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舉帳皆驚,羅士信叫了起來:“不行,不能退,這一退,我們這些天來死難的將士們,就真的是白死了,只會讓王老邪得意。”
秦瓊的嘴角勾了勾,眼中光芒閃閃:“裴柱國,我軍的數量上仍然有優勢,仍然可以一戰,未必要這麼着急撤退吧,再說,我軍現在連戰連敗,士氣低迷,如果此時在敵前撤退,只怕有可能全軍崩潰啊。”
裴仁基嘆了口氣:“頓兵堅城之下,本就是兵家大忌,我軍挾洛水大勝之餘威,趁勝而來,本來一鼓作氣,攻下河陽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打了近一個月,我們損兵折將,今天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慘敗,現在軍無戰心,糧草又是開始缺乏,不退回倉城,只會更糟糕。”
李密擡起了頭,雙目炯炯:“秦將軍說的對,不是不可以退,而是怎麼才能退?敵前撤退向來是兵家大忌,王老邪必將派兵一路追殺,到時候如之奈何?”
裴仁基咬了咬牙:“魏公,現在末將最擔心的,還不是當面的王老邪,而是洛陽的隋軍,他們若是知道我軍現在的狀況,想必會開始攻擊我們運河上的運糧船,現在營寨中已經開始有糧草不繼的兆頭,若是這糧道再給截,到時候想退都退不了。趁着現在我們還有兵力的優勢,召來洛陽城外的部隊,交替掩護撤退,回倉城還是可以的。若是再過個三五天,只怕想退都不容易了。”
單雄信恨恨地說道:“裴柱國何必漲他人的志氣,滅我們自己的威風?王老邪前面洛水一敗,也幾乎輸光了所有,不也是爬回來了嗎?我們上次洛水也輸過一陣,魏公不也是殺了個回馬槍?一次勝負只是暫時的,我們還是有反敗爲勝的機會!”
裴仁基苦笑着搖了搖頭:“對別人或許有機會,但是現在我們的對手是王老邪,他不會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也不會給失敗所打倒,他今天都沒有乘勝強攻我們的大營,而是繼續在鞏固城防,就是繼續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跟我們準備繼續磨下去,現在他有了城北的大營,又有河陽城,可以一城一營,互爲犄角,兵法上這種是極難攻破的。”
羅士信搖了搖頭:“可是城北的大營裡卻關押了我們幾萬的俘虜,這些人不會跟王老邪一條心,只要我們集中兵力進攻,他們是有可能譁變,站在我們這一邊作戰的,畢竟,他們的家人親屬,都在我們這裡呢。”
徐世績嘆了口氣:“亂世之中,沒有誰會爲了家屬子女而不要命的,再說了,這些人的家眷,很多都是搶來的民婦,哪有多少感情可言,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指望了,在我看來,這是王老邪的再次示弱,還想誘我們繼續攻打北城大營。”
徐世績說到這裡,看着李密,正色道:“這回王老邪繳獲了上萬匹的軍馬,他的騎兵部隊進一步地強大,我軍若是攻營,他必能以強力騎兵逆襲,裴柱國說的對,這是死路,絕不可走。”
李密點了點頭:“這麼說來,徐將軍也是同意裴柱國的看法,暫時撤兵嗎?”
徐世績點了點頭:“是的,將不可因慍而攻戰,就這麼撤了,誰也不甘心,尤其是我,我的精銳,老弟兄幾乎大半折損在南城了,最不甘心的就是我了,但是,現在賭氣式地繼續打下去,只會越打損失越大。我們退回倉城,對我們除了損失一點面子外,有百利而無一害。而王老邪這時候就算守住了河陽,但不能消滅我們,也未必是好事。”
李密的心中一動,沉聲道:“這話又是何意?”
徐世績的那張小白臉上,一雙眸子中光芒閃閃:“王老邪和洛陽城中的主和派,元文都,盧楚這些人的矛盾非常深,甚至可以說是不共戴天,我軍大軍壓境,兵臨城下之時,他們勉強可以合作一回,但只要我軍一撤,這主戰主和兩派,必將產生矛盾。”
“王世充這回洛水大敗之後,不敢回洛陽,而是來這河陽死守,就是知道回了洛陽絕無好果子吃,他雖然守住了河陽,但仍然不比洛水之戰前的形勢更好,元文都和盧楚仍然會追究他洛水之敗的責任,他最多能勉強保住現有的兵權,但是這統領東都全軍的指揮權,只怕不再爲他所有。”
羅士信奇道:“這時候東都的兵不給他指揮,還有誰能指揮?王老邪雖然是我們的死敵,但連我都知道,整個東都,不,應該說整個隋朝,都沒有比他更好的將軍了。”
李密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如果有外力作用,那自然是能者而上,但若是這個外部的威脅暫時消失,或者說不那麼致命的話,這些東都的刀筆吏們,就會開始勸楊侗來防王老邪擁兵自重,尾大不掉了。所以,我們這時候如果撤軍,就是撤了這個對東都,對河陽的壓力,他們就會自己掐起來了。”
在場衆將都恍然大悟,點頭不已。
單雄信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是,我們如果現在就這麼撤了,王老邪若是一路追殺,那可怎麼辦?敵前撤軍,向來是非常危險的舉動,很難啊!”
李密勾了勾嘴角,說道:“這回由我來親自擔任後衛,掩護全軍的撤退。”
此言一出,舉帳皆驚,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徐世績還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沉聲道:“不行啊,魏公,你是全軍主帥,萬萬不可以斷後的。”
李密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一個人斷後,我還會帶着內馬軍和外馬軍的,加起來還有一萬餘騎,足以保證全軍的安全了,就算王老邪出動所有的騎兵來追,我們也不至於怕了他。”
說到這裡,李密頓了頓:“而且,王老邪如果看到是我親自斷後,只怕也不敢窮追,上回在平樂園,我殺過一個回馬槍,王老邪用兵謹慎,肯定也怕我再來一次的,畢竟,現在是麻桿打狼兩頭怕,他離了河陽城,也無勝我把握,一旦野戰失敗,那我們就可以再次進兵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