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章節目錄弄錯了,這是重新上傳的下午那章,給大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下週三江,更新將加快!)
十一月十三日,午時。
這是一片方圓一里左右的平地,兩邊稍稍向上隆起,形成了兩個小土坡,平地上,原本生長的野草已經被全部剷除了,距離西城門比較近的那個小土坡,上面用原木搭了一個粗糙的高臺,高臺兩旁,笙旗招展,在北風中獵獵舞動。
竇建德,凌敬,高擋脫,王伏寶等等一干將領坐在高臺上,在高臺對面的另一個小土坡上,則坐滿了長河營的士卒,密密麻麻的,一千來人左右,幾乎是全營出動。
諸葛德威也在人羣之中。
今天上午,他在高暢的宅子門前徘徊了好一陣,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那時,他已經知道了今天下午比武奪帥這事,因爲這件事情,讓他對昨天下午自己所做的決定感到猶疑。
只有一次的生命是他唯一的賭注,他必須看好了才能下注,如果,這次投靠的主公在比武中敗亡,投靠他的自己的下場自然不問自知。
但是,昨天下午,他已經得罪了曹先民,要是不找一個靠山,不要說隊副這個官職,就是在本隊中也難以待下去,事到如今,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如果,高暢能在這次比武中獲勝,選擇在最困難的時候投奔他的自己,一定會得到最好的回報,不過,要是高暢敗亡了,他也沒有陪他一起前往地獄的打算,他已經找好了退路。
心中浮想聯翩,臉上的神色也就陰晴不定,看上去,他好像炯炯有神地在看着土坡下的校場,實際上,他的心思全不在這裡。
阿嵐站在高暢身後,幫他把皮甲的帶子繫好,這次比武,高暢沒有穿自己那身漂亮的甲冑,而是找了一件輕便而簡陋的皮甲。
對付力大如牛的敵手,笨重的盔甲並沒有什麼防護作用,如果被對手擊在自己身上,就算身披重甲,也禁受不起,到不如選擇輕便的皮甲,保持身形的靈活。
一杆長槍插在身旁,槍頭附近的紅纓在風中輕輕搖曳。
一根紫色的髮帶把高暢的頭髮束了起來,他擡頭望着頭頂的天空,雲層隨風變換着形狀慢慢漂移。
他心中一片安寧,沒有即將面臨生死的緊張和慌亂,也沒有感到熱血沸騰。
阿嵐默默地在他身邊,終於,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她還想做點什麼,讓自己留在他身邊的時間久一點,只是,卻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
她癡癡地注視着他的側臉,彷彿想把他的身影深深地印在自己心上。
她向前伸出手去,手在空中停滯片刻,落在他的肩上,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好了!”
“好了?”
高暢低下頭,回望着她。
“嗯!好了!”
阿嵐移開視線,她不想在他面前顯露自己的脆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擾亂他的心神。
高暢沒有再說話,他的眼神銳利如鷹,視線中,校場的另一邊,手持雙斧的雄闊海大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沒有穿任何甲冑,只是一件粗布衣衫,手中的巨斧甚爲驚人,看上去,每一隻足有好幾十斤,斧頭的鋒刃閃着寒光,明亮如水。
雄闊海沒有騎馬,依他的身段和重量,很難找到一匹能夠和他相匹配的好馬,再說,他也不需要那玩意,短距離的奔跑,他並不比奔馬更慢,況且,還有一個原因,讓他不能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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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雄闊海向野獸一樣朝天大聲嚎叫。
鬧嚷嚷的人羣頓時靜了下來,那嚎叫聲穿透穹蒼,如同滾雷一般在衆人耳邊迴盪。
諸葛德威臉色爲之一變,心裡涼了半截,校場中的巨漢在他看來,根本是個無法戰勝的魔神,他對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悲觀。
高擋脫瞧着雄闊海,表面平靜,然而,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內心的緊張。
尚智的手放在刀柄上,很快,他討厭的那個人就要死掉了,只是,他並沒有感到雀躍,他無從瞭解自己此時的心情。站在他身邊的阮君明臉上露出了笑意,他的目光在雄闊海,高暢身上掠過,落在了神情落寞的阿嵐身上。
高暢拔出長槍,翻身上馬。
那是一匹栗色的健馬,昨夜竇建德特意叫人給他送來的,隨之而來的,還有大牛等人,那二十來個人都是尚家莊出來的漢子,被竇建德派給他作爲親兵使用。
是收買?還是愧疚下的補償?
對此,高暢沒有多想,從今天上午開始,他一直保持着心如止水的心態,就像在轉生的間隙,漂浮在無邊的黑暗中一般。
在那裡,所有經過的事情,所有遇見的人,都會一一被黑暗吞噬,最終潛伏在記憶的河流之下。
只有這樣,他才能使用隨同轉生帶到這具身體裡的黑暗之力,若非如此,只憑這具肉體本身的力量,無法戰勝雄闊海。
無人,無我,唯有無邊無際,永恆的黑暗!
馬兒踏着細細的步子朝場子中間的雄闊海奔去,蹄聲越來越急,最後,如同雨打芭蕉一般響起,馬兒在高暢熟練的操縱之下,飛一般奔跑起來。
雄闊海的身影在高暢眼中越來越大,高暢單手持槍,槍尖遙指雄闊海。
單純和雄闊海鬥力,無疑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所以,高暢準備借用馬力去衝擊雄闊海,所謂戰術,不過是揚自己之長,擊對方之短。
雄闊海雙手低垂,斧刃向前,斧尖微微擦着地面,他的身形巍然不動,沒有一點閃避的意圖。
眼看戰馬就要衝到身前,高暢那張蒼白的臉映入眼底,槍尖上的寒光森然奪目。
高暢身子微微探出馬背,雙腿緊夾馬腹,馬兒發出一聲長嘶,前蹄懸空,朝雄闊海撞去,就在此時,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發出電光。
“嗷!”
雄闊海突然發出嚎叫,聲浪直衝雲霄,高暢身下的馬兒突然失去了控制,它嘶叫了一聲,叫聲中,失去了雄渾的氣勢,充滿了恐懼。
雄闊海本是被老虎養大的,在他身上,仍然殘留着猛虎的氣息,這也是他不能騎馬的原因,沒有一匹戰馬在他身下,仍然能夠站立起來行走。
所以,高暢藉助馬力去衝擊雄闊海,想在力量上有所增強的戰術是錯誤的。
雄闊海只是稍稍露出自己的野性,高暢的戰馬就失去了方寸,由於本能的恐懼,這個時候,那匹戰馬已經四肢癱軟,無力衝鋒。
寒光一閃,雄闊海手中的巨斧龍捲風一般捲過,戰馬的前蹄齊膝被砍了下來,它一聲悲鳴,向前摔了下來。
身下的戰馬失去了控制,馬上的高暢自然也無法保持平衡,他的重心隨之前移,眼看,就要摔下馬來。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面對意外,他們總會有一點時間感到錯愕,那點時間或長或短,讓他們無法做出正確的應對。
然而,在高暢身上,並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沉浸在無邊的黑暗裡的他的靈魂,不被任何外物所影響,同樣,也不受自身的情緒和外界事務變換的影響。
他很自然地做出了應對,就像早就知道會遇上這樣的事情一樣。
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按,雙腳已經脫離了馬鐙,人如炊煙般嫋嫋升起,與此同時,長槍脫手而出,閃電般投向雄闊海的面門。
雄闊海沒有料到他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能發起攻擊,他只來得及偏偏頭,長槍從他臉頰旁掠過,帶走了一絲血肉,插在了幾丈後的泥地上。
雄闊海憤怒的喊叫,前衝一步,斧頭向空中的高暢直劈而去。
血猛地噴了出來,戰馬頹然倒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它躺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鮮血流了一地。
在半空中,高暢已然拔出長刀,寒光一閃,在雄闊海的斧頭未曾劈下之時,他已經搶先劈出了一刀,直奔雄闊海的面門。
“鐺!”
刀鋒和斧頭在半空中相擊。
高暢只覺一股大力從手腕傳來,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長刀險些從手上跌落。藉着雄闊海的大力,他的身子落葉一般向後飄落。
“啊!”
雄闊海沒有受任何影響,身子微微一滯,隨後,又往前邁了一大步,另一柄斧頭朝高暢砍去。
高暢落地之後,沒有站穩,而是順勢倒向地面,避過了雄闊海的斧頭。
“哦!”
場外的人沒有看清這一幕,還以爲高暢被雄闊海的斧頭劈中了,不禁齊聲嘆息。
阿嵐的心一緊,腳下一動,就要往場中跑去;諸葛德威皺了皺眉,只覺雙手手心被汗水全部濡溼了;曹先民大叫一聲,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在人羣中高高躍起;阮君明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尚智臉上的表情極爲複雜,難以歸類;高擋脫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刺進了掌心;竇建德有些失望,嘆了嘆氣;凌敬手拂長髯,眼睛閃爍,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們臉上的表情馬上發生了改變。
高暢在地上滾動起來,舞動着刀花,刀刀劈向雄闊海的下盤。
地躺刀,這是高暢對付雄闊海的另一個辦法,雄闊海身材過於高大,下盤是他的弱點之一。
果然,雄闊海被他的這一招弄得手忙腳亂,他舞動着雙斧,像風車一般滾動着朝地面砸去,只聽得一陣砰砰的聲響,那是斧頭砸在地面發出的聲音。
然而,地躺刀非常耗費體力,在雄闊海這樣的防守之下,高暢也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很快脫離了戰圈,躍到長槍旁,伸手拔出了長槍。
雄闊海收住揮舞的斧頭,面向重新把長槍拿在手中的高暢。
他沒有馬上衝過去,事實已經證明,對方並不是輕易就可以打發的小角色,他不能再小看對方。
兩人隔着幾丈遠對峙,校場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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