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德勘接過令牌,臉色一變:“什麼事這麼緊張,這大門不守了嗎?”
王華強厲聲道:“韓將軍自然會派人過來接應的,你把防務移交一下,現在趕快帶上人和我走。”
司馬德勘二話不說,交還了令牌,回頭就向他的副手佈置起來,順便點了五十個士兵回宮門內牽馬。
王華強則簡單地對護送他和蕭摩訶趕來的十幾名賀若弼的親兵交代了一下,告訴他們蕭摩訶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讓他們仍然守在這裡,這些人雖然心生疑慮,但畢竟王華強是參軍之職,地位遠高於他們這些小兵,所以除了唯唯諾諾以外,也不敢多話。
須臾,司馬德勘便領着五十名精銳驍果騎士,全副武裝,舉着長槊,騎着高頭大馬趕到了,只不過這次戰馬沒來得及披上馬甲。
王華強知道馬甲極重,即使是驍果騎士,也只有在戰場衝陣前纔會給馬披上,不然這一路跑到城南,恐怕戰馬就已經沒有力氣了。
王華強一揮手,對着司馬德勘說道:“司馬都督,你在前面引路,目標城南朱雀門外。”
司馬德勘和手下騎士們一手馭馬,一手舉着長槊,一路騎行,幾個沒有帶槊的軍士打着火把在前領路。
此時已近戌時,街道依然空曠,而王華強的心裡則如同火燒,聽韓擒虎的意思,抓王氏兄弟一個現行盜墓罪,讓他們對自己殺俘虜之事保持沉默,是現在自救的唯一辦法。
想到這裡,王華強不由得多抽了馬兩鞭,速度也一下子提了起來,釘着蹄鐵的沉重馬蹄砸在城中大街的青石路面上,發出陣陣“得得得”的響聲,在這建康城的夜空中迴盪。
只消小半個時辰,一行人就奔到了朱雀門這裡,守城的軍官認得韓擒虎的令牌,當即下令開城,還告訴王華強,城東南五里處有火光沖天,似乎有不少人在聚焦。
王華強謝過守城軍官,帶着騎士們一溜煙地出了城,一出城門,就發現了城南的火光,那裡是個再明顯不過的標誌,一行人連忙衝着火光奔去。
翻過了一個小山崗,穿過了一片樹林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這裡依山環水,而面前如同一個巨大的工地,成千上萬的人在熱火朝天地舉着火把,來回奔走。
王華強定睛一看,只見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土包,土包前的一塊石碑已經被生生砸斷,不用看就知道是陳霸先的陵碑,而大土包已經被砸開了好幾個通道,宛如後世的礦山洞,不停地有人從那些通道進進出出,運出一筐筐的泥土。
那個獨臂的老兵福全叔正站在通道口,指揮着人進出,嘴裡匆促着:“快點,再快點,天亮就來不及了!”而那些挖礦的小夥子,在這寒冷的冬夜裡都一個個赤了上身,滿身都是灰土,鑽出來的人一個個形如泥猴。
王頒和王頍正被幾十個人擁着,站在河邊,王頒的表情形如瘋顛,雙眼通紅,額頭上已經一片血糊淋拉,而王頍那一貫陰陽怪氣的冰塊臉上,也現着一絲少見的衝動與興奮,來回不停地踱着步,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坑道口。
馬老三帶着一百多人,已經脫了隋軍的衣服,這會兒領着三四百個手持兵器,黑巾包頭的壯漢,在小樹林外警戒着,一下子就撞上了王華強領着的驍果騎士,兩人一打照面,不約而同地神色一變。
王華強沒有想到兩個時辰前還在北掖門上值守的馬老三,現在居然出現在了這裡,他沉聲問道:“馬三爺,你們這是做什麼?”
馬老三看了一眼王華強的身後,發現他只帶了五十個人前來,鬆了口氣,但仍然擋着王華強的去路,說道:“王參軍,如果你是路過這裡,還請繞道別處,大家在一起共過生死,不容易,別壞了這份交情。”
王華強哈哈一笑:“馬三爺,你可知道你們這樣發掘陳霸先的陵墓,此事傳揚出去,是要掉腦袋的?”
此話一出,不僅馬老三驚得倒退兩步,連司馬德勘等人也都大吃一驚,一時間戰馬都被騎士們帶得左右搖擺,一陣長嘶。
王氏兄弟顯然也聽到了這裡的聲音,視線從坑道口移了過來,王頒和王頍對視一眼,奔到了這裡。
王華強在馬上對着王頒行了個禮,說道:“景彥兄,好久不見。”
王頒現在的模樣很奇怪,尤其是額頭上一片血淋淋的,又粘了不少黑土,看樣子象是剛剛狠狠地摔了一跤,卻不知道他爲何不處理傷口。
王頒看着王華強,也不回禮,冷冷地說道:“華強,你帶人是來攪我局,壞我事的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如果我真的想對景彥兄有所不利,會只帶這些人來嗎?我知道景彥兄是想報仇,可是你想過沒有,向一個死人復仇,卻要賠上自己一條命,值得不?”
王頒的臉上肌肉跳了跳,看了一眼周圍的人,說道:“大家都回去,我和華強有話要說。”說着一個人舉着火把,向着河邊僻靜處走去,王頍邁開步子想要跟過去,卻被他擺手阻止。
王華強也下了馬,跟着王頒走出去百餘步,一直到嘈雜的人聲完全聽不見,才站定腳步:“景彥兄,你是怎麼知道陳霸先的陵墓在這裡的?”
王頒冷冷地答道:“陳霸先的陵墓又不是學曹操那樣布七十二冢,要找到並不難。福全叔這些天幫忙找到了不少先考的舊部,今晚在前面的石子崗集會。
本來我還沒想到要挖陳霸先的墳,只是看到了大家都過得這麼悽慘,又想到前些日子在江岸邊死了那麼多人,一時悲從心來,痛哭流涕。
當時福全叔對我說,二少爺這樣悲傷,是因爲不能親手報殺父之仇嗎?他知道陳霸先的陵墓所在,可以把老賊的屍骨挖出來,就地鞭屍,以解我的心頭之恨。
華強,我也知道盜挖皇陵乃是死罪,但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建康的皇城被韓將軍控制了,陳叔寶我殺不了,向陳氏復仇也只剩下這一個辦法,於是我叩首求教,福全叔這才同意帶我去,但他又爲左右爲難,說是挖墳只能夜裡,沒這麼多人手。
後來舍弟出了個主意,讓大家在這附近四下宣揚,就說挖到財寶了,今天晚上這附近兵荒馬亂的,陳朝潰兵們到處都是,一聽有錢,就全來了,我們的人不去挖墳,以免受牽連,全讓這些陳朝潰兵們做這事,即使今後皇上震怒,查問起來,那殺的也只是這些盜墓的人,而我王頒自己會頂罪,不會連累福全叔他們。”
王華強嘆了口氣:“那馬老三等人又是怎麼回事,他兩個時辰前還在北門站崗,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王頒看了一眼遠處的馬老三,說道:“原來今晚是和他約好一起祭奠先考的,他父親當年也被陳霸先所殺,所以也跟着過來了,一看到我們的行動,就主動負責起了外圍的戒備。一會兒打開墓穴,挖出金銀後,分他一份就是,他這次也折了不少弟兄,給他一些錢也是理所應該的。”
王華強雙目炯炯,他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還要確認:“一會兒打開墓穴後,景彥兄打算怎麼辦?陳霸先的屍體你準備如何處理?”
王頒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恨恨地說道:“老賊的屍體,自然是要劍斬斧劈,至於墓室裡的陪葬財富,那就隨便大家取了,反正我對這個沒興趣。事成之後,我自會向皇上領罪,不會牽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