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師父問你的話,你要如實回答。”偃道魔君淡淡道。
蕭如水不敢不從,滿頭大汗的爬起身,俊美的容顏已是跟青琴子一樣慘白。他仔細想了想,緩緩道:“弟子不敢說沒有收穫,但這個收穫卻讓弟子百思不解。”
“說。”偃道魔君的聲音透着森冷寒意。
“一開始我以爲那些瑩光點是某種功法,可是後來,弟子發現那壓根不是功法,而是星宿圖。”
“繼續。”
“可是弟子從來不記得二十八宿的星圖是這樣的,無論怎麼對照,這些星宿圖都很陌生。而且遠遠不止二十八幅,一共有兩百幅之多。弟子實在愚鈍,也許師父會知道這些星宿圖到底是什麼意思。”蕭如水道。
黑霧裡的偃道銳利的眼神久久注視蕭如水,半晌道:“你能畫出多少?”
“弟子已經全部記下,這就下去默出來。”蕭如水轉身即走。
青琴子實在忍不住,呼道:“等我!”
蕭如水霍然轉身:“放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青琴子面如死灰,眼神裡流露出濃烈的失望。漸漸的,一股陰冷的怨氣從她身體內部透出,她開始變得像頭母狼。怒目蕭如水,渾身上下似乎長出了無數噬人的尖角。
卻聽黑霧裡的偃道淡然道:“我的話還沒問完,如水,你先站着。”
“是。”蕭如水再次站到了青琴子的身邊,卻是小心保持着三尺距離。
黑霧裡那雙普通人一般的眼睛霍然變得極爲凌厲,注視着青琴子,眼裡黑光閃動,身周黑霧也開始翻滾起來,偃道嘴上卻是極淡的語氣問道:“青琴子,你決定加入我們道宗了?”
青琴子忙不迭點頭。蕭如水站回她的身邊,雖然還隔着三尺,此舉卻讓青琴子渾身的“角”全部消失。
“只要跟蕭郎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做,請魔君成全。”
蕭如水面無表情,但雙手在袖子裡還是不禁動了一動。
偃道魔君淡淡瞟了眼蕭如水,繼續道:“你還有什麼想告訴我的?你和我那不成材的弟子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們很久前就開始合作培養死士,只可惜那些人都是半吊子,功法修得不倫不類,完全都是靠奪天谷的靈丹硬生生提升修爲。現在奪天谷靈丹來源已斷,那些人不出半年就會壓制不住駁雜不純的藥力走火入魔。不過是些沒用的廢物。你想加入我們道宗,籌碼不夠。”
青琴子咬着下脣想了會兒,“如果我有辦法讓奪天谷重新回到我的手裡呢?那時奪天谷必定宣佈屬於道宗。”
“你們的靈丹大多數對我們道宗之人沒有用處,真正有用處的是仙田裡面的靈根靈藥,可是那地方不是連你們自己都已經進不去了麼?沒有仙田的奪天谷,我沒有半點興趣。”偃道魔君淡淡道。
“說不定那只是暫時的,說不定仙田入口很快就能再開啦。”青琴子急忙分辨道。
“我看很難。”偃道魔君譏諷的道:“看來你也沒什麼用,我們道宗不收無用之人。”
“我知道許多已經失傳的絕密上古丹方。”青琴子急了,大聲道。
“早就說過了,仙宗靈丹對我們道宗吸引力不大。我們不靠那個提升功力。”黑霧裡的偃道雙眼帶着譏誚看着青琴子的着急表演。
青琴子剛剛止住的冷汗又開始涔涔而下,想了想道:“我跟蓬萊掌門隱澤子很熟,如果你們要攻打蓬萊。我可以帶路。現在所有仙宗的人都不知道我已經投靠你們,所以,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騙開大陣……”說到這裡,即便無恥如她,也有些訕訕的。
蕭如水嘴角弧度急遽下撇,甚至都沒有耐心掩飾自己對面前這個女人的厭惡和鄙視。
偃道魔君冷冷道:“還是不夠。”
青琴子深深伏下身體,就似攤爛泥般趴在偃道面前,急得幾乎哽咽了:“只要能讓我加入道宗,與蕭郎在一起,青琴萬死不辭,請魔君發句話啊!”
“你是怎麼知道五行俱無體質的人的鮮血可以打開中心禁制的門?”偃道魔君漫不經心的道。
“青琴很多年前就一步步探到了神殿後園,明知那座小屋是整個仙田的中心禁制,但就是無法進去。十七年前新人大比,有個叫楚宏的年輕人突然當着整個仙宗的人的面說,他親眼看到有人進入神殿外的黑霧。後來經過我們查證,當時確實有位你們道宗的高人進去了……”說到這裡,青琴子狐疑地看了眼偃道魔君,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再對照之前的偃道自己所說“經常去仙田裡逛逛”,一個念頭不可抑止的升上。
那個破開迷蹤百草隱霧大陣、大笑離去的老魔,難道正是眼前的偃道魔君?!應該是他,肯定是他,只有他纔有這份功力!
青琴子嚇得怔住了,看來什麼都瞞不過偃道魔君!
偃道喝道:“繼續往下說!”
青琴子畏懼地看了眼黑霧裡的偃道魔君,低下頭道:“我們在神殿禁制外確實發現了有人進去的氣息,但他們,包括玄戌子都只能進到那裡。我和青易子卻隱瞞了一點,就是我們奪天谷早就發現了進到神殿的禁制裡的通道走法。當時沒有說破,待仙宗人等離開後,我親自進到神殿後花園,發現小屋門口的地上居然有滴凝固的血。就是這滴血,讓我發現了進去禁制小屋的方法。”
黑霧猛然收縮,偃道脫口而出:“竟是他!他真的進去了!”
“誰?那滴血難道不是魔君您的?”青琴子疑惑的問。
“不得無禮!”蕭如水喝道:“如實回答,不得反問,不然……哼!”
青琴子惱怒地擡起頭看了眼愛郎,卻見蕭如水在朝她擠他的俊眼。
蕭郎真英俊啊,青琴子心裡一蕩,心神再次慢慢安定下來。
偃道心裡卻是驚濤駭浪,悔得差點想殺人!
原來早在十七年前那個叫楚宏的年輕小子就發現了進去的方法,而且真的進去了!青琴子細心,從一滴小小的、遺落在門前的血滴上發現了秘密。自己當時爲什麼居然沒有注意到那滴血!
偃道大恨蘊九子,就是他攪局,使自己分神。現在仙田已經關閉,再也進不去,雖然蕭如水死記硬背下了那些奇特的星宿圖,但到底沒有看實物來的方便直觀。
難道古神的功法寶物和秘密真的跟自己無緣?偃道魔君冷笑。
他問青琴子道:“九離門楚宏,這個人你有沒有印象?”
“他?”青琴子不屑的道:“好大喜功,最愛出風頭,當年新人大比就是他說親眼看到有人進到神殿禁制,最是膽大妄爲的一個人。不過聽說資質很不錯,不到二十年就結了金丹成爲長老。”
蕭如水明顯的怔了怔。偃道將目光投向他:“怎麼?你也知道楚宏?”
“是的,不過不是弟子跟他交過手,而是小樓師妹。她三年前到南邊,正是傷在一個叫楚宏子的九離門的人手裡。”
偃道瞳孔驀然縮小。此刻,這雙眼睛看起來就是不折不扣的毒蛇,冰冷的噬人寒光讓青琴子再次哆嗦。
“去寒泉閣傳我的話,從今天開始小樓解禁,讓她現在就來見我。”
“是。”蕭如水的俊朗身形就像一道青煙樣迅速滑過光潔的深殿,閃身到了門口消失在殿外。
大殿裡只剩青琴子和偃道二人。
偃道,與其說是人,不如說他此刻更像一團黑霧裡的一條巨***。深重的壓迫感和恐懼讓青琴子不由自主的渾身打顫。
“你怕什麼,我又不是真的吃人。”偃道魔君居然小小的幽默了一把。
“弟子不敢。”
“你是什麼貨色我很清楚,蓬萊掌門隱澤子跟你的關係天下皆聞。而且說起年紀,你當如水的曾祖母都有餘,你還口口聲聲的叫着讓我成全。所以你其實讓我很噁心。”偃道譏諷的道。
青琴子驀然渾身冰冷,所有她聽過的話都不如這句話惡毒。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她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不過嘛,看在你確實對我那小徒一往情深的份上,我答應讓你做他的侍妾。合籍雙休的正妻?呵呵,你不配。”
偃道魔君的話就像一把利刀一樣狠狠刺進青琴子的心。但轉而一想,侍妾不也是名分?那麼這個老魔頭是答應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蕭郎出現在整個魔宗面前了!
她極力剋制喜色不流露出來,但雙眼倏忽亮起的光芒還是深深出賣了她。
青琴子深深叩首:“多謝魔君。”
“好了,你現在也算是我的徒弟媳婦,跪在一邊,待會我還有點問題要問。”
青琴子狗似的急忙爬開,恨不得離偃道魔君更遠。
距離遠了,果然魔君身上傳出的巨大威壓減輕許多,青琴子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想起心事來。
殿門無聲推開,一襲銀紗輕衣的李小樓緩緩走進。
她居然十分的正常,既不妖冶也不再穿着男裝,美麗端莊得無與倫比,走進來,就像謫仙直接走進了殿中。
跪在地下的青琴子倏然睜大眼睛,隨即看到一身紫袍的蕭如水從她身後轉出,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這位絕色麗人。
強烈的妒意從青琴子心裡升起,幾乎想立刻站起來衝過去撕爛那張美得禍國殃民的清麗玉容;卻還是一動不敢動,任憑妒忌幾乎要撕爛了她的心。
“女兒拜見爹爹。”李小樓款款走至黑霧前,襝衽下拜,聲音如同黃鸝般清脆動聽。
“你的傷好了麼?”偃道魔君的聲音透着顯而易見的關切。
“多謝爹爹,女兒已經好了。”
李小樓擡起頭,注視着黑霧裡那雙平凡的雙眼,秋水裡帶着明顯的孺慕,帶着溫暖的關切,帶着少見的平靜和安寧。
在不是人身只是一團黑霧的偃道魔君面前,放浪形骸、滿腔仇恨怒火的魔女李小樓竟然變成了端莊安詳的美麗謫仙。
偃道魔君道:“傷好了就好。對了,爲父想向你打聽一個仙宗九離門的人,他叫楚宏子,聽說你就是傷在他的手裡。”
“楚宏!”李小樓瞳孔驀然收縮,沖天殺氣爆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