的一隊中國兵端着已經上好刺刀的步槍從廢墟中衝殺出來,大概有五十個。
躲在廢墟中的日本兵便也紛紛跳起身。
先是退出槍膛的子彈,隨即發起了反衝鋒。
兩下里很快撞在一起,又是一場慘烈的白刃戰。
只不過規模要比之前的那次白刃戰略小,但是結果一樣慘烈,參戰的五十多個中國兵和三十多個日本兵全滅,最後的那個中國兵拉着手榴彈,抱着最後的一個日本兵一起被炸死。
……
數百米外,南川虹路。
在一棟三層小洋樓的天台上,日軍步兵第18聯隊的聯隊長石井嘉穗正神情冷漠的看着這場白刃戰。
“看來大將閣下的判斷是對的。”
“這的確是只那軍的困獸之鬥。”
“而且這次的反擊規模明顯比剛纔小。”
“不出意外的話,不會再有第三次反突擊了。”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絲,石井嘉穗又道:“命令,步兵第1大隊不必再等待下去,直接向四行倉庫以及中國銀行大樓發起總攻,上午十點前結束戰鬥,回到駐地還可以趕上午飯。”
就算前面的廢墟之中仍然還有中國的軍隊存在,數量肯定也不會太多,充其量也就是百來個殘兵敗卒而已,所以真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了,畢竟在這樣的陰雨天打仗,體驗真的很糟糕。
石井嘉穗的命令很快就傳達到了擔綱主攻的步兵第1大隊。
隨即步兵第1大隊除了大隊部、重機槍中隊以及炮兵小隊留在開封路上沒有動,其餘四個步兵中隊便立刻拉開波浪形的散兵線,分別撲向四行倉庫及中國銀行大樓廢墟。
……
岸田西進這會已經換了個姿勢。
藉着剛纔那波進攻,岸田西進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個姿勢,從面對改成了背對四行倉庫。
所以,岸田西進第一時間發現了日軍準備總攻。
當下岸田西進說道:“羽田君,第18聯隊好像是要總攻了,我們還裝死躺在地上不動嗎?”
“不然呢?你想怎樣?”
“一旦被憲兵發現了,我們兩個會被當場處決。”
“憲兵?”羽田一郎臉朝下趴在一米外的一堆廢墟中,雙手自然下垂,看着真像一具屍體。
“憲兵首先得活下來。”
“什麼意思?”岸田西進沒聽懂。
羽田一郎卻幽幽說道:“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只那軍很有可能設下了一個陷阱,正等着皇軍上鉤。”
“什麼陷阱?”岸田西進一臉茫然。
“說不上來,就是一種直覺。”羽田一郎說道。
兩人說話間,日軍的第一條散兵線就已經推進到兩人所在的那堆廢墟,其中的一個日本兵甚至還一腳踩在了岸田西進的腳脖子上,疼得岸田西進差點沒叫出聲。
接着,岸田西進就看到了一個戴着袖標的憲兵。
只見這個憲兵時不時的用牛皮靴踢一腳倒臥在地的日軍屍體,然後從屍體的反饋來判斷這個日軍是真死了還是裝死。
隨即,這個憲兵就直直的向着岸田西進走過來。
看到這一幕,岸田西進的一顆心瞬間就提起來。
八嘎,這個該死的憲兵不會是已經發現他了吧?
就在岸田西進忍不住想要跳起身時,那個憲兵頭部的右側卻猛的噴濺出一團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