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有高速再生能力又怎樣,他有英雄名額又怎樣……那個人就像天邊泯滅的星辰,就這麼消失在他的生命裡,成爲一份難忘的回憶。
這讓他想起“烈士心”,露出一絲苦澀又悲涼的笑容。烈士心……烈士心,把這個名詞用在老兵身上,是不是很合適?
“烈士心”在這一戰後註定成爲隕落星辰,消失在希倫貝爾大區的地理志上。這樣的結果同老兵的命運何其相似。
有人不信命,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能夠毫不猶豫地講出“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依然不知道世上是否真有命運這種東西,只是一路走來經歷過許多事情後,他學會了怎樣秉持一顆敬畏之心。
這份複雜而糾結的苦悶被艾瑪發來的訊息打斷,按照她的說法,目標偵測器在一處區域掃描到可疑輻射。
他從傷神中恢復過來,爲眼蟲指示方向,第一時間趕到偵測器所在區域。
那是一塊不規則肉團,從體型來看足有一棟樓房大小,向外輻射微弱的生命能量。根據行星指揮中心的分析報告,這股生命能量並非來自肉團,而是來自裡面某個東西。
臉上的感傷情緒如潮水消褪,目光變得凝重與陰冷。
阿羅斯是一定無法在輝石的能量爆發中存活下來的,要知道那東西比虛空腐化還要危險。那麼這股生命能量來自哪裡?最有可能在這場大爆炸中倖存下來的人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怕是也只有第二理事那種BUG級存在有一線可能活下來。
隨着一抹暈紅散開,虛空腐化出現在眼蟲前方,向外輻射出一股股令人不安的毀滅波動。
便在這時,那塊以極慢速度漂移的肉團蠕動幾下,突然有一隻沾滿血漬的手突破化膿外皮,進入他的視野範圍,然後是胳膊、頭皮……還有一張塗滿血污的臉。
當那張臉的五官印入瞳孔,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因爲那個從肉團裡面爬出來的人不是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是阿波羅海賊團的陳副團長。
“他怎麼來了這裡?”唐方腦海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搞不懂陳副團不在水晶塔臺呆着,幹嘛跑到這裡湊熱鬧。
阿羅斯裝備的馬潤甲在戰鬥後期損壞,他沒有注意到陳劍到場。他從極樂淨土號戰場傳送至無畏統帥級堡壘艦,之後便來到地核空間,不曾前往紫水晶塔臺,自然不清楚陳副團長爲救索婭不惜以身犯險的勇敢舉措。
陳劍擡起沾滿血漬與粘稠液體的頭,打量一眼周遭環境,目光定格在正前方站在眼蟲背上的老朋友,用一種茫然語氣說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方說道:“你怎麼也來到這裡?”
陳劍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重新打量一番外部環境,臉上的茫然變成焦慮:“索婭呢?阿羅斯呢?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追獵者號被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擊落後他便失去意識,不知道阿羅斯把他從飛行器上轉移到相對安全區域的事情,更不知道老兵在最後時刻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的發展。
唐方嘆了口氣,心想陳副團長真是命大,居然在那樣的大爆炸中活了下來。
“這件事……回去再說。”他現在沒有心情向陳劍解釋發生在地核空間的事情,命令神族運輸機的駕駛員將目標對象接引至船艙,往坑道口飛去。
那邊芙蕾雅發來通訊連線,他沒有接受。諾娃發來通訊連線,他同樣沒有接受。
回到遺蹟內部港灣,放下陳劍後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去管極樂淨土號的事情,也沒有向尤菲等人解釋什麼,一頭紮在自己牀上沉沉睡去。
凱茜被菲尼克斯送回醫學實驗室的時候他沒有醒來,諾娃指揮人族士兵清理極樂淨土號內部環境的時候他沒有醒來,艾格?斯臺特曼去檢視修普諾斯號情況的時候他依然沒有醒來。
這一覺過去便是兩天時間。
醒來後沒有第一時間前往艦橋,沒有去聽艾瑪的彙報,而是到外面休息區要了幾瓶酒,回到房間喝光繼續矇頭大睡。
沒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惹他,包括芙蕾雅也被尤菲勸住,沒有過去煩他。阿羅斯的遭遇經陳劍的嘴傳遍全艦,令得上上下下陷入一種沉鬱氛圍。沒有人不知道老兵是唐艦長最信任最親密的戰友,他們一起從5號行星走出,一路披荊斬棘,跨越千難萬險,成就今日之晨星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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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唐艦長的能量越來越強,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取代阿羅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現在,老兵走了……爲了保護唐艦長,保護無畏統帥級堡壘艦上所有人,也爲給龍騎兵小隊曾經的戰友復仇,同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同歸於盡。這位慣於沉默寡言的男人,用他的所作所爲詮釋了什麼叫做責任,什麼叫做擔當。
無論是同阿羅斯有交往的人,還是沒有交往的人,都對這個名字報以尊敬與感激。
又是兩天過去了,唐方依然沒有收拾悲傷,從房間出來走到艦橋主持大局。這讓尤菲、諾娃等人有些擔心,卻又心存猶豫,不知該不該過去打擾。
………………
原來的艦長室雖然談不上春光明媚,卻也是乾淨整潔,井然有序。現在不一樣,外間的茶几上堆滿了殘留着濃重酒氣的瓶瓶罐罐,地上還有散亂的衣物與毛巾,雜誌與書籍亂七八糟堆在牀角,不遠處落着揉成一團的紙屑。
不只房間許多天沒有打掃過,唐艦長的個人衛生做的同樣不好,雖然每天睡醒後都會去洗臉刷牙,卻沒有心情打理已經拱出很長一截的鬍鬚,這讓他看起來有點頹廢,也可以說滄桑。
胡茬與酒氣從來都是絕配,就像他現在……望着空蕩蕩的酒瓶,還有茶几對面鏡子裡那張有些失態的面龐,猶豫着是繼續回牀上睡覺,還是說打開門,走到休息室再去弄幾瓶酒。
不遠處魚缸裡的月光蝶失去往日活潑,變得有些慵懶,安靜地貼在靠近內壁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地吞吐着水泡。
人若在自己的世界裡悶久了,對於外面環境多多少少會生出一些牴觸心理,尤其對於現在的唐艦長,真的好希望能夠多頹廢幾天,不用去應付那些讓人勞心費神的事情。
記得沒有穿越到這個世界前,大學時跟女友分手都沒有這麼消沉過。老兵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寄予信任的人,對他而言有着非常特殊的意義。
就在他想到耶格爾的事情滿懷傷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告訴年輕人老兵的死訊,對方又會以怎樣的精神面貌對待這件事時,幽暗的房間內涌出一股黑煙,澤拉圖的身影緩慢浮現,出現在茶几前面的地板上。
這是老兵死後艦長室迎來的第一位訪客。
“你打算消沉到什麼時候?”澤拉圖看着茶几上堆着的瓶瓶罐罐,用一種相對嚴厲的語氣說道,看起來對唐方現在的狀態十分不滿。
唐方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感覺有幾分油膩,擡頭望黑暗教長說道:“我能保護誰?謝里登?小皮埃爾?阿羅斯?系統給了我常人難及的武力,可事實證明這份武力並不能完美地保護我的朋友與家人,那麼……我這麼努力地前行,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強迫自己變得強大,變得聰明……可以說他所有的舉動都是爲保護身邊人遠離危險,可是又得到了怎樣的回報?
澤拉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不努力前行,又會發生怎樣的禍事,收穫何等苦難?沒有人可以任性妄爲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看得見或看不見的陰影逼迫前行。只有那些沒有智慧的低等生物,以及有勇氣放棄生命的人,才能夠擺脫命運的束縛。”
“阿羅斯同第二理事同歸於盡,的確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但是隻有你……不能爲此沉淪下去。他的那份責任與承擔,如今都落到你的肩膀上。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可以繼續幼稚,繼續天真,用矯情的目光渴望別人的理解與陪伴……可惜你不是一個普通人,你能做的只有砥礪前行。”
唐方已經不是纔出象牙塔的小年輕,澤拉圖說的這些道理他都清楚,但是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毫無委屈地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一點我很清楚,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
澤拉圖走到茶几跟前立定,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如果有朝一日唐林、克蕾雅他們遇到危險,你會不會爲他們拼命?”
唐方點點頭,沒有半點猶豫,說道:“我會。”
“我想阿羅斯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想法。”澤拉圖說道:“所以不必自責,也無需不甘心,振作起來,我的朋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將一塊閃爍瑩瑩光華的晶石放在茶几上,柔和的光線透過酒瓶散射出不同顏色的光彩。
那自然是從梅6手裡搶來的T能量石。
澤拉圖向後退卻,身影越來越模糊,隨着突然盪開的光波,最終消失在陰影中。
唐方深吸一口氣,望着放在酒瓶堆裡的T能量石伸出手掌,拿捏至眼前。
隨着高能電子流在五個指尖溢出,T能量石射出霓虹色光芒,一下子席捲整個艦長室,照亮每一個幽暗角落,連魚缸裡的月光蝶也受到驚嚇,魚尾一擺,嗖的一聲鑽入那些水草後面不敢冒頭,完全沒有方纔的懶散與頹廢。
另一邊,唐方的意識已經進入系統空間,在充滿視野的霓虹中,邏輯姐不含感情的聲音響起:“充能結束,系統芯核等級3.4,請選擇升級項目。”
“請選擇升級項目:A,英雄單位上限+2,B,詩史單位上限+1。”
自從上一次系統芯核升級結束,他召喚了蓋布瑞爾?託什,英雄單位容量變爲20/23。考慮到還有多個英雄單位沒有實裝,他還是選擇了提高英雄單位上限的選項。
這樣一來英雄單位由20/23變爲20/25,詩史單位維持原狀。
說起來英雄單位很好用掉,因爲還有許多對象沒有召喚,比如異蟲英雄阿列克謝?斯圖科夫、德哈卡、祖爾溫,人類英雄米拉?韓,星靈英雄最高保存者洛哈娜。
另外尤蘭爾能夠在英雄菜單執行復活操作……在第一次召喚過程中佔據英雄名額後,復活操作不需要再浪費英雄名額。
考慮到阿列克謝?斯圖科夫與德哈卡的合作模式先一步解鎖,卻並沒有進行召喚,那麼接下來如果進行召喚英雄操作,他們倆自然是優先選擇對象。
他將注意力投入系統空間,選擇異蟲基地,在對應的欄目中找到德哈卡項目,猶豫要不要現在把它召喚出來。
大約十幾秒後他放棄了召喚想法,尋思回到阿克隆星再做打算不遲,之後準備離開系統空間,打理一下個人衛生後前往生物實驗室,將這枚T能量石交予瓦倫丁,以繼續推進針對瓔珞的刺激療法。
他的意識沒有儘快離開系統空間,因爲發現了一個叫人震驚的現象。
這幾天他過的渾渾噩噩,一直沒有觀察系統空間資源有無變化,現在將意識轉入系統空間,準備離開時掃了一眼資源數值,然後他的視線就再沒從水晶數值上移開過。
一億五千萬!水晶資源從戰役之初的2500萬暴增五倍,達到了一億五千萬。
關鍵是瓦斯資源沒有多大變化,與從前數值相差無幾,依舊維持800萬左右。
只是一場登陸戰,水晶資源竟然進賬一億兩千五百萬,這……這怎麼可能。要知道系統在一名死亡人類身上收集到的生命能量換算成水晶資源只有5,極樂淨土號上有2000多萬士兵?當然不可能。
那麼答案便只剩一個,孵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