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氣氛很是古怪。
出租車司機不停的看後視鏡。
因爲那個黑臉壯漢上了車就不是砍價時候的笑模樣了，反而很是兇惡。
而且車裡四個乘客，全都是大老爺們。
先是裝作不認識，上車了又都是一個地方，砍價砍的那麼認真，還去那麼偏僻得開導航的村子……
司機冷不丁對上張燕平的眼神，瞬間不敢再看後視鏡，反而清了清嗓子：
“咳——那什麼，現在出門方便了哈，都是掃碼轉賬的……我一整天都沒收到現金，兜裡就五十塊錢零錢……”
這不是廢話嗎？現在小偷都要失業了。
不過呢，大概是司機話嘮吧！
張燕平體貼的表示理解：“是，手機轉賬太方便了，以前現金帶着提心吊膽的，現在幾萬塊錢都不用取錢，動動手指就行了。”
司機心裡一咯噔。
他趕緊說道：“哎喲，也有不好的，轉賬記錄一查就出來了！大數據聯網，啥都能被追蹤……”
這司機到底想聊什麼話題啊！張燕平都要接不住了，剛不是說網上支付嗎怎麼這就又大數據了？
辛君在旁邊默默聽着，看着身側司機開着空調還滿腦袋汗的模樣，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好險笑出聲來！
他趕緊出言解救這警惕的司機：“喬喬，等會兒就到家了，你餓不餓啊？”
喬喬摸了摸肚子：“餓。但是辛老師，我的奧特曼確定在家嗎？”
“我看看。”辛君打開手機，餘光看到一旁的司機瞬間垮下肩膀，又抽了張紙擦了擦腦袋上的汗，心想張燕平如今這模樣，帶出門還挺有意思！
腦子轉着，眼睛盯着手機，他很快回答喬喬：“有一個已經簽收啦！還有一個在路上。”
“好哦好哦！辛老師，是哪個奧特曼啊？我最近看到泰羅了……”
隨着兩人一問一答，車裡的氛圍肉眼可見的放鬆了。
張燕平也摸摸肚子：“真餓啊……”
這時，旁邊坐着的小夥子默默拉開揹包，露出一口袋的雞爪溜溜梅小麪包奧利奧：
“吃嗎？”
看到這些，張燕平更委屈了：別人出門都知道帶一揹包吃的，他爲什麼不帶一箱！
卻只能懨懨的擺擺手：“謝了兄弟，我饞家裡的飯——對了，你也是雲橋村的？我咋沒見過你？哪家的？”
小夥子心說我也沒見過你呢！
倒是前面的喬喬有點熟悉，可是對方看起來也不像記憶裡傻兮兮的模樣……
他收回視線：“我就住村診所拐角那家，我爸姓周，周毛柱——你是哪家的？”
“哎喲！哎喲！”
張燕平瞬間驚訝起來：“我毛柱叔的兒子啊！你叫什麼來着？怎麼不早說，我，老宋家的親戚，今年毛柱叔可幫家裡炒了不少茶葉！”
“按說你也是村裡長大的吧？喬喬，毛柱叔家裡的，你認識不？”
喬喬這才側頭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後擰緊眉頭：“天宇哥？你怎麼長醜啦？瘦的臉都這樣了。”
他向內嘬着腮幫子，生動展示天宇哥是怎麼“醜”的。
張燕平一看，瞬間樂了！
——喬喬還挺會抓精髓！
眼前的周天宇，四四方方的臉盤，臉頰卻凹陷着，整個人看着精氣神都不太好，一副被壓榨的社畜模樣……
殊不知，周天宇比喬喬還驚訝：
“喬喬，你……你變樣子了！”
以前土裡土氣的，眼神很清澈也很傻，可是眼前的喬喬，看起來真的很……很……
他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網絡上追星族說的那種“少年感”“乾淨純粹”的感覺了。
不過周天宇作爲一個初中就住校的同村人，跟喬喬又有年齡差，如今想來想去記憶也實在模糊，只能放棄了。轉而驚喜的問道：“我爸寄過來的茶葉原來是你們家的？我這回回來就想多買幾斤送人呢！”
一邊還嘆氣：“我讓我爸給我寄，他非不願意……搞得我端午節送禮都沒送上。”
司機聽了一路，可算能有話題了！
此刻趕緊接話：“雲橋村……這不是咱們本地茶葉嗎？這不出名，說出去人家都當是山裡的野茶——小夥子，你爸不給送是應該的！送禮還得帶牌子才行。”
“再說了，要是深山大山那種野茶，一斤好幾千那種，送些給懂的人也行。可是咱這茶，頂天了也就幾百塊錢一斤，實在是沒得意思……”
他絮絮叨叨，打開了話匣子。
周天宇就不認同了：“師傅，那你是不知道，我送出去，大家每天追着問哪裡來的，說啥都想再來幾斤！”
“豁喲！”司機也驚訝了：“小夥子哪裡工作啊？做什麼的？看來你是送給懂茶的人了……”
周天宇客客氣氣的笑：“我在貝城工作。”
“豁喲！沿海，一線城市——了不得啊？那邊房價是不是老貴了？”
兩人聊着天你來我往，聽得張燕平越發茫然了。
做什麼生意啊只端午節就送幾斤啊！那等過年不得翻倍的送？大家都是年輕人，怎麼人人都發展的這麼出色！
他略帶唏噓的問道：“那你……兄弟你做什麼生意的？準備給誰送禮啊？唉我周叔怎麼不說一聲呢，現在存庫不多，不過幾斤還是能勻出來的。”
說起這個，周天宇也是腦殼痛：
“我就是個打工人——做成人教育的你知道吧？一開始做的初高中培訓，後來政策下來了，公司就轉型，做早教，兒童邏輯思維訓練，才藝……後來又有政策，我們就做成人高考了。”
“就是那種提升學歷，初高中畢業的拿大學畢業證的那種……兄弟你有沒有認識的有這需要的？我們公司還是很靠譜的。”
他大約業績是不錯，說起來就自信滿滿的，此刻話題轉回來：
“還有茶葉。茶葉送我部門幾個經理的，後來送的到位，人家也喜歡，還問我哪裡買的……結果我爸捨不得送禮的錢，非說一萬一斤……我能不知道他！捨不得錢嘛！”
“他也不想想，我一個月一萬多的工資，送幾斤本地茶葉出去，撐死了幾百塊錢，回頭分給我的單子多兩個，這不就回來了嗎？”
各行各業都辛苦，我有個表妹做這個的，恨不得凌晨一兩點還在線上開會……
最近兩年好很多了，十點差不多能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