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真!”
玉尹話音未落,禪房裡傳來一個如同獸吼般的咆哮聲,緊跟着那扇並不算堅固的木門,蓬的一聲被人撞得粉碎,從屋中衝出一個彪形大漢,手持一支巨型木魚。
早在那一聲咆哮響起的剎那,玉尹就覺察到不妙。
他連忙撤步向後退,才退出兩三步,那木門便被撞碎。
木屑飛濺,粉塵紛揚。
不等玉尹站穩腳跟,那彪形大漢一聲獅吼,“你便是那陳希真派來的人嗎?”
“正是,我……”
那彪形大漢二話不說,掄起木魚便朝着玉尹砸過來。
玉尹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憋了回去,眼見木魚朝他落下,他連忙閃身撤步,讓過對方一擊。本打算再解釋一下,可那大漢卻不給他任何機會。提醒巨大的木魚呼呼作響,如同千斤巨錘一般劈頭蓋臉砸來。玉尹只聽那木魚夾帶的風聲,便知道接不得……
表面上看去,木魚似乎除了體型巨大之外,似乎別無稀奇之處。
可是那一股銳風襲來,卻讓玉尹知道,這木魚絕對非同一般,不是普通木料製成。
看重量,估計要六七十斤的樣子。
可是在那彪形大漢的手中,卻如同燈草一般,渾然無物。
玉尹閃躲連連,可是那大漢的攻擊卻越發猛烈。
“住手!”
玉尹眼見着被逼到了角落裡,無奈之下使了個懶驢打滾,躲過那大漢的木魚,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厲聲喝道:“長老,自家並無惡意,你這又算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打過再說!”
彪形大漢也不和玉尹廢話,猱身而上。
不過這一次,他手中又多了一根木魚槌,朝着玉尹一丟,便再次用木魚砸了過來。
木魚槌約有嬰兒手臂般粗細,一頭粗,一頭細,看上去更像是搗藥的棒槌。
入手沉重,大概在二十多斤的樣子,眼見木魚砸過來,玉尹已無法閃躲,只好舉槌相迎。只聽蓬的悶響,玉尹被那木魚砸的手臂發麻,耳朵根子嗡嗡直響,更連退數步。
彪形大漢嘿嘿一笑,“有點意思!”
木魚呼的橫掃千軍,攔腰砸過來。
玉尹側身閃躲,舉木魚槌和那彪形大漢打在一處。
那大漢的氣力,絲毫不比玉尹差,個頭和玉尹也是在伯仲之間。
玉尹那一身怪力,根本佔不得便宜,更重要的是,兩三個回合之後,玉尹便覺察到,這大漢的一身功夫,怕早已經邁入四層功夫,那支木魚在他手裡如同一支大錘,上下翻飛,把玉尹逼得連連後退。二十多個回合下來,玉尹已經是大汗淋漓。
“只會這等女人功夫不成?”
大漢見玉尹連連閃躲,一聲怒吼。
玉尹由於不敢和他硬拼,所以只能靠着身法騰挪閃躲。可即便如此,也被那漢子給牢牢壓制。聽到那漢子這一聲吼叫,玉尹也怒了……我不過是來請求指點,你怎可以欺人太甚?
“怕你不成!“
玉尹虎目圓睜,輪槌蓬的擋住了大漢一擊。
手臂發麻,可是玉尹卻不再閃躲,以槌做刀,使出那羅一刀留下的庖丁八法,和那漢子鬥在一處。
這一戰,打了二十多個回合。
兩人一改先前你追我趕式的交鋒,完全是硬碰硬的對轟。
二十多記對轟下來,玉尹手中那根木魚槌,再也無法握住,撲通一聲便掉在地上。
虎口迸裂,鮮血淋淋。
玉尹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就好像是被人從水裡撈出一樣,衣服都溼透了。
彪形大漢,也隨之住手。
“你這廝的路數,並非陳希真一脈。”
玉尹喘着氣,怒聲道:“自家只說陳希真是我師叔,何時說過是一脈相承?”
“哈……小小年紀,火氣倒是不小。
嗯,看你能連接我三十槌,也算一條好漢。說吧,陳希真讓你過來,究竟是何用意?”
這廝,典型是打了再說。
玉尹嚥了口唾沫,“師叔說我功夫自成一派,他指點不得我,讓我來觀音院找一個叫做木魚僧的傢伙。哪知道會遇到你這瘋子,二話不說,上來就打,容不得我開口。”
“自成一派?”
彪形大漢突然一聲冷笑,“你這鳥廝,大言不慚。
就憑這點本事,也敢說自成一派……不過,你和陳希真那老兒確是不太一樣,走的是大開大闔軍中路數,但又和軍中打法不同。灑家便是那陳老兒所說的木魚僧,從明日開始,每天晌午時過來便是……只要你不怕被我打死,便只管過來……還有,出去的時候,與智真師兄三百貫,少了一文,明日灑家定會要你生不如死。”
玉尹聞聽一怔,“三百貫?”
“莫非你這鳥廝,連三百貫都拿不出嗎?”
“不是,我……”
“休得呱噪,若想要我指點,便拿三百貫來……看你這樣子,沒三五個月也難有效果,每個月三百貫,若來便來,若不來便罷了,灑家也算是還了那老兒人情。”
玉尹有些轉不過來彎兒了。
三百貫,他拿得出來。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希真讓他過來找什麼木魚僧,可總覺得這木魚僧智深長老是個瘋子。
他有心再問,木魚僧卻撿起木魚槌,拎着木魚走進禪房。
片刻之後,便聽到從禪房裡傳來一聲聲木魚響,那聲音聽上去有些眼熟,似乎……
玉尹突然響起,當初他練功使琴的時候,時常會聽到這種木魚聲響。
不過想想倒也正常,木魚僧既然就住在他家後宅,想來聽到木魚聲,也不足爲奇。
全身好像散了架一般,想要站起來,卻沒得氣力。
玉尹坐在地上歇了好半天,纔算是恢復了些氣力,咬着牙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可方纔那一場搏鬥,卻真個是耗盡了他所有氣力,便是走一步,都覺得辛苦。
說起來,觀音院距離觀音巷並不算太遠。
出觀音院,繞道榆林巷,在轉到甜水巷便可以看到觀音巷。
平時,也不過二三十分鐘的路程。可此時在玉尹看來,卻是無比遙遠。
衣服都已經溼透了,小風一吹,遍體生寒。
他在大雄寶殿找到了那勞什子智真長老,也就是這觀音院的主持方丈。把事情說明了之後,告訴那位智真長老道:“自家答應智深長老奉三百貫香火情,只是今日來的匆忙,並沒有帶許多錢兩。明日再來拜訪時,便一併交與長老,還望寬恕則個。”
“三百貫?”
智真長老的眼睛,頓時眯縫起來。
看他那雙小眼睛裡閃爍着灼灼光亮,怎地也不像是個得道高僧。
“玉施主有此善念,貧僧焉能拒絕?
遲一日便遲一日吧……不過,真的有三百貫嗎?”
玉尹而今,大小也算個名人。
聞聽苦笑一聲,“自家既然說了,便自有三百貫。”
“那,能不能打個憑據?”
玉尹險些一口唾沫吐到這智真長老的臉上。
不過他總算是壓住了怒火,咬着牙把那借據寫好,而後拖着疲乏的身子,慢慢離去。
轉到甜水巷的時候,玉尹快要堅持不住了。
此時,街上行人正多,玉尹扶着牆一步步的走,忽聽身後有人道:“小乙,你這是怎地?”
安道全從玉尹身後走過來,上前一把攙扶住了玉尹。
玉尹咬着牙道:“方纔在觀音院遇到了一個瘋子,二話不說便打了一場,便成這幅模樣。也不知那瘋子到底是何來路,師叔這好端端要我去找他,又是什麼意思?”
“你去觀音院了?”
“是啊!”
“遇到木魚僧了?”
玉尹喘了口氣,苦笑道:“不知道……只知那廝叫勞什子智深長老。”
“那便是了!”
安道全攙扶着玉尹,慢慢回到家中。
燕奴正坐在堂上縫補衣衫,見玉尹那副狼狽模樣,也是嚇了一跳,忙放下針線,快步走了出來。
“小乙哥,你這又是怎地?”
“九兒姐休要多說,先燒一桶水來,待會兒便讓小乙藥浴。
我本打算明日在開始藥浴,不成想他跑去找了那木魚僧,正好可以把藥浴提前。”
安道全攔住了燕奴,便讓她去準備。
玉尹坐在庭院的長凳上,那種強烈的無力感,仍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叔父,莫非你認得那鳥廝不成?
這瘋子真個厲害,氣力不遜色我,更練成了四層功夫,我在他面前幾乎無還手之力。陳師叔到底是什麼意思?怎地讓我跑去找他?若非我命大,險些死在他手裡。”
安道全一聽,頓時笑了。
“小乙有這般好福氣,卻不自知……那智深長老可不是普通人。他本是那及時雨宋江手下猛將,肆虐山東,綽號花和尚。後來宋江爲朝廷招安,他不願爲朝廷效力,便重又做了和尚。朝廷一直在緝拿他,卻始終沒有他的消息……呵呵,沒想到,這廝居然躲在觀音院,而且與小乙你比鄰而居,真真個是出人意料啊。”
慢着,花和尚,智深長老?
玉尹使勁兒甩了甩頭,嚥了口唾沫,然後輕聲道:“安叔父說的那花和尚,莫不是名叫魯智深?”
“着啊,莫非小乙也知此人?”
我的個天啊,這究竟是水滸傳的世界,還是真實的歷史?
玉尹實在是有些糊塗了,怎地連魯智深也跑了出來?莫非,這廝還是個真實人物?
玉尹想不明白,但同時,又生出無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