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仰頭天晚上喝酒喝多了點,今天胃還有點不舒服,他用眼睛搜尋着停車位,嘴裡還唱着怪里怪氣的歌:“我的胃呀,我的那個胃呀!”他邊唱邊笑,心想給魏亞打電話時可以把自己即興創作的歌曲當情歌唱給她。
其實他不喜歡喝酒,只是朋友們好不容易聚會一次,別人喝你不喝會掃了大家的興。此刻他還是來參加聚會的,但今天他就算還得喝酒他也甘願,因爲他會見到多年未見的高中老同學。在社會上工作時間越久,對昔日的同學的感情就越眷戀,而且韓仰的高中又具特殊意義,因爲他在高中時開始了自己的初戀,昨天他聽說楚心芯也會來,興奮了好一陣子。
來到約好的飯館,韓仰一進到包間裡,就被記憶中的又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弄得應不暇接,一個個重逢的擁抱,把韓仰的心擁得暖融融的。韓仰落座後,那些躍起的面孔才平息下去,這時他纔看到圓桌的對面那張美麗的笑臉。
楚心芯應該是着意打扮過的,比前陣子在必勝客遇到時更時髦漂亮,坐在她身邊的男同學上學時根本不敢跟她搭話,現在都長大成人了,光環褪去了,大家反而熟絡了許多。老同學聚在一起自然是天南地北地神侃,回憶更是最大的話題。大家像在比賽記憶力似的,爭相恐後地說出某某老師的外號、某某暗戀的對象等等。
說到這兒,韓仰和楚心芯這對校草與校花的組合自然成爲被大家打趣的對象,尤其是有知情者宣告楚心芯目前正名花無主中,大家馬上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異常,彷彿把這對兒舊情人撮合成了就能爲北京奧運做了貢獻似的。一位老哥有點喝高了,站着嚷嚷:“這情人還是老的好,初戀多珍貴啊,你倆這郎才女貌的,不成的話,真是天理難容啊!”
嚷完之後,兩飯桌的人都靜了三秒鐘,這哥們在異常安靜中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了,但三秒鐘之後大家突然開始鬨笑,然後紛紛義憤填膺地附和着,什麼天理難容啊、天作之合啊、天意難違啊、天誅地滅啊!
韓仰覺得他們似乎有點瘋了,心裡有些後悔沒早點宣佈他已經是有主兒的了,事到如今他倒沒法說了,只能幹聽着。不過對面的楚心芯的表情倒很值得尋味,他覺得她似乎不反感,反而有些希望如此似的,是他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嗎?不知道。
他笑着喝着酒,聽身邊的老同學不斷地將他曾經的初戀鋪陳得美妙異常,看不遠處佳人笑顏如花眼波流轉,禁不住有些飄飄然,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但似乎也沒大礙了,韓仰索性大口喝酒,徹底緬懷青春。
因爲這次聚會,年三十的那天,韓仰的手機收到了多條老同學的短信,這其中最特別的還是楚心芯的短信,字數不多,但在衆多轉發的短信中原創就顯得很珍貴了,她這樣寫的:“韓,新的一年,願你有新的進展新的收穫,就像多年前你對我說的:要成爲被仰視的人。我相信你會的。”
韓仰還真不記得自己說過這麼狂妄的豪言壯語,可少年時什麼不可能呢?現在他並不怎麼惦記着被仰視,只要不被鄙視就行了。另外還有一條原創的短信,自然是魏亞的,她是這樣寫的:“想念,十分想念。不知在年的盡頭,你是否想念我?如果不想,我可以分我的想念之心給你,反正多得很,到處都是。新的一年,祝快樂,願你的未來裡有我!”
韓仰覺得魏亞還挺有兩把刷子的,一條短信,弄得又挺煽情又不那麼油膩,感覺還真像個文藝青年的範兒。而且最牛的是,短信剛好一條滿七十字,太經濟實惠了,韓仰忍不住打電話到她家裡表達對她的敬佩之情,誰知電話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韓仰驚出一身冷汗,魏亞笑嘻嘻地說那是他爸,接着又說一會兒肯定得被她父母審問了。韓仰放下電話後纔想,難道她都沒把和他戀愛的事情告訴她家裡嗎?他自己也沒跟家裡說,是爲了減輕負擔,也許魏亞也是這麼想的吧!
都說距離產生美,韓仰這次也有了體會,跟魏亞不過二十多天沒見面,在火車站見到的一瞬間還真是興奮,連她臉上的皮膚都好像好多了。魏亞手舞足蹈地講她在老家是如何過年的,可能是她在東北老家待久了,說話帶了些東北味,聽着像在演小品,韓仰一路笑着回來的。
接着自然是吃飯,魏亞說胃不太舒服,兩個人就唱着“我的胃呀,我的那個胃呀”去紅狀元粥鋪喝粥去了。喝完兩個人拉着手壓起馬路來,韓仰覺得很快樂,可能是許久沒見的原因,也可能是魏亞回家了心情好,總之他覺得她好像很輕鬆,不像之前總時不時讓他有捉摸不透的感覺。韓仰因此也心情大好,把胳膊甩得老高,加上他身後揹着魏亞的雙肩揹包,看起來是成年人裝學生樣的感覺,旁邊的魏亞也咯咯地笑他,一時之間韓仰竟然找到點學生時代戀愛的單純味道。
韓仰正咧着嘴樂呢,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是他家樓上的王阿姨正從超市出來,韓仰一慌趕緊撇開魏亞的手。王阿姨年齡不小,眼睛卻從來都很尖,韓仰不確定她看沒看到他跟魏亞拉手,如果她看到了肯定會講給他老媽聽的,到時候就麻煩了。
“咦?韓仰啊,你來超市買東西?你媽跟你一塊來了嗎?”王阿姨熱情地打聽道。
韓仰此時才發現身邊的魏亞沒了,他回頭一看,魏亞正擠在超市門口的水果攤前裝着看水果呢,韓仰這才說:“沒……我自己來的。”
“你媽在家呢嗎?我正想找她呢,正月十五的時候街道有活動,想找她一塊兒去,你幫我跟她說一聲,成嗎?”
“行,行!我跟她說!”韓仰心虛地應着。
“唉?你咋背這麼個包啊,像個小孩似的,快摘下來吧!一個大小夥子咋背個小女孩背的包,快摘了!”王阿姨熱心得讓韓仰都快冒汗了,他趕緊聽話地摘下包來,王阿姨看韓仰又恢復了形象,這才心滿意足地拎着東西走了。
韓仰真的擦了擦汗,回頭看魏亞還在演戲呢,而且演得很投入,已經真的買上了。他心裡有點過意不去,走過去把魏亞攬過來,說:“她走了,別買了。”
“等會兒,他還沒找我錢呢,挺便宜的,你看多好!”魏亞把一袋蘋果舉到他眼前,表情輕快。
“剛纔那老太太是我家鄰居,嘴挺碎的,我怕她跟我媽說……”
還沒等韓仰說完,魏亞就很快地接話道:“哦,沒事!我一看不對,馬上就隱藏起來了,怎麼樣?反應快吧!”
韓仰看她的樣子好像真的不在意,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他還是不嫌囉嗦地試着解釋:“我其實早晚也會跟我媽說的,不過如果是別人告訴我媽,我們就太被動了,是不是?”
魏亞看了他一會兒,隨後露出了一個微笑,說:“我沒那麼脆弱,真的沒事。其實我也不想這麼早讓你媽知道,因爲……還太早,再說我是小堯的老師的確有點不太好!”
韓仰這才真的放心了,他這時候開始覺得自己還真是挺婆媽的,他把魏亞的揹包丟給魏亞,說:“給你吧!連王阿姨都看不下去了,你就毀我吧!把我的形象徹底整沒了!”
“毀了你的形象,我的所有權才安穩啊!”魏亞挑着眉毛語調誇張地說,隨後又自己打起哆嗦來:“我還真夠肉麻的,呵呵!”
韓仰正樂着,兜裡的手機叮叮咚咚地響起來了,韓仰摸出來一看,竟然是楚心芯,他拿着手機哀嘆自己的點兒背,魏亞回頭問:“怎麼不接電話?”
韓仰心想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麼?從聚會之後他們就通過一次電話,還是楚心芯主動打給他的,他們之間有什麼啊,有什麼不敢接電話的?於是接通:“喂!”
“韓仰,幹什麼呢?”楚心芯聲音很高,似乎心情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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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幹什麼,有事嗎?”韓仰的聲音還是透着一絲不自然。
“其實沒什麼事,就是……有幾個同學還想再聚聚,讓我找你呢!”楚心芯的聲音有些降下來了。
“是嗎?也好啊,不過最近沒什麼時間,都誰啊?大劉他們嗎?”韓仰邊講電話邊留意魏亞的表情。
“嗯,大劉還有小瑞他們!說定了啊,我……那天聚會之後,挺高興的,真的,好像又回到小時候了,現在想想高中時的好多事情都特別的懷念,韓仰,你有這種感覺嗎?”
韓仰能說什麼呢,她非趕這麼個時候跟他敘舊,他只能嗯嗯啊啊含糊地說幾句就趕緊掛了。
電話總的說來有那麼點兒可疑,他以爲接下來魏亞應該會問是誰的電話,可是他沒等到,魏亞一直都沒問,就像這個電話沒有響過一樣。如此一來,韓仰反倒鬱悶了,她到底是裝作不在意,還是她真的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