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黴了,喝涼水都會塞牙。
這句話真的是一點兒也沒錯,尤其像是爲莫千蕊量身定做的。
別看阿孃平素都是一副溫柔如水,對誰都好聲好氣的模樣。雖然,憑良心說,阿孃對於兩個女兒也是打心底裡疼愛的,可她一旦下定了決心,那簡直比阿奶還要可怕百倍千倍!
旁的不說,這對付阿奶還可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或者來個最簡單粗暴的直接塞錢,可阿孃怎麼辦?
阿孃跟阿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在堅定了要教導莫千蕊針線活兒的決心後,阿孃根本就是油鹽不進的,且她堅信這是爲了莫千蕊好。用她的話說,不會針線活兒,將來連嫁都嫁不出去。她的寶貝閨女,就值得最好的夫婿,怎能因爲這麼一個小小的缺點淪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呢?
這她之所以揣着七個多月的身孕也要親自教導莫千蕊,就是爲莫千蕊的下半輩子的幸福考慮。
雖然,莫千蕊明知道唐晏岫是絕對不敢嫌棄她不會做針線活兒的,可惜這話卻是不能同阿孃說道的。
阿孃都說是爲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着想了,她還能說啥?
這是她的親孃!
且還是懷着七個多月身孕還不忘擔心她嫁不出去的親孃!
不能打不能罵這是最基本的,且還不能跟阿孃吵嘴不能惹她生氣,甚至於還不能讓阿孃累着。
光這麼想想都忍不住替自己點一排蠟了,莫千蕊只覺得全身心都是陣陣無奈外加無力。
打從一開始,兩者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阿孃絕對比任何對手都來得棘手,無論莫千蕊想出什麼對策,都註定了她是那個失敗者。
這些還不是最爲殘忍的,對於莫千蕊來說,她早先就料到了自己不是做針線活兒的料。因而,當正式開始學習針線活兒後,她對於自己那蠢笨的表現沒有一點兒意外。
讓她意外的是,二丫的表現。
事情要從第一堂課開始,當她在阿孃的指引下,學習穿針引線時,二丫就比她快了一步。當然,並不是說她蠢笨到連穿針引線都不會,而是她的速度很慢。
而這僅僅是悲劇的開端而已。
接下來,阿孃給了她一塊布頭,讓她縫一個香囊。
這是最基礎的活計,因爲沒有規定樣式,且也不用在香囊上頭繡花,因而莫千蕊也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件讓她爲難的事情。回憶起上輩子,貌似在小學的時候有做過沙包的經歷,莫千蕊就拿出了當時的那種氣勢,用那塊布頭做了一個沙包型香囊。
所謂沙包型香囊,就是將一塊布頭裁成長方形,然後對摺,將其中的三條邊用線縫起來,之後往裡頭塞了一些乾花,再把最後剩餘的一條邊也縫起來。
大功告成了!
從理論上來說,莫千蕊這種縫紉的方法是沒錯的。
從實際效果來看,這個沙包型香囊……太醜了。
簡直醜得讓人恨不得自戳雙目。
當然,阿孃是不會用這麼粗魯的言語來形容莫千蕊第一件針線活兒的。只是,她將莫千蕊做的沙包型香囊拿在手裡細細的端詳了半響之後,愣是沒能找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莫千蕊其實也看得出來,阿孃的原意是想找個好一些的詞來誇獎激勵她的。可惜,阿孃沒什麼文化,在她有限的詞彙中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
更重要的是,阿孃是個很實誠的人,讓她睜眼說瞎話那是絕不可能的。
瞅着阿孃那費勁思索的模樣,連莫千蕊都有些於心不忍了,就在她想岔開話題時,阿孃卻終於開口了。
“這個……香囊的顏色還是挺豔麗的。”
初時,莫千蕊真沒明白過來阿孃讚美的到底是什麼。等她想明白了之後,卻被囧得一臉血。
這個沙包型香囊的確是她親手縫製的,這點兒絕對不會有錯。可問題在於,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是由阿爹完成的。無論是用作於教學的布頭,還是那些針頭線腦的,都跟莫千蕊無關。
這香囊的顏色豔麗,要歸功於阿爹跟人家布莊討要的布頭好。
不過,也由此可見,阿孃是真的想不出讚美莫千蕊的詞了,纔會拿這個理由湊數的。
儘管由衷爲自己感到悲傷,不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莫千蕊忍着吐血的衝動,愣是沒有反駁阿孃的話。
然而,日子並沒有因爲莫千蕊的忍耐變得美好起來。
尤其莫千蕊表現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狀態,甚至於連在一旁湊熱鬧的二丫都比不上,阿孃真心開始着急了。原先,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一貫腦子很靈光的莫千蕊居然在針線活兒上那麼沒有天賦。若是早知道的話……
她一定會在早幾年就開始教了!
得虧莫千蕊不知道這個想法,要不然她還不哭死?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情況有些些許變化。
阿孃瞄上了二丫。
或許是被莫千蕊給刺激到了,阿孃已經有些放棄教導莫千蕊了,轉而將目標瞄向了還算乖巧的二丫。本想着,二丫年歲小,且打小沒有莫千蕊那般聰慧。這莫千蕊都學不會針線活兒,二丫一定會更難教的。
可這廂阿孃剛做好了心理準備,那廂二丫就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僅僅教導了二丫兩三天,出的成果就比莫千蕊小半月來得更爲明顯。這一點,莫千蕊和阿孃都很悲傷。
莫千蕊的悲傷在於,二丫今年五歲了,擱在上輩子就是一幼兒園大班的年紀,就就是這個年紀的小丫頭片子,輕而易舉的超越了她,一句摧毀了莫千蕊已經所剩無幾的自信心。
而阿孃心裡也不好受,她被這個事實打擊的都鬱猝了。
在她的心目中,自個兒生養的兩個閨女自然都是極好的。
大閨女自小聰明能幹,各種家務活兒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對於廚藝更是極爲精通,有賺錢的本事又孝順長輩,原是不可多得的好閨女,可偏偏她對於女兒家必須學會的針線活兒束手無策。
小閨女雖說有些嬌憨卻也勝在乖巧聽話,能幹談不上,對於吃喝倒是很熱衷,卻不擅長於廚活兒。原以爲這個小閨女遲早得砸在手上,不想她對於針線活兒倒是挺有天分的。
將兩個閨女都喚到了自個兒面前,阿孃看看這個再瞅瞅那個,一副恨不得將兩個閨女的優點揉在一起的模樣,看得莫千蕊是心驚膽戰的。
俗話說,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
也許是被逼急了,還真讓莫千蕊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阿孃,其實你可以專心教導二丫針線活兒。至於我,完全可以讓阿奶教我嘛。你也知道我這人手笨,學不會那些太難的活計,阿奶的針線活兒雖然不如阿孃你,不過教導我總沒問題了吧?我瞧着,就上回阿奶幫我做的被褥衣裳,那上面的針腳都挺不錯的。”
聽到莫千蕊這話,阿孃瞬間雙眼鋥亮。
莫千蕊見狀,倒是微微放下了心,想來方纔那話打動了阿孃。
事實也的卻如此。
阿孃一面細細盤算着,一面微微點頭,很是贊同的說道:“那不如這樣吧,你先跟着你阿奶學學最簡單的活計,等回頭學完了那些,阿孃再教你旁的手藝,可好?”
“好好,沒問題。”
莫千蕊大鬆了一口氣,比起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阿孃,要想糊弄阿奶卻是很容易的。反正阿奶是絕對不會因爲她的蠢笨而揍她的,撇開阿奶那狂暴的武力值,就阿奶那智商,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最壞的結果就是,再出點兒血,花幾個錢將阿奶買通了便是。
可阿孃顯然沒打算這麼容易放過莫千蕊,又或者她也知道阿奶拿莫千蕊沒辦法。
當下,她又補充了幾句:“大丫頭,你也別總是把主意打到怎麼糊弄你阿奶上頭。往後,你要記得每日都要交給我一樣針線活兒,我是要檢查的。對了,反正如今鋪子上頭的事情也都不用你操心了,乾脆你白日裡沒事兒的時候,陪着我在檐下做些活計吧。”
莫千蕊徹底懵了。
這是打算進行盯梢式教學了?
別介啊,要是讓她天天拿着布頭和針線坐在那檐下幹針線活兒,還不如直接用剁骨刀弄死她還痛快一些。
可顯然這一次阿孃是鐵了心想要訓練她了,即便阿孃本人體力不支,她還可以找外援!
更讓莫千蕊感到無比悲傷的是,這一次阿奶居然不站在她身邊了。
“學針線活兒是好事兒呀,大丫頭你旁的都好,長得也比二丫好看,唯獨這針線活兒拿出手。你要是再把這個給練好了,別說是縣丞公子眼巴巴的追着你非要跟你說話,就算是再厲害的人家也會排隊來求娶。”
阿奶啊!
你是我的親奶啊!
有你這麼坑親孫女的嗎?我對你不薄!
感受到阿孃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莫千蕊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叫什麼?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天爺還嫌她的日子不夠慘嗎?有必要往死裡折騰她嗎?
她的人生就像個茶几,上面擺滿了各種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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