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你看那是什麼?”
始畢手指着雁門關上的天空道。
頡利仔細的打量了一會,雁門的上空有數只飛鳥飛入城中。不過距離太遠,他並沒有看出是什麼鳥。
“好像是什麼鳥,有的像是布穀鳥,有些遠看不太清楚。”頡利如實的道。
“那不是布穀鳥,那是鴿子,而且還是飛鳥傳書的信鴿。”一道聲音自兩人身後響起,始畢回頭,卻見張勇正大步走來。
始畢面色陰沉的看了頡利一眼,“本可汗不是已經讓你全面圍困雁門城,爲何居然還讓隋人的信鴿飛入城中?”
頡利惱怒的看了一眼張勇,也不敢反駁,忙連聲道,“我這就去安排,絕不再讓有一隻螞蟻進入雁門城內。”頡利原本是突厥汗國內實力強勁的四位小可汗之一,統管着整個突厥汗國的東面,部下轄有霫部、契丹、庫莫奚、靺鞨四大部族。要地盤有地盤,要人有要,要兵有兵。不管這幾年先是契丹、靺鞨先投隋國,後又投遼東陳克復。接着眼下庫莫奚又投了隋國,剩下一個霫部,卻也不怎麼對他的命令理睬了。這次南下,他的三萬本部兵馬,更是已經摺扣了個七七八八,眼下再沒有半點可以讓他硬氣的憑仗。
惱怒的頡利只好將氣撒在下面的士卒身上,一隊隊的弓箭手被叫來佈置在了雁門城的四周,佈下一道天羅地網,任何飛進和飛出的鳥類都要被一隻不剩下的射落。
那隻剛剛逃過一劫的信鴿飛落雁門城內,早有人忙從信鴿的腿上取下了裝信的竹筒。
此時的雁門城內也是一片忙亂,雁門雖然是天下第一雄關,但他的第一指的是他的險要,本身卻並不是大城。能和京都洛陽相比險要的雁門城,城池的大小不要說和洛陽相比,就是連遼東的遼陽,河東的太原,甚至是馬邑的郡城都不如。整個雁門城都建在雁門山上的一個狹長通道的最南邊,關城本是一軍事要塞,城中房屋等大都是兵營等軍事設施,只有少部份軍屬等平民百姓居住。
往日裡雁門雄關駐軍不到一萬人,就是加上百姓軍屬家眷一起,整個城池也沒有五萬人。如今楊廣一下子帶了將近十五萬人入城,整個雁門城內一下子達到了二十萬人。整個城池之內,到處都是人滿爲患,就連楊廣和他的皇宮嬪妃們,也都找不到一個足夠大的房子,只能在中心位置圍了條街坊,做爲臨時行在。
楊廣站在大廳之中,臉上滿是憂慮。退入雁門關還不到三天時間,可他卻覺得已經過了有三年之久。三天前西陘關被破,五萬禁衛軍戰死,朝廷軍隊的擎天之柱來護兒戰死。兩天前,突厥大軍的那次攻城,雖然最後城池依然在手,但是僅半天的血戰,城中的禁衛軍已經戰死了八千,負傷者數千。
進入雁門城時,楊廣身邊還有十萬禁衛軍,再加上城內的一萬駐軍,楊廣還有十一萬人馬。可是隻是短短的半天攻城,現在就已經有近兩萬人失去了戰鬥力。可城外的突厥兵卻遠遠的要多於城中的守軍,這讓楊廣心憂如焚。
“陛下,各位大人已經在前廳恭候陛下大駕。”內侍輕聲來報。
楊廣在侍衛的拱衛下來到前廳,寬敞的前廳裡已經擠滿了隨駕的文武大臣。
被二十萬突厥大軍圍在這孤城這之中,滿廳的文武大臣們大多也是驚恐不已。此時站在廳中,一個個也是有些沒精打彩,擔驚受怕。
“諸位愛卿,如今形勢,該當如何?”楊廣看了一遍廳中衆臣問道。
一衆大臣看到皇帝的目光掃來,大都是低頭敢對視。唯裴世矩卻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爲,眼下雖然看似居於險境,實則這卻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不少大臣都疑惑的看向裴世矩,心想命都快要沒了,還什麼大好機會。大家可都記得,這打突厥,一直都是裴世矩在謀劃的,不由的對他心懷不滿起來,心想要不是他非要打突厥,怎麼可能會有今日被圍的恥辱。
“裴大人,不知道你所說的卻又是什麼機會?難道是說我等終於有機會可以入草原一遊了嗎?”一名大臣語氣尖酸的道。
裴世矩也不理那大臣,緩緩道,“陛下,兩日前突厥人的攻城情況陛下也是親眼所見。突厥挾攻破西陘關口的大勝之威而來,以全軍新到之銳氣,更兼由阿史那部族的精銳兵馬強行攻城。可攻城半日之後,突厥人的傷亡達到近兩萬人,而朝廷兵馬的傷亡則爲萬五左右。突厥人的傷亡遠勝高於朝廷兵馬,再兼之我們爲守,突厥人爲攻,我們有雁門雄關可守,越打到後面對我們越有利。”
“怎麼個有利法?”楊廣面無表情道。
裴世矩道,“突厥人兩日前強攻不下,那麼必然士氣大降,接下來再攻,也不可能再有當日之勇猛,久之,必然軍心懈怠,內部各族心生矛盾。我們有雁門堅城,突厥人一時難以攻破,而突厥二十多萬大軍南下,並沒有帶足夠糧草,就算他往附近各處劫掠,幾十萬大軍的糧草也不是那麼好弄到的,無糧則無以繼續爲戰,突厥人必退兵也。而且,眼下河東河北各地早有朝廷先前徵集的士兵,眼下必然已經接到陛下的命令趕來,到時突厥人久攻不下,糧草不繼,士氣不振之時。朝廷大軍內外夾擊,反倒是我們一舉殲滅突厥主力兵馬的大好時機。”
楊廣雖然覺得裴世矩說的有些道理,但想想他這番話的關健處卻是要雁門能守的住才行。萬一突厥人在朝廷大軍趕來之前,先破了雁門城,那一切全完了。
蕭皇后的弟弟,太子少師蕭璃反駁道,“前兩日剛到雁門之時,陛下有意繼續南下太原,也是裴大人說應當留守雁門,再去集結雁門各地兵馬,當可與突厥人一戰。可如今卻又如何?雁門被圍的和鐵桶相似,出城的遼王恐怕現在也已經被圍住了。如今突厥人有二十多萬大軍,而雁門城中卻只有不到十萬可戰之兵。這豈不是要圍陛下於險境之中,這又豈是人臣之所爲?”
兩人正爭吵之時,廳外卻有一內侍來到門戶前稟報,“啓奏陛下,有太原來的飛鴿傳書到。”
一聽到有太原來的消息,楊廣立馬精神一震,“快呈上來。”
內侍小跑着呈上去,楊廣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之下,卻是大驚失色,臉色發白的跌坐在椅上。
內史令虞世基一看皇帝的樣子,也是心頭一跳,急問道,“陛下,發生何事了?”
楊廣以手撐額,語氣低沉的道,“太原李淵發來急信,說他已經接到了朕發給他的聖旨。眼下他正在調動河東各地兵馬,不過他說突厥已經將雁門郡四十一城,除雁門與遼王所據的崞縣兩城外,其餘三十九城都已經落入了突厥人之手。而且突厥人已經分兵五萬,分別駐守在析口、滹沱水、五臺三處關隘,阻止河東河北兵馬入雁門。”
衆臣一聽到雁門四十一城已經被突厥人攻破了三十九城,皆都是大驚失色。如此一來,他們已經徹底的成了孤城,和朝廷河東的兵馬隔絕了開來。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化及站在那裡臉色發白的道,“陛下,朝廷之前已經在河東調集了五十萬兵馬,除了十五萬禁衛,河東河北兩地還有三十五萬大軍。突厥人不過五萬人,決不可能是朝廷三十五萬大軍對手的,只要朝廷大軍一到,突厥人必然大敗。”
楊廣長嘆一聲,“沒有三十五萬大軍了,沒有了。”
當日楊廣計劃徵突厥中的五十萬大軍,其中隨駕禁衛軍十五萬,從臨渝關調回十萬,太原五萬,另外河北還有集結的五萬府兵,河東八萬府兵,關隴七萬府兵,一共五十萬大軍。而如今,禁衛軍的十五萬人,已經摺扣了五萬,還剩下十萬人。河東的八萬府兵,定襄馬邑雁門三郡被突厥人殲滅的府兵就足有兩萬人。再加上現在雁門城中的一萬,崞縣的三萬,河東的八萬府兵只剩下了三萬人。
五十萬大軍已經去了十萬,剩下的只有太原五萬,關隴七萬,河北的十五萬,河東的三萬,是本來就已經集結在各郡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三十萬大軍了。
如果這三十萬人能來,楊廣還不至於如此失望,關健是這三十萬人,也有很大一部份是短時間內不可能來的了的了。楊廣將信丟給了內侍,讓他拿去給衆大臣傳閱。
一衆大臣還覺得只要有三十萬大軍趕來,就算不能殲滅突厥人,最少保住雁門和大家的性命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當衆人一個個的傳閱了這份飛鴿急信的時候,卻一個個都忍不住的皺眉失望起來,繼而一個個恐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