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對待最高安理會的問題上,表現的異常激進與活躍,這不禁讓人懷疑“龍語者”是不是與最高安理會有仇。
但不管怎樣,無論什麼人物,無論什麼組織,只要與最高安理會有染,一旦事情敗露,“龍語者”將很快找上門,這也是爲什麼康巴特寧死不肯道出特爾羅的研究機構存在的原因之一,同樣也是蘇爾巴喬爲什麼在最後時刻纔派出混合戰艦的緣故。
跟那樣的反人類勢力合作,千夫所指的負面影響還在其次,真正可怕的是“龍語者”。
倘若國王陛下成爲他們的目標,哪怕只是嫌疑目標……
新派勢力會土崩瓦解,蒙亞帝國與蘇魯帝國也會背棄盟約,王權將受到質疑,亨利埃塔會毫不猶豫把他推下王座,連圖拉蒙泰倫艾德文娜等人都會受到牽連。
他的政治抱負,他的人生目標,他的富貴榮華,他的滔天權勢……
所有的雄心,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豪情,一切的一切,都將化爲塵埃,湮滅在“龍語者”聯合艦隊的炮火下。
最高安理會之名,是一個禁忌,一個魔咒,凡是召喚魔鬼力量的人,都將被淨化。
事實上,j先生曾告訴他,不用過分擔心“龍語者”,只要諾亞大人醒來,上帝武裝將擁有超越巔峰時期最高安理會與第三委員會的實力,哪裡用懼怕什麼“龍語者”。
只可惜,諾亞大人還在沉睡,融合尚未完成。
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好不要招惹最高安理會第三委員會。更不能招惹“龍語者”,還有……阿努比斯軍團背後的代行者。
他不知道阿努比斯軍團,更不知道什麼代行者。
他很好奇,阿努比斯軍團又是什麼時候出現,哪裡來的勢力。代行者又是什麼東西。
j先生說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代表想象不到他們的強大。
既然能與“龍語者”齊名,阿努比斯軍團與代行者擁有多麼強悍的實力,可想而知。
讚歌威爾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唐方會獲得這麼多證據,雖然都是間接證據。但是當它們組成一個鏈條,再點綴上幾個謊言,便化爲一張大網,將他與周圍之人拉入黑暗深淵……不,是死亡深淵。
他不怕黑暗。他喜歡黑暗。
會議室變得安靜,天花板上的燈光愈黯淡。
二人沉默不語。
這樣的沉默不是前幾次的故作沉默,而是無言以對,無能爲力,無可奈何,所以只能沉默。
到頭來,唐艦長反將了他們的軍。
這種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很久,久到芙蕾雅將維修班扛來的第二塊能源電池吸乾。久到唐艦長勃然大怒,拎小雞一樣把她拽回鏡頭前面。
然後,小丫頭笑着跟國王陛下與j先生晃晃手掌。像只小豬一樣拱進唐艦長懷裡。
讚歌威爾像一隻泄氣的皮球,鼻孔往外噴出兩道白煙。
“說吧,說出你的條件。”
唐方在“阿拉黛爾”官媒播出那樣的信息後,並沒有將後續內容公開,而是將這些東西展現給他看,目的只有一個跟他講條件
j先生眼睛裡的血色與墨色緩緩消褪。舞動的髮絲歸於靜止。
房間裡的燈光再次明亮,照着黑亮的會議桌。照着桌前國王陛下蒼白的臉。
唐方把芙蕾雅丟到身後沙發上,舉起雙手。輕輕拍了兩下。
“陛下,您真聰明。”
這不是誇獎,這是諷刺。
讚歌威爾的臉上一片紅。
唐艦長分明是想告訴他,早些時候有這樣的覺悟又哪裡會像現在一樣失態。
堂堂一國之君,能呼風喚雨的領袖人物,竟然像庸庸碌碌的凡人那樣不見棺材不落淚,實在沒有風度。
他很想拂袖離堂,又或者抽出鞘中長劍,斬斷面前那張可惡的臉。
遺憾的是,這麼做的代價,他付不起。
唐方說道:“中止聯合議事會。”
讓堂堂一國之君出爾反爾,自食其言,這是一種裸的諷刺,一記用自己的手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疼痛還在其次,關鍵是響亮,會被許多許多人聽見,會被許多許多人嗤笑。
當然,這是國王陛下的問題,不是唐艦長的問題。
讚歌威爾很乾脆地說出一個“好”字,因爲對方有這樣的要求再正常不過,在剛纔冗長的沉默時間,他已經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自然不覺意外。
他同樣知道這不算條件,只是雙方可以坐下來談條件的前提。
唐艦長手中握有那樣的東西,聯合議事會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會場內所有大臣,所有領主,他們的所有情緒,所有糾結,所有選擇,都成爲鏡頭下一抹風景。
是的,會場裡所有人,都爲唐艦長的出場跑了一次龍套。
那些算計,那些較量,就像小人物微不足道的表演,很可憐,也很可笑。
他總算明白亨利埃塔爲什麼自始至終那麼平靜,淡然而冷漠地面對一切,因爲老頭兒知道某人一定會出面終結這場對老派勢力充滿深深惡意的鬧劇。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他還是敗給了他的叔父。
他善於利用人的性格弱點,亨利埃塔善於利用人的性格優點。
其實唐艦長的弱點與優點是同一種東西,只是因爲看待角度不同,有人會認爲那是弱點,有人會認爲那是優點。
讚歌威爾將萬般情緒沉入心底,靜靜等待他的下一個條件。
唐方伸出2根手指:“2萬噸零素。”
2萬噸零素當初他在“巴比倫”敲詐亞當奧利弗的時候,總統大人以軍備採購爲誘惑,才從那些大型軍工企業手裡調集9000噸零素給他。
雖說讚歌威爾完全不同於亞當奧利佛,他是一國之君。擁有極大權柄,只怕也無法輕易拿出2萬噸零素。
果然,他皺眉說道:“你的要求實在過分。”
2萬噸零素他不是拿不出,但必須動用部分軍事儲備資源。如果被人知道聯合議事會無疾而終,國王陛下還要付出大量零素作爲賠款。將會對他的聲望與實力造成更爲沉重的打擊。
這麼多年來,他辛辛苦苦達成的對老派勢力優勢都將毀於一旦。
唐方說道:“這不是要求,這是條件。”
讚歌威爾沉默不語。
他很清楚自己的優點與缺點,他是一個國王,不是一個談判專家,在這種討價還價的事情上。根本不是那個牙尖嘴利的小子的對手。
“好,我答應你。”5分鐘後,他咬着牙答應下來。
就像唐方說的那樣,這不是要求,這是條件。
唐方繼續說道:“克納爾公爵領由艾琳娜繼承。任何人不得再對阿拉黛爾與喬森納內政指手畫腳。”
讚歌威爾想笑,又無論如何笑不出。
當然,就算他笑的出,也一定是苦笑。
如果說2萬噸零素是賠款,那麼承認艾琳娜公爵繼承權,不得干涉克納爾公爵領內政便是變相割地。
割地賠款,多麼經典的國際條約內容,它們多與“喪權辱國”這樣的詞句相伴。
讚歌威爾一向自負。更有自負的本錢。然而就是這樣的他,卻被一個足以做他孫子的年輕人逼到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的地步,這樣的一幕實在難看。
“裡維斯與反對改革派成員勾結最高安理會。有這樣的罪名在,相信國王陛下很容易搞定此事。”
“艾琳娜是康格里夫的私生女,讓她繼任爵位實在不合祖制,扶她登基易,要想堵住國內貴族的口很難。”
唐方點點頭:“所以才需要你的冊封,攝政王的祝福。”
讚歌威爾怎麼都沒有想到唐艦長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本打算對克納爾公爵領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應付過去就好。
畢竟裡維斯與反對改革派腦袋頂扣了那麼大一屎盆子。又面臨生體戰艦集羣的威脅,絕對不可能勝過有唐艦長支持的艾琳娜。克納爾公爵領早晚會落入那個小丫頭手中……不,是唐艦長手中。
遺憾的是,對方並不打算低調,動用武力扶艾琳娜上位不說,還要他以王權名義,親自爲女孩兒正名,亨利埃塔也要給予祝福。
這樣一來,不管是新派勢力,還是老派勢力,自然沒人再敢提出非議。
至於騎牆派,他們更沒有立場與能量指手畫腳。
亨利埃塔一定樂於這麼做,他卻不願意,因爲那很丟人,真的真的很丟人。
親自爲艾琳娜冊封,就等於當着全國人民的面抽自己的耳光。
他是讚歌威爾奧利波德,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王,不是那些沒有骨氣的窩囊廢,有自己的驕傲與榮耀,這麼做,比殺了他還痛苦。
唐方說道:“只要你答應這兩個條件,這些證據將從此人間蒸發,我同樣可以答應你,只要國王陛下不再打克納爾公爵領的主意,我便不再插手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政事。”
這樣的承諾讓雙方的談話變成一項交易,而不是要挾,或敲詐。
讚歌威爾臉色稍霽,認真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這很好理解,如果唐方信守承諾,腳步止於克納爾公爵領,不再插手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政事,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儘管割地賠款的舉措會讓他聲望受損,卻並沒有傷及新派勢力根本,更何況他手裡還握有上帝武裝這樣的黑暗力量,圖蘭克斯聯合王國早晚會成爲他的掌中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麼?
誠然,唐艦長給他出了難題,但也給他留了退路,或者說希望。
所以。無論是從交易的角度,還是緩兵之計的角度,他沒有選擇,只能答應。
j先生解開襯衣最上面的扣子,把微微冒汗的脖子暴露在外部環境中。可以散散心口積蓄的燥熱,這樣會更舒服一些。
唐方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讚歌威爾張張嘴,沒有接話。他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合作愉快”的。
這樣的合作一點都不愉快,那很憋屈,憋屈的想殺人。
“我會盡快帶着艾琳娜去王都,希望陛下提前準備好那些零素。”
說完這句話。唐方似想起什麼,臉上笑容更盛:“請原諒我的先斬後奏……忘記跟陛下說一件事,嗯,就在昨天夜裡,伊茲夏跟她的大寵物去了喬森納。如果大塊頭狀態不錯,現在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
“其實我是想說,如果裡維斯叔叔足夠聰明,或許應該考慮一下去國外養老的問題了……哎呀,你那什麼眼神,我這可是好心……哦不,是孝心”
好心?孝心?
j先生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比起攪風攪雨。感情唐艦長打蛇隨棍上的功夫也是一流,剛剛對外宣佈與艾琳娜的關係,馬上就一臉親切的叫裡維斯叔叔。
這算什麼孝心?又哪裡談得上好心。簡直惡毒到極點。j先生覺得,如果他是裡維斯,如果他有這樣的侄女婿,只怕能給當場氣死。
讚歌威爾氣的渾身哆嗦。
一開始他驚訝於唐方的行事果斷與毒辣,在聯合議事會召開前夕連夜發兵“喬森納”,配合今天對反對改革派勾結最高安理會的指責。徹底將裡維斯那夥人逼入絕境。
後來,聽見年輕人有關孝心的論調。忽然醒悟到一件事。
好像在聯合議事會召開的前幾天,他也對亨利埃塔說過類似的話。可能內容不同,卻是一樣的意思,現在聽來,真是好諷刺。
唐艦長說了一句話,嘲諷了兩個人。
讚歌威爾努力壓抑拔劍衝動,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會派人一字不漏地將這些話轉告裡維斯。”
“一字不漏”4個字尤其音重。
唐方很費解,因爲不管從國王陛下的語氣裡,還是目光裡,他都讀出一些另類情緒,國王陛下明顯很憤怒,又發作不得,只能憋着忍着壓抑着。
爲什麼會這樣呢?剛纔不是還好好的麼?他只是讓讚歌威爾派人向裡維斯轉告一下自己“善意”而“孝順”的忠告,幹國王陛下什麼事,有他毛事,用的着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屈辱表情麼?
然而他爲什麼會這樣?
天地良心,自己真的沒有其他意思。
做一個耿直而善良的人怎麼就那麼難?怎麼就那麼難呢
唐艦長摸摸自己的鼻子,一臉很無奈的樣子,爲什麼自己老是被人誤解?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就這樣吧。”他覺得還是早點結束這次通訊爲好,免得讓讚歌威爾對自己誤解更深。
反正大概的交易內容已經談妥,只剩細節問題,等到去了王都再談也不遲,正好也可以去見見亨利埃塔,那老傢伙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倒也沒做出傷害自己利益的事情,相反還多有維護,哪怕“晨星鑄造”成立初期親王殿下搞過一些讓他不待見的小動作,但是王建志與梅捷列夫二人已死,當初一頁算是揭過。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既然這次老傢伙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好歹也要拿出點誠意來,比如送幾瓶二鍋頭棒子麪什麼的。
當然,那都是次要目的。
他準備叫尤菲斷開通訊,臨了又想到一件事,猶豫一下還是說道:“最後,希望國王陛下派人送去忠告的同時,順便也帶去一個警告。”
“我這人一向心軟,不擅長做趕盡殺絕的事情,但是一種情況例外,不要試圖動我身邊的人,如果艾琳娜受到絲毫傷害,哪怕是親叔叔,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讚歌威爾眯着眼睛盯着那張臉,很清楚他在警告裡維斯不要試圖搞什麼小動作,例如在“卡布雷託”設下埋伏,等他與艾琳娜到來後發動突襲。
讚歌威爾同樣也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聽得,警告他不要像上次動瓔珞玲瓏等人一樣,動唐艦長身邊的人。
這一次他沒有會錯意,唐方確實在拐着彎說話。
“如你所願,我會差人帶到。”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煩躁,沉聲說道。
唐方又一次凝視讚歌威爾的臉,覺得國王陛下的表情還是蠻豐富的嘛,儘管只是冷笑過一次,但並不像外界風傳那樣只有一張臉,沒有色彩,永恆不變。
或許認爲最後的凝視有些不妥,他很沒有逼格地丟下一句“祝您生活愉快”,然後才命令尤菲斷開同王都的通訊連線。
“祝您生活愉快”,比起問候詞,更像惡毒的詛咒。
讚歌威爾會愉快嗎?恐怕從今日起,生活對他而言不是愉快,而是折磨。
“啊”
他終於抽出腰間長劍,劈在旁邊一把椅子上。
劍鋒及地,座椅兩分。
那些怒火化爲粗重的喘息。
“唐方”他咬牙切齒說道。
從來沒有人把他逼到這種地步,從來沒有……哪怕是亨利埃塔。
這種被人打了左臉,還要將右臉迎上去的無奈與憋屈,實在讓他難受,若不是旁邊站的人是j先生,他早一劍劈過去了。
他是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王,生來便是大富大貴之人,沒有人能在他面前這樣,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