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亞在大客車裡昏昏沉沉地睡着又醒來, 天已經黑了,不過即使天不黑,她也沒心情看窗外的風景。一陣陣暈車的感覺, 她的後腦勺簡直變成了一整塊木頭疙瘩, 她恨不能把腦袋往牆上撞兩下才舒服。
這十天等待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 從開始的興奮到中途的忐忑, 再到最後的失落, 魏亞覺得心都被人揉來搓去,自己顯得越發可憐。
魏亞坐在大客車上,身邊都是陌生人。她習慣了一個人的旅途, 行李要儘可能的少,不然會拿不動, 行李裡不能放一點貴重的東西, 不然去廁所的時候容易被順了, 因爲沒人給她看包。
以爲有了韓仰,終於可以不再孤單單一個人, 可現在還要繼續一個人趕車、坐車。想到這泡湯的麗江之旅,她又是一聲嘆息,再不到家,她真的要崩潰了。
終於到了家,看到媽媽堆滿褶子的笑臉, 魏亞安心多了, 但馬上又被歉疚感淹沒了, 父母的這個年紀也該是享兒女福的時候了, 可自己卻一事無成。除了讓父母擔心之外, 她還做了什麼呢?
這次她餃子吃得沒滋沒味,電視看得索然無趣, 不到十點就推說累睡下了,戀愛的苦她算是徹底體會了。
隨後的幾天,她努力強打精神,但卻顯得力不從心。媽媽也察覺到她的反常,開始不再敢提男朋友的事情了,其實對韓仰,魏亞的媽媽知道的不多,主要是魏亞沒有多說,因爲如果說得多了,難免會說到他母親,魏亞不願撒謊。
魏亞每天都開着手機,她知道自己是在等誰的電話,可她等到了無數個班上孩子或孩子家長打來的電話,卻沒有韓仰的動靜。她不想先給他打,打給他又說什麼呢?最後電話接得都快沒錢了,魏亞才一狠心把手機關機了,只是每天晚上打開看看有沒有短信。
除了韓仰的事讓她煩心,家裡的狀況好像也不好。家人好像藏着掖着不明說,但家裡安了一個新電話,原來的電話把線拔掉了。魏亞刨根問底地追問,媽媽才坦白前一陣子欠了一個人錢,那人三天兩頭地打電話來催,怪煩的。
魏亞知道家裡的經濟狀況大不如前,但卻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了。她趕緊問欠了多少,媽媽說兩萬,她說不出話了,因爲她的存款離這數目還差得很遠。媽媽裝出不甚在意的樣子說:“沒事,要是把你爸借出去的錢要回來就沒事了,你也知道一時半會兒地要不回來,說了不用你的錢,你掙得又不多,自己花就行了!”
魏亞知道媽媽就是怕她擔心,她明知道那借出去的錢很難再要回來了。魏亞一直勸他們兩個,別那麼輕易相信別人,別老是惦記着擡錢、投資這類沒譜的事兒,可爸媽一再地在這類事上栽跟頭,尤其這次簡直是傷筋動骨了。
這幾年,家裡的生活水平已經從準小康逐漸下降,看目前的情況基本可以歸入貧困了。魏亞不忍心再責備他們,他們這麼在意錢說到底還是爲了她,可她卻無力帶全家走出困境,真是沒用。
知道了這些之後,魏亞心情更不好了。
這天,媽媽爸爸都出去了,魏亞一個人在家。她從起牀後就開始在電腦上碼字,靈感大增,打字如飛,一直在電腦前坐了五個小時寫了七千字。寫完她都要站不起來了,也懶得去做飯,就平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就此刻她心裡終於又平靜下來,這幾天真是太難過了,魏亞心想如果戀愛這麼煩心折磨,還不如一個人寫東西帶來的快樂多,那是不是還是一個人過好一些呢?
她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一垂眼看到電視上那被拔了線的電話,她漸漸就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她坐起來看了一會兒那電話,突然想起韓仰如果打這個電話她根本就不知道,而她的手機居然兩天沒開機了。
她連拖鞋都沒穿,就赤着腳去把手機翻出來,打開。她焦急地等着,這時她好像預感到韓仰會找她,果然,過了半分鐘,短信的嘀嘀聲此起彼伏,魏亞迫不及待地點開,天啊,這是多少條短信啊?
“魏亞,你家的電話打不通,在哪兒呢?”
“你手機幹嘛關機啊?看到我的短信馬上回電話!”
“你這氣還生得挺長久的!我已經請好假了,我想去你老家找你,你再不回我就直接殺過去了!”
“我就這幾天假,我已經出發了!你家是不是有什麼事,怎麼電話一直沒人接?”
“我快到了,還以爲你能來接我呢?你是不是已經看到了,故意不理我?”
“我在L城下車對不對啊,沒記錯吧?”
“我好像不該來,你是打算一直不理我了是嗎?我還以爲本帥哥浪漫一次你會感動得熱淚盈眶,沒想到我還是自作多情。其實也不全是爲了顯示浪漫,有點想你了,纔來的。”
“我找了家旅館,你到底在哪兒啊?該死的,這還是二十一世紀嗎,居然能找不到人?”
到了最後一條,魏亞已經又哭又笑了:“麗江去不成,下次補給你,別生我的氣,快開機!愛你怎麼就這麼累呢?”
魏亞攥着手機滿地亂轉,一刻不能再耽誤了,她撥了韓仰的手機,只響了一聲,電話裡就傳出了韓仰急躁的聲音:“魏亞,你在哪兒?你可算開機了,到底怎麼了?”
魏亞貪婪地聽着他的聲音,只是幾天,再聽到竟像是隔了數月。他越問,魏亞越想哭,她捂着嘴禁不住哭出聲來。
“你……哭了?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快說啊,別嚇我啊!”
魏亞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想說話卻老是嗚咽說不出來,把韓仰嚇得夠嗆。
最後她終於說出來了:“韓仰,你在哪兒?我要馬上見到你!”
魏亞顧不上梳洗打扮,套上件T恤,拿上包,就跑了出去。韓仰就在不遠的地方的一家旅館,魏亞無法走着去,她只能跑,甚至跑都無法配合她的心情。
韓仰,現在想到這個名字,都會讓魏亞失控。她也許是沒見過世面,是啊,她本就沒見過這男女間的世面,她剛剛還竟然傻到以爲一個人沉浸在精神世界裡就可以快樂了,現在看來她真是太傻了!
從打開手機開始,她的腦袋已經再也裝不進去除了韓仰外的任何東西了。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戀愛中的男人都像韓仰這麼殷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戀愛中的女人都像她這麼容易感動,她也不想管別人怎樣,她只知道他的這一舉動讓她無法再矜持了!
離老遠就看到韓仰高高的身影,魏亞沒減速反而加速,然後狠狠地撞進他的懷裡。抱緊再抱緊,顧不上這馬路上人來人往指點議論,魏亞完全情不自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