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奔雷和羅林自知道了自己的親人們還有可能沒有陣亡後,就一直定不下心來。
當日在金山得到了陳克復的同意之後,就連夜迫不及待的趕往了蓋牟城,不過滿含着期望而去,只是可惜到了蓋牟城,詐開了只有數百人留守的山城之後,雖然在城中找到了二次徵遼時被俘虜的兩千餘大隋將士,可是找遍了所有人後卻也沒有見到那些自己民親切熟悉的面龐。
在審問了所有的貴族,又詢問了所有的被俘將士後,不得不無奈的接受蓋牟城中的那批人中並沒有他們親人的事實。有很大的可能是他們的親人已經戰死,又或者還活着,但也有可能被分到了平壤、漢城、烏骨、國內、扶余等大城中爲奴隸。眼下平壤等地還是高句麗的地盤,他們去不了。
但是扶余城卻只是相距一天而已,對於都已經有些着魔了的二人來說,現在哪怕每一點可能性都是他們的全部期望。他們就如同一個溺水的人一樣,看到了一根稻草,就不顧一切的想去抓緊。
兩人在將張勇的偵察團留守蓋牟城後,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趕往了扶余城。
高句麗扶余城,隸屬於扶余道,位於高句麗的西北部,整個扶余道,就如同一個楔子一樣,一個尖角形的楔入了契丹和靺鞨的縫隙之間,尖頭部位卻又正好和室韋人接壤。整個扶余道地勢狹長,向來這高句麗和遼西諸族的四戰之地。
此時的塞外諸族以突厥爲最雄,而遼西諸部族大部份都還沒有個統一的王國。如契丹、靺鞨、室韋全都是以部族爲居,整個民族分爲幾大部族,卻並沒有一個統一的王。三個和高句麗接壤的部族明面上向大隋朝貢,可是實際上卻是接受着突厥人的統治。
但這個統治卻實際和向中原進貢差不多,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平時依然是各自生活在世代居住的領土之上。如果突厥打仗,要叫他們出兵,則必須付出好處費。完全就和鄉下的老農一樣,哪怕你突厥人是村長,可是要我幫你幹活,卻也得付工錢才行。
三部族佔地遼闊,不過卻是地廣人稀,不過這三族的後代卻是十分有名的。此時實力最強的當是契丹,和中原大隋王朝遼西諸郡接壤,受了很大的影響,也是一個慢慢走向部族聯合的時代。而在經過了數百年的影響之後,契丹最終成爲了北方的一代強國,連中原也被他們欺負了兩百餘年。
而靺鞨此時還是屬於七部族時代,又以居於粟末水邊的粟末部和居於黑水邊的黑水部爲最強。靺鞨部的人多養豬卻不養羊,婦女穿布裙,男子卻都是以豬狗皮爲衣。這個部族在唐以後也慢慢的受中原影響,統一聯合,建立了海東強國‘渤海’,而被契丹擊敗後,黑水靺鞨的一部則最後演變成了女真族,強大後建立金政權,最後被蒙古滅亡多年後,披着野豬皮壯大的女真最後又發展成了滿族,正宗的通古斯野豬皮,甚至最後亡了中原政權兩百餘年。
而當此最弱的室韋族,分爲五大部分﹕南室韋﹑北室韋﹑鉢室韋﹑深末怛室韋﹑大室韋。基本上就是還處於原始社會,其國無君長、無賦額,部落首領稱爲“莫賀弗”。但是他們中的一支部族,最後卻誕生了讓整個大陸都震憾恐懼的蒙古族。
趕到扶余城的李奔雷,可謂是即高興又傷心,高興的是,他在進了扶余城後,終於在扶余城中的貴族奴隸中,發現了四千餘二次徵遼時被俘虜的隋軍將士。
而且當天他就在那些早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了人形的奴隸之中,找到了自己那永遠也不會遺忘的面孔。他那年輕的孫子,李承義、李承禮、李承智三兄弟。三個二十四五歲本正當風華正茂的孫子,此時卻一個個都只剩下了皮包骨。那深陷的眼窩,那肌黃的面孔,讓李奔雷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的孫子。是那曾經高大健壯,年不過二十四五就已經成爲了正六品越騎校尉的孫子。
一番的驚喜重逢之後,老爺子也忙問起了他們的情況。
“那日我們都陷入高句麗的包圍之中,戰場之上我們三兄弟和爺爺您失散了。後來一直和手下的弟兄們堅持到了第三天,我們遇到了父親和叔父,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倆都身負重傷,戰馬也都遺失了。我們又收攏了一些敗兵,到了第五日,終於在一處山谷中被遼人大部圍住。大家拼死撕殺,只雖倒下的兄弟卻越來越多,最後我和承禮和承智都被遼人的弓箭射下了馬被俘,父親和叔父卻不幸死於亂箭之下。本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祖父了,不曾想還有今日。”老大承義說到當日的事情,一個堅強的漢子也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雖然找回了三個孫子,可是一聽自己的兩個兒子卻全都死在了遼人的亂箭之下,心裡不由得又是一痛,差點昏了過去。
強忍着悲痛,老爺子歷聲道,“是男子漢的就擦去眼淚,男兒流血不流淚。天保佑,原以來我李奔雷的二子三孫俱已經陣亡,當日你們祖母聽到你們俱失陷陣中之時,就整日以淚洗面,沒多久就先走一步了。現如今雖然兩個兒子終究是去了,但好歹還給我李家留了三個孫子。你們如果還是我李奔雷的孫子,就加入東北軍中,拿起馬槊,多殺幾個遼狗爲你們父親報仇!”
“祖父放心,我們一定要親手帶着兵馬踏平平壤,爲父親報仇!”
一旁的羅林找遍了所有的俘虜,卻沒有發現父親的人影,問了好多人也不知道他父親的消息。此時站在一旁,實在忍不住了,對着三兄弟問道,“三位大哥,你們當日在薩水可曾知道我父親的消息?家父就是左翊衛將軍羅虎!”
三兄弟的老大李承義看着羅林着急的樣子,打量了他幾遍後道,“你可是羅林!”
“對,我就是羅林,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有我父親的消息?”羅林一見李承義居然認出了他,忙激動的抓着李承義的手道。
李承義臉色暗淡了一下,有些歉意的對羅林道,“我們被俘的前一日,曾經匯攏了不少的敗兵,後來我們一起躲入了一個山谷之中。當時有一位將軍受了很重的箭傷,被他的幾個親兵擡着也躲在山谷之中。那位將軍長的和你很像,我聽那親兵說,那將軍是左翊衛將軍羅虎大人。”
“啊!那我父親如何了?”羅林這是頭一次聽到他父親的確切消息,一時激動的緊緊的抓着李承義的胳膊問道。“他是不是最後也被俘虜了?那他被高句麗人押到哪個城去了?”
李承義有些不忍心看羅林的那期望的臉,“當時羅將軍的箭傷很重,射在了脖頸之上,大家慌亂逃亡之中,又沒有大夫傷藥。在那山谷之中,令尊的箭傷已經有好些天了,而且發起了燒,那時已經連神智都已經模糊了。只是說胡話的時候,總是喊着羅林的名字。在高句麗人發現我們之前的那個晚上,令尊就已經仙去了,他最後的時刻還喊着你的名字。我剛纔一見你和羅將軍長的很像,所以猜測你可能就是他的兒子羅林。”
羅林一聽到父親已經傷重不治逝世了,大喊一聲“父親!”昏了過去。
老爺子扶住羅林,看着羅林那緊鎖的眉頭嘆息一聲,“這孩子一直相信他的父親還沒有戰死,這次三徵高句麗,他一個人偷偷的拿了他爺爺的鎧甲,騎上了戰馬就一路的追到了涿郡,後來陛下發現了他,念在他的一片孝心,特許了還不到從軍年齡的他來遼東。本是安排他在了御營,可是當日遼河一戰時,他卻一個人騎着戰馬,加入了對高句麗人的伏擊,當日他一人就手刃了多名高句麗騎兵,十分勇敢。
後來加入了陳克復將軍的破軍營後,一樣表現的十分出色,今年才十六歲的他,卻已經是上校團長了。這孩子的一顆心全靠着相信他父親還活着的信念堅持着。如今知道了他父親已經戰死,不知道他能不能抗的住。
李承義看着眉目間還有些稚嫩的羅林,輕輕的道,“我相信他一定能扛過去的,當日我們三兄弟和祖父失散,後來又親眼目睹父親和叔父在我面前戰死,那時的心情和羅林也差不多。不過,他一定會挺過這一關的,因爲還有着許多的遼狗等着我們去殺。”
“稟報將軍,扶余城外東面二十里外,突然出現一支馬的軍隊,那些人俱都是騎着戰馬,披着野豬皮、狗皮,人數足有上萬人。”一名騎兵突然闖進來,大聲的稟報道。
“披着野豬皮的軍隊?還有上萬人?難道是高句麗人北上了?”李奔雷一聽到有上萬的披着野豬皮的人上來了,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