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夜色真正深沉下來的時候，幾乎是狂歡的夜終於過去了。阿卜杜勒.瑪提尼乾脆就喝醉了，睡到了趙伏波的牀上。
趙伏波與馬丁兩人坐在火堆旁，旁邊的小几上放着酒壺、酒杯諸般雜物。
兩個人似乎都在享受這夜晚的寂靜，都一聲不吭的忙着各自的事情。
趙伏波不斷翻着火炭上烤着一隻雞，不時把油脂與調味品灑在上面，香味在夜間傳出去老遠。
“啵啵……”
馬丁吸着他的接骨木的長煙鬥，觀察着忙碌的趙伏波。在抽完了最後一口，菸斗裡的火團亮了最後一次熄滅之後，馬丁在自己輪椅的扶手上磕了磕菸斗之後，他開口了。
“你一個人忍耐的十年，要我說夠長的了。但以一個成年人和你老師的雙重身份，伏波，我想告訴你不必再委曲求全下去了！”
趙伏波彷彿沒有聽到馬丁說話一樣，細緻的把那隻雞烤得外焦裡嫩，最後放到盤子裡遞給了馬丁。
“老師，你大概說的是‘王八之氣’吧，雖然我不清楚那是什麼意思，但我明白你已經看穿我了！”
馬丁看着趙伏波這時顯示出來的，與他年級不相襯的成熟。
“看穿了嗎？未必，我只是知道，你忍受了被從柳苑裡驅逐的事情，雖然那時你還小。你也忍受了每季比試裡不公的對待，你裝的似乎是無所顧忌，甚至使鈺兒這小丫頭有些傷心！”
對於舒鈺兒，大約趙伏波那是有着十分的關心。馬丁話音沒落，他就接了一句。
“那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喜…歡…她。可這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不能讓那邊的人知道，不然的話……”
馬丁觀察着趙伏波的反應，想看看現在他的話還有多少僞裝。
“不然你們家就算絕了戶了，西房裡的人也終於隨了心！”
巧妙的暗示終於激怒了趙伏波，他一直深深隱藏的真正性格，猛然之間如同草從中的毒蛇一樣擡起頭。
“哼！隨了他們的心，除非我死了！但是想要我死，我就會把所有人拖着一起去死！”
馬丁注意到趙伏波說這些話的時候，話音根本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臉上冷酷的表情，一如他開始搏殺時的模樣。
趙伏波一直在隱藏着自己真實的感情，這件事馬丁從他們受到強盜們追殺時就這麼猜測的。
試想想看，一個不過十五歲不到十六歲的大孩子，面對幾十個強盜居然敢大呼酣戰。
雖然小黑炭的死，使他真情留露。可夜半時分進行屠殺時，他哪裡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根本就是一個嗜血的惡魔。
趙伏波與久經訓練的穆克不同，作爲小公子的他，從來都不應該是一個戰士。
那是什麼促使他偷偷練了五年的大槍，是什麼促使他平時表現的彷彿個傻子一樣。
就算是一季一比中，那些擺明了的不公平，他從來都坦然承受。如果偶爾爲之，也許可以稱之爲謀略。
可要一個半大的孩子，長年去經受這種折磨，作爲一個曾經的老師，馬丁又如何能夠不理解這些事情。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老師，我不過是按着孫子兵法的教導去做的，其實……”
馬丁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真實他在教趙伏波理解那些兵書是就發現過，許多東西他早已經知道。根本不是一個一見書，就會頭痛的人所應該學習到的知識。
“其實你早就讀懂記下了，不羸只是爲了不打草驚蛇。那麼今後呢？今後你打算怎麼樣去做？”
這是馬丁最想知道的事情，如果說以前他無依無靠，那麼現在他已經有了一份相當可靠收益與產業。
那麼未來呢，他的選擇也許並不僅僅只關係到他一個人的未來，他的選擇也許關係到的，是整個科技園裡所有人的命運。
“老師，我想按着鈺兒想的那樣，把你說的工廠安排到島上去。一來因爲鈺兒的關係，舒莊主應該不會太乾涉我們的行動，另外薩福萬我也打算送去哪兒！
那傢伙不但是一個好馬穆魯克騎兵，而且他在未來應該還有用纔對！然後我們多買些小孩子，一起送去。”
促使馬丁今天夜裡與趙伏波長談的原因裡，今天趙伏波饒過薩福萬未死，戰了很大的一部分。
這不是一個半大孩子會做出的選擇，應該說當他看到那杆長槍時就明白了一切。甚至在殊死的拼殺中，他也已經確定報行止。
趙伏波並沒有注意到馬丁的神情，而是不加思索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在那兒，這些孩子可以受到完整的騎兵訓練，還有我聽鈺兒說，那兒也有大宋來的先生。如果不是我離不開穆克的話，真想把他也送去那兒！”
馬丁感興趣的觀察着趙伏波，他想知道是什麼使一個他這麼大的孩子，在想問題的時候，能夠想得如此長遠。
“唔，看起來計劃不錯，我猜你打算不久就要讓大家知道，真正的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當然不是，雖然我有了鈺兒，有了馬丁老師你，還有了這些奴隸和朋友。但老師我們的準備工作還遠遠不夠，最少我現在變化的已經夠多了，再多的話，我怕嚇着鈺兒！”
看着馬丁又壓實了菸斗時的菸草，趙伏波有眼色的從火堆裡夾出一塊火炭，爲他點上菸斗。
隨即，趙伏波的話，把馬丁嚇了一大跳。
“老師，你怕不是歐巴羅人吧。我覺得您的來歷可不像您告訴過我們的那樣，您說的來歷是假的吧！”
趙伏波斜着眼睛看着馬丁，要說他隱藏得的夠深沉。那馬丁老師，就是一個說謊大師。按趙伏波的猜測，他的來歷應該全是假的。
“嗯，小子夠聰明，也夠得上文武全才！”
“嘿嘿，老師，這話這裡說說就算了，回頭讓外邊人知道了，還不把我們都給宰了！”
馬丁吸着菸斗，不能不服氣趙伏波小心謹慎的程度。
“好吧，不說那件事，那你說說我的來歷假在哪兒了！”
趙伏波用一根樹枝拔着火堆裡的火炭，若有所思的說出一段話，把馬丁嚇了一大跳。
“我感覺着你即不是宋人，也不是歐巴羅人。這世上就不該有你這號人，試想想，一個從來沒有到過大宋的歐巴羅，不但對大宋的事情瞭若指掌，講起古來還那麼細。
你是哪裡的人，我猜不出來，反正您這樣的人物，天下應該沒有才對！”
“那要是我小時候是在大宋長得呢，長大之後又回到歐巴羅去，然後參加了十字軍？”
馬丁決定再考考趙伏波，看這傢伙是不是真的那麼聰明。
“唷，馬丁老師，瞧瞧您這瞎話編的！就您講的那些古事，不得讀個二三十年書纔讀得到。您真要是在大宋讀得書且讀成這樣，怕早就考上功名了。
另外，您要是讀了那麼些年書，怎麼可能一付打鐵老頭的模樣啊。全沒一點書卷之氣！”
一席話把馬丁給說住了，他沒想到趙伏波小小年級，居然分析的如此透徹。他給趙伏波講的那些知識，就算放到他來的那個時候，恐怕一個沒讀過多少書的普通人也不會知道。
而他“前世”的時候，也的確是個滿有書卷氣的小白臉。
“我猜啊，您怕是有什麼法術，就像八仙裡的鐵柺李，給附錯了身罷！老師您要是願意，就像我剛纔一樣坦白的說出來。不然的話也無所謂，繼續把您的本事教給我就好！”
“別，你坦白了，我也坦白，省得到時候你說，我還有些什麼事瞞着你。我呢，其實是八百年後生人，不過可與什麼鬼怪神仙沒關係，那玩意叫穿越……”
師徒倆這一坦白，就一路聊了下去。一個不再裝傻，另外一個也不再隱瞞。
“……以上就是我的來歷，不過呢根據我所學的知識。這裡，就是我們現在的這個時空，不過是無數個時空分支裡的一個。相對於這個時空的未來，已經因爲我的到來而變得不確定……”
趙伏波震驚中沉默了半天，聽到馬丁說到這兒，他倒是接了一句。
“我知道，你給我講過蝴蝶效應的！不過你懂得的那些將來的學問還是一樣的吧！”
馬丁點點頭，表示他的理解不錯。
“那是自然，物理、化學的規律依然沒有變，就好像……”
他正打算給趙伏波多灌輸些知識的時候，哪知道趙伏波接了一句，把他嚇了一跳。
“照您這麼說，再有五年的工夫，蒙就要滅大食，到了一二七九年，就要滅宋。那我們師徒是不能做些什麼，照你說的大宋之後無中國、明沒之後無華夏，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些打算入侵的蠻族給殺個雞犬不留呢！”
話語中的冷酷，根本就不是馬丁能夠理解的。
“你個小孩子，幹什麼這麼狠呢？難不成你認爲殺光了就不會有入侵了嗎？那樣理解不對，就算將來我們師徒要做些什麼，也是要建立一個科技上極度發達的華夏之國，有了技術優勢，蠻族……”
趙伏波把手裡的棍子扔進火堆，扔下了一句話。
“哼，蠻族，犯我大漢天威，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