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成離開開封府,趕赴慶州。
一路上,他面沉如水,心裡憂慮不安。
“尚書,下官擔心。”馬車裡,一個武將模樣的男子看着蕭天成說道。
蕭天成深吸了一口氣,沉着臉,語氣鎮定的道:“夏人應該還能撐住,宋人想要滅夏沒那麼容易。”
他雖然這樣說,但臉上還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宋人這次動員三十多萬大軍,年輕的皇帝御駕親征,加上之前與趙煦的接觸,蕭天成心頭想不擔心都難。
時間,時間,蕭天成只希望時間快一點,讓他趕到慶州,說服宋國那年輕皇帝,放棄滅夏企圖。
那武將沒再多說,他同樣憂心忡忡。
他們遼國抽不出兵力干預,哪怕他們的皇帝來到幽雲十六州,也不過是一種心理威懾,沒有實實在在的出兵,宋人很難被阻止。
這麼好的滅夏機會,換做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放棄!
這時的慶州,歡天喜地,每天都有捷報,各處押送來的戰利品,慶州城已經裝不下,堆滿了四門,每天都有人在連夜清點。
還有各種俘虜,降將,充斥在慶州城上下。
慶州城非常忙碌,氣氛非常熱烈,上上下下,有着前所未有的澎湃激情。
趙煦每天也很忙,要處理汴京轉來的奏本,也要盯着眼前的局勢,甚至於,趙煦還打算越過過去的宋夏邊境,前往剛佔的各處城池去看看。
當然了,沒能去成,慶州上下,所有人都攔着他。
這會兒,趙煦站在城頭,看着士兵們擡着一隻只牛羊進城。
這幾天,城裡喜歡上了吃牛羊,各種吃法,軍民所有人都分到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官家,羊腿,蒸的,有點鹹。”一個四十左右的大媽,端着一盤切好的羊腿來到趙煦身側,笑着說道。
“誒,好,謝謝李嬸。”趙煦連忙接過盤子。
李嬸給趙煦做飯有一段時間了,熟一點沒那麼拘束,打量着趙煦,道:“官家,還想吃什麼口味的,我去給你做,對了,要不要喝點酒?”
趙煦已經拿起羊腿,雖然有點味道,但又有些特別,加上是戰利品,趙煦吃的很舒服,笑着擺手,道:“不用了,這樣就不錯。對了,有醬嗎?儲備一點,過幾天有人來,我要招待一下。”
“有有有。”李嬸一聽,大喜的說道:“不瞞官家,隔壁的周家很會釀,我去找他們要。”
趙煦點頭,道:“那麻煩李嬸了。”
李嬸就是普通婦人,是隨着公公從軍,一家落在慶州,哪裡見過皇帝,跟別說給皇帝做飯了,心裡別提多激動。
她很想多和趙煦說幾句話,傳說中的皇帝,都是高高在上,不能直視的,眼前的官家,溫和有禮,毫無架子,令她心裡欣喜莫名。
不過,餘光看到章楶上來,她慌忙笨拙的行禮,快步下去了。
章相公治軍嚴厲,她不怕趙煦,可是怕章楶。
章楶沒有在意李嬸,見趙煦吃着羊腿,擡手行禮,而後道:“官家,夏軍龜縮在西平府,各處援軍聚集,西平府以及興慶府,怕是能有十萬人了,其他各處也有零星的反撲……”
趙煦嚼着肉,轉頭看向興慶府方向,道:“意料之中。將他們堵在靈州,鞏固我們佔領的城池,時間,在我們這一邊。”
西夏的兵力遭到重擊,哪怕再籌集十萬人,也不能再復以往的攻勢。時間越久,就越能讓大宋站穩腳跟!
章楶道:“是,臣也這麼想的,各處都來了信,現在就是要穩一點。另外,聽說靈州那邊有些衝突,樑太后對遼國使臣很不滿。”
趙煦笑了一聲,道:“不作死就不會死,讓他們作吧。對了,蕭天成要到了?”
章楶神色微肅,稍稍沉吟,道:“是。官家,之前打算與遼國結盟,現在怕是不成了。”
趙煦失笑的搖頭,在章楶有些詫異中,心裡斟酌着,點撥般的說道:“朕就沒想過與他們結盟。從眼前的形勢來看,遼國國內的叛亂已經十分嚴重,遼國能不能撐住還兩說。相比於垂垂老朽的遼國,要警惕新崛起的勢力。”
章楶一怔,對趙煦的話有些摸不着頭腦。
趙煦也知道,現在說的有點早,又吃了口肉,道:“先不說這個。遼國那邊,朕來談,計劃不變。”
章楶知道趙煦心裡有謀劃,見趙煦不說,便也不追問,道:“臣請官家坐鎮慶州,臣去走一遭。”
趙煦心裡輕嘆,這身份在這裡,令他束手束腳,根本不能向前走太多。
章楶第二天就出城了,第一站就是平夏城。
而此時,靈州城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西平府又叫靈州,原本就在戒備宋軍,一直戒嚴,日夜不敢鬆懈,但敏銳的人,還是察覺到了另一種緊張夾雜其中。
西平府,府衙後。
一羣人聚集在樑太后的牀前,看着樑太后躺在那,臉色蒼白扭曲,嘴脣發紫,雙眼怒睜,嘴角,鼻孔出着血。
牀邊,李乾順,嵬名阿山以及四五個重臣,此刻目瞪口呆,神情驚愕,一句話說不出口。
不遠處的宮女,內監跪了一地。
一個太醫模樣的,戰戰兢兢的從地上跪着轉過身,顫聲道:“陛陛下,娘娘是中毒……”
李乾順氣息急促,雙眼怒睜,喝道:“中的什麼毒?剛纔母后吃了什麼,什麼人來過?”
他話音一落,一個太監趴在地上,身體劇烈打顫的說道:“娘娘,吃了一碗羹,剛纔,剛纔,遼使來過……”
所有人神色大變,相互對視,不敢說話,都看向李乾順。
嵬名阿山沒有說話,緊擰着眉頭。
樑太后突然死了,令他很意外,但這裡面又有着說不出的詭異。
遼使來過,是遼使毒死樑太后?
這說不過去啊!
但是,這西平府,誰敢對樑太后出手,誰又有這個能力?
嵬名阿山目光在這臨時寢宮裡搜尋,盯着一個個的側臉,但是當看到李乾順背影的時候,他猛的雙眼一睜,又飛速低頭,狠狠咬牙。
‘應該……不可能吧……’
嵬名阿山心裡冰冷。
“嵬名阿山!”
突然間,一道大喝在嵬名阿山耳邊炸響。
嵬名阿山一驚,擡頭看去,就看到李乾順雙眸冷靜,神色威壓霸道的盯着他。
嵬名阿山心裡恐懼,見着李乾順的目光,極力保持着鎮定,連忙擡手道:“臣在。”
李乾順只當嵬名阿山是慌亂,揹着手,俯視着他,道:“母后突然遭難,宋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現在,朕問你,該如何是好?”
嵬名阿山臉角抽搐了下,不管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問題,樑太后一死,所有的權力,就都在李乾順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