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議事一結束,天已經黑了,楊廣倒是不錯,留下殿中的幾十個大臣宮中有膳。期間蕭皇后也出席了這頓便飯,有了皇帝和皇后在,衆大臣一頓飯基本上吃的無比小心。
唯有陳克復是頭一次看到蕭後,但覺得這女人果然如同傳說中的一般,美豔不可這方物。但舉箸間細看,卻發現她溫文爾雅,舉手投足之間總是透發着一種難言的優雅。一顰一笑之間,百媚頓生。但這種媚,卻又不是那種煙視媚行,少了幾分隨意,卻多了幾分高貴端莊,讓人心中生起那麼一種只可遠觀,卻不敢褻玩的心思。
飯是便飯,但在陳克復看起來,卻是奢侈無比,每位大臣面前一張小几,各種山珍海味,水陸佳餚如同走馬燈一樣。那些年青漂亮的宮裝少女,也不管吃沒吃,每隔一會,就會撤走几上的玉盤,重新換上各種色香味俱全,甚至許多看都沒看過的菜餚。什麼天鵝掌,鯨魚肉,駱駝峰,白馬肝、猩脣豹胎,熊掌酥,只差沒有龍肝鳳髓了。
陳克復來到大隋,這還是頭一次來中原。以往呆在遼東,在軍營之時,大多吃的是麪餅,要是能再有碗肉湯那就算好的了。後來終於成了遼東的土皇帝了,擁有錢糧無數,可每天所吃的最多也不過是四五個菜。偶爾和軍中將領小宴,也不過是多幾個碗盤,什麼大塊牛羊肉,甚至是烤個全羊乳豬什麼的,已經覺得是豐盛無比了。但是現在和楊廣的這麼一個便飯一比,還真跟自己就是個剛進城的土包子似的。
這樣的一頓便飯,讓陳克復想起了後世的那自助餐,不過他們這餐卻是有人幫他端菜。好久沒有償過這麼豐富美味菜餚的陳克復倒也不客氣,不管是哪樣菜上來,總是償上幾口,等一頓飯下來,其它的大臣都因小心還餓着肚子,卻唯有陳克復已經大飽口腹之慾了。
吃過飯謝過恩,楊廣也就讓宮中內侍送諸大臣出宮。一出宮禁,諸大臣總算覺得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何況伴的還是楊廣這要的君。一個不好,就是如楊玄感他們一樣,要被千刀萬剮,他們當初可是都被迫吃過楊玄感之弟的人肉。就算是如宇文述這樣的天子近臣,得了數十年恩寵,如今不也一朝權喪。
“恭喜遼公高升!”
“恭喜陳公拜相!”
“賀喜唐公拜相,青雲直上!”
一出宮門,大臣們也開始給陳克復等人道喜起來。今天的情況大家都已經明白了,以後朝中就將以陳克復等五相最貴了。不過蘇威一向是個老好人,衆人也不覺得楊廣真的會對他有多倚仗,最多是看他資格老,讓他佔這首相位置罷了。真正說如今誰最貴,那自然當屬陳克復,不但居右相之位,更是手握十五郡兵馬,還加封爲大元帥之職。大隋行軍元帥不過是八個,大元帥更是隻有幾個親王擔任過。這樣的年青,這樣的得寵,讓衆臣也都忙不迭的過來攀下交情。
李淵笑着和衆臣應和,走到陳克復的身邊,“破軍,怎麼今曰剛一回城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二郎這小子太不懂事了,我都讓他去接了你後就回府中,府中早已經設宴準備爲你接風,這小子居然還帶你去什麼酒樓。人沒事吧?”
陳克復笑着對李淵行了一禮,一邊是同殿爲臣,且還都是宰相。但是一邊李淵卻是他的準岳父,現在散了會,自然得行晚輩禮。今天李淵的突然高升拜相,讓陳克復都驚訝了一把。不過他和那些官場沉浮了數十年的大臣眼光都差不多,看着楊廣的安排就已經知道,楊廣不過是把他和李淵拉起來掣肘已經坐大的宇文閥和裴閥罷了。
蘇威和虞世基兩人,蘇威不過是個老油條,牆頭草,楊廣說一他不敢說二。特別是被扔去遼東一年之後,相信以後對楊廣的話不會有半點異議。楊廣用他爲右相,不過立一木偶罷了,而且有他在,也不用將這最重要的右相位置授予他人。至於虞世基,雖然也是天子近臣,但是他的家族勢力不強,且大多時候,都屬於中間派,他更多的是站在遼王的後面,對於朝中爭鬥,一般都是不偏不左。
如此一來,五相里面,只有陳克復、裴世矩和李淵,不過李淵和陳克復又都是邊疆重臣,並不在朝中理事。所以說來說去,楊廣打壓了裴閥、宇文閥,拉他們起來,卻並不是要讓他們來主政,不過是用來掣肘兩閥罷了。要不然,裴世矩今天也不可能拜相。放宇文閥和裴閥在中央,卻讓陳克復、李淵在地方,這就是讓他們互相掣肘。
看着李淵那笑眯眯的樣子,陳克復甚至有些妒忌他了,什麼也不幹,居然就能一路青雲直上。不但拜相,更是手握地方大權。他新封的太原留守之職,可比原先山西、河東慰大使的權利重多了。做慰撫大使不過相當於一個巡查御史,光有觀察權,卻沒有直接的權利。
而現在的太原留守,卻是直接坐鎮太原。太原曾經是唐堯故地、戰國名城、太原故國、北朝霸府、天王北都、中原北門、九邊重鎮……“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幷州是故鄉”。楊廣將這麼一個重要的地方交給他坐鎮,那是對他無比的信任。而且太原留守一職,因爲太原是邊關重鎮,所以也統兵權,雖然不能直接調兵,但名義上,太原附近的兵馬都歸他節制。
陳克復羨慕無比,太原的位置上佳,不管是距離西京長安,還是東都洛陽,都不遠。只要天下一亂,絕對是一個爭奪天下的起兵好地方。
“唐公,我有負你的託負,沒有照顧好玄霸!”陳克復有些低沉的道。對於李玄霸,他是真的覺得有些內疚。而且如今的情況,不管是楊廣有意爲之,還是事情的自然發展,他已經和裴閥甚至宇文閥走到了對立面。這不是打了他們兒子的事情,而是他們已經出現了根本的利益之爭。他現在需要李淵這個盟友,幫他再爭取一些時間。
李淵嘆了口氣,“這事情我聽二郎說過了,四郎打小生病燒壞了腦子,向來比較笨拙。這事情也怪不了你,這就是他的命。看的出來,你對他們兄弟倆還是很照顧的,二郎回來後,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整個人都大變了樣,成熟人,睿智了,我甚感欣慰。老天收走了我一個兒子,卻又讓我的另一個兒子更加的成熟、懂事。破軍,你和三孃的吉曰我定在了來年正月初八,你也是朝中重臣,過年完又得回漠北,所以時間有些緊,還請勿怪。和我一起回府吧,府中準備了宴席,爲你接風。”
當初他同意把女兒嫁給陳克復,不過是覺得陳克復一表人才,前途大好。更兼得他家中無甚長輩,正好適合有些任姓的女兒,不用擔心她嫁過去受氣。可哪曾想,短短的時間,陳克復如今已經成了朝中重臣,甚至權勢還在他之上。
“那恭敬不好從命,二郎還在我的府中,他和幾個朋友受了點小傷,我讓他在我府中包紮,正好我先回府中叫上二郎一起。”李世民和他的那羣朋友運氣沒有陳克復他們好,陳克復等人都是軍中將領,所以雖然遇襲,最後並無人受傷。反倒是李世民、柴紹一夥,雖然也都勇武,可終究不是久經沙場,混戰之中,基本上是人人帶傷,李世民爲照顧幾個堂弟,背上也中了一刀,好在傷勢不重。
“二郎不礙事吧?傷的重不重?”李淵一聽李世民受傷,也是擔憂的道。
“您老放心,一點皮外傷,既沒傷筋動骨,也沒有毀壞容貌,不耽誤以後找個漂亮兒媳婦。”
李淵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一會我回府後讓建成和元吉帶馬車來接你,在哪個府第?”
“就在宇文大將軍府旁邊!”
又和衆人說了幾句之後,陳克復反身回府,他來的時候匆忙,是坐楊廣派去傳旨的馬車去的。此時回去,依然坐着宮中安排的車駕回去。一路上,陳克復發現,此時纔不過是剛剛天黑,可是整個洛陽城卻已經是禁嚴,店鋪閉市,家家關門,一隊隊的禁衛在街道上巡邏。甚至他一眼看到,街道之上除了禁衛軍之外,居然有許多本來駐紮在河南府的外府上番府兵也已經進城。一隊隊鎧甲式樣明顯和禁衛軍不同,各坊各門都能看到他們的影子。
陳克復東都洛陽城中有三處府第,都是楊廣歷次所賜。而現在他落腳的這一處,卻是最大最豪華的那處。乃是天子當初念其平定遼東之功,將原本楚國公楊素的府第賞賜給了他。
這處府第佔地極廣、奢侈無比,更是處於洛陽城中最繁華的地段,這裡是京中衆多王公高官的集中處。馬車一停,早有人上來幫他掀開馬車簾子。陳克復跳下馬車,卻驚訝的發現,適才幫他掀簾子的卻是一個身着紫袍,滿頭花白頭髮之人,卻是剛剛同在殿中議事的宇文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