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啥不方便的?
莫家的活兒本就不算多,若是在農忙時候,莫千蕊做的事情倒是挺多的。可如今,除了偶爾幫着做頓飯之外,莫千蕊幾乎啥都不做了。
這早晨起來餵雞的多半是阿爹,阿孃則要洗全家的衣裳。二丫已經四歲了,又經常跑到李家找伶娘玩,完全不需要莫千蕊操心。
阿孃也道:“瞧李阿嫂說的,我家能有啥事兒?五天後是吧?到時候,我跟大丫頭都來你家幫忙。”
李家大嬸聽了這話,很是滿意的點頭笑道:“好好,其實也不是讓大丫頭做所有人的飯菜。到時候我家是要宴請全村的,擺整整三天的流水席。大丫頭一個人哪兒忙的過來呢,除了我家親戚之外,我又另尋了十來個婆娘到時候一道兒忙活。”
古代嫁娶的習俗,莫千蕊是絲毫不清楚的,不過有句話她卻是不得不提醒一下。
“李家大嬸,昨個兒您也在張家。我爹的那番話,您還記得吧?”
“哦哦,我明白的。你爹是個啥脾氣,咱們多年的老街坊還能不知道?放心,我絕不會讓老張家的去敗興!”李家大嬸最初是一愣,不過很快就回過了神來。
很顯然,這厭惡老張家的,可不僅僅只有阿爹一個。
因爲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說了幾句話後,也就散開了。
晚飯很快就做好了,幾乎是剛將飯菜端到堂屋裡時,阿爹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失蹤了整整一天的二丫。顧不得說閒話,阿爹已經開吃了,看起來這一天他沒少受累,至少餓得不輕。
“大哥,我都聽到了,李家要擺三天的流水席呢。”
被小姑姑這橫來一筆弄得有些愣神,阿爹嚥下了嘴裡的飯菜後,很是不解的道:“你啥意思?想吃的話,就等李家辦完流水席再走呢,反正我瞅着她阿奶最近也不會來接你。”
既然是流水席,那就是人人都可以去吃的。
當然,若是像老張家那般跟主家結了仇的,就另當別論了。
“我不是想吃,我是說,將來我要是嫁人了,咱家會不會擺流水席?”
莫千蕊瞠目結舌的看向小姑姑,這人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也許在她上輩子這番話壓根就不算啥,可擱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驚世憾俗了。
好在,對於小姑姑偶爾的驚人之語,阿爹已經有些習慣。
“擺啥流水席?你能嫁出去就算不錯了。”習慣歸習慣,阿爹卻說不出好聽的話來。
當即,小姑姑又紅了眼圈,哽咽的道:“我沒有嫁妝,沒有流水席,啥都沒有,你說我要怎麼嫁出去?”
“嫁不出去就打出去,反正你別指望我會養你一輩子。”
見幾句話下來,又有種硝煙瀰漫的感覺了,阿孃忙開口打圓場:“好了好了,先吃飯,一人少說兩句吧。小妹子,你也別擔心,村裡那瘸腿的楊家二閨女,不也嫁了嗎?還有孫家的小閨女,一臉的麻子,年初也嫁出去了。”
莫千蕊強忍着笑意,低頭悶聲扒拉着米飯。
虧得說這話的人是阿孃,莫千蕊還不會有旁的想法,若是方纔那番話是從唐晏岫的嘴裡說出來的,她一定認爲這是嘲諷。
“大嫂你說的容易,那你倒是給我說門親事呢!以爲誰都像你那般的好運?”
小姑姑恨恨的將筷子拍在桌上,滿臉的惱怒。
阿爹也放下了手裡碗筷,臉色一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以爲誰都像你那般又醜又懶又饞又沒嫁妝?你大嫂除了沒有嫁妝之外,旁的什麼比別人差了?你呢?”
“我怎麼了?我不好看是因爲沒有漂亮的新衣裳。我懶……那李家姐妹哪個不比我懶?說我饞,要是我也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哪裡還會饞了?沒嫁妝又是爲什麼?還不是因爲你這個做大哥的沒本事?”
最後那句話,卻是惹惱了阿爹。
“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沒本事!你也知道我是你大哥呢?你的嫁妝關我什麼事兒?今個兒就算我有萬貫家財,那也只能我的妻兒用,絕對不會給你一文錢!”
“嗚哇……”
也不知道是被阿爹那語氣給嚇的,還是被現實的絕望給打擊了。小姑姑猛然間放聲大哭。
見狀,阿孃忙讓阿爹坐下來,勸他有話好好說。
“讓我好好說?你叫我怎麼好好說?阿爹過世的那麼突然,家裡的地賣了好幾畝,還欠了舅家幾百文錢。那會兒,小妹子纔剛出生,二弟也才四歲,阿孃要顧着家裡,外頭的一切都是我扛起來的。”
許是因爲小姑姑方纔那番話戳到了阿爹的心窩子裡,他也紅着眼圈提起了往事。
“本來嘛,誰家不是長子繼承家業的?到了咱莫家,這祖宅倒是咱家住着,可旁的呢?阿孃啥都想着二弟。這也罷了,到底那是我親弟弟,他還小,大不了就當是家產平分好了,我也不說啥了。難不成小妹子的嫁妝還得我來出?”
其實,阿爹心裡的委屈也不比小姑姑少。
阿奶偏心是誰都知道的事實,雖說阿奶對於阿爹也算是盡到了身爲母親的義務。
但在大多數時候,不患貧患不公。
這麼多年下來,對於阿奶偏心小叔叔的事情,阿爹不接受也得接受,慢慢的也就習以爲常了。然而就像他說的那般,他對於小姑姑並沒有義務。
長兄如父這句話,前提是父母雙亡。
而如今,家裡多數的收入都被阿奶拿去貼補小叔叔了,如今瞧着這還不是一兩年就好的。指不定等小叔叔以後成家了生孩子了,阿奶還會繼續拿莫家的錢財貼補他。
要說阿爹完全不怪阿奶是不可能的,偏偏小姑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自然他就有些口不擇言了。
“哼,反正我不會給你出一文錢的嫁妝!”
阿爹這話說的直白,小姑姑都快被氣死了,也顧不上哭鼻子了,拍着桌子跟他對吼:“怎麼就不關你的事兒了?難道往後大丫二丫要嫁人了,你也不備嫁妝嗎?”
“廢話,那是我閨女,當然要備嫁。你要嫁妝,找你爹去!”
小姑姑更氣了,連哭帶罵的扯着嗓子直嚷嚷:“是,你閨女金貴,我就啥都不是,行了吧?反正我要是嫁不出去了,你那倆閨女也別想嫁出去!”
“嘖,你說的倒有意思。你今年都十四了,要是擱明年還嫁不出去,我就去隨便找個老鰥夫,或者是眼瞎的耳聾的殘廢的,啥樣都行,總有人不嫌棄你醜懶窮。你以爲你真能在咱家留到大丫二丫出嫁?”
“啊啊啊!我不活了!”小姑姑看起來一副被氣瘋了的模樣。
阿爹卻絲毫不懼她:“不想活了?誰也沒攔着不讓你死。這鄉下地方,沒嫁妝的閨女多的是,與其整日裡盤算着嫁妝,還不如手腳勤快些。”
“不要!我就不要!我要像美娘那般有錢有靠山,要過不幹活有人伺候的日子!”
“做夢去吧。”
這場兄妹大戰最終以小姑姑哭着跑回了屋子告終,只是勝利者阿爹的面上卻也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
莫千蕊本想去竈間幫着幹活,順便跟阿孃說說話。卻中途被二丫給截胡了,她非要拉着莫千蕊去裡屋,說是有好東西要分享。
二丫所謂的好東西是個熟雞蛋。
她告訴莫千蕊,這是阿爹給她的。本來是讓她在路上吃的,不過她沒捨得一個人吃掉,留到了晚上非要跟莫千蕊一人一半不可。
莫千蕊雖不稀罕這麼個雞蛋,卻仍然被二丫的這番舉動所感動。
倆姐妹爲了一個雞蛋退讓了幾次,最後莫千蕊還是拗不過二丫,跟她分食了這個熟雞蛋。分食雞蛋的時候,莫千蕊順便在二丫的口中得知了她和阿爹今個兒的去向。
原來,阿爹是受了李家大嬸的委託,要幫着去附近的村子收些肥雞來。又因爲今個兒李家大嬸帶着伶娘去了鎮上,留下了二丫。阿爹生怕二丫待在家中會被小姑姑欺負,乾脆就將她一塊兒帶上了。
“阿爹收了好多好多的雞呀,有十隻……不對,三個十隻?嗯,我不會數了。”
二丫不太會數數,或者應該說她只會掰着手指頭數數,一旦超過了十,她就沒轍了。
莫千蕊偷笑了一聲,順便將此事記在了心頭,等有空的時候教教二丫好了。雖說上輩子她只是一個廚子並非老師,可教下最基礎的數學總是沒問題的。
一百以內的加減法,外加九九乘法表,這就是她今年的目標。
“阿姐,這個雞蛋就是賣雞給阿爹的婆婆給的。很好吃對不對?等下回,咱家的雞長大了,下好多的雞蛋,阿姐煮雞蛋,咱們一起吃。”
“好,你個小饞貓,阿姐肯定不會餓着你的。”
吃飽喝足以後,莫千蕊擁着二丫躺牀上閒聊,不其然的,二丫提起了方纔小姑姑鬧騰的事兒,又問道:“阿姐,嫁妝很重要嗎?”
對於這個問題,莫千蕊其實也沒有很好的答案。若是擱在上輩子,嫁妝什麼的倒不是那麼重要,可在如今這個年代裡,一個新娘子若是沒有一份厚實的嫁妝,怕是難以在夫家立足的。
想了想,她只能說:“對於大部分未出閣的姑娘來說,嫁妝還是很重要的。”
“那阿姐你有嫁妝嗎?哦,我知道了,阿姐之前賣糖就是在給自己攢嫁妝呢!”
二丫雖只有四歲,卻是個小人精,兩眼鋥亮的盯着莫千蕊。只是,莫千蕊卻不會像美娘那般,一提起跟親事有關的就臉紅。
“纔不是呢!我呀,賺錢是爲了給二丫攢嫁妝。等以後二丫出嫁時,帶的嫁妝一定會比美娘更多,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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