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妃月淚揭開面紗,露出真面目的一瞬,雖然場中平素見過妃月淚的,大多隻有巨骨幫內的殭屍們,但其他還是有些別的,對妃月淚這個小婢女印象深刻,那就是那些和赤魃有牽扯的女伴,它們每一個都對這個一直緊追着赤魃腳步的小俏婢,記憶深深。
“……不!不可能……它怎麼可能會是……”
望月琉璃聲音顫抖,怎麼都不能相信眼前的現實,赤魃身邊的那個小小婢女,竟然大有來頭?竟然是鬼巖城的千金公主?
哪怕“公主”這兩字在如今的鬼界已顯得十分浮濫,但凡一方大勢力領袖的女兒,就能自稱公主,但鬼巖城和闇日神荒的含金量,卻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闇日神荒雖然是鬼市的五大勢力之一,但首領不過是名大能,鬼巖城卻是威鎮整個鬼界的存在,凱里是諸天中也有數的萬古存在,而即使不論勢力本身,朽木廣收一堆義子女,利用這些義子義女來拓展勢力,結交其他潛力人才,所謂的女兒不過是件好用的工具,可鬼巖城那邊……聽說凱里對這個付出極大代價,才生下的獨生女視若珍寶,幾乎是掏心掏肺在寵愛,這份量哪是自己能夠比得上的?
還更別說,長久以來,這小俏婢總是緊緊跟在赤魃身邊,同進同出,自己雖然一直掛着未婚妻的名頭,實際與赤魃相處的時間,根本還沒有它們兩個十分之一多,連這回赤魃組織不死會,都沒有什麼特別的便宜給自己,兩者的親疏之別,不問可知。
它……居然是鬼巖城的公主……
望月琉璃一時只覺得頭暈目眩,看着臺上一對男女,郎財女貌,登對到讓人都覺得刺眼,這時候還有誰會記得,妃月淚不過是個小小婢女,自己纔是赤魃的正牌未婚妻!
恐怕……連赤魃自己都不記得了……
剎時間,望月琉璃只覺得遍體生寒,如墜冰窖,感受到有衆多目光都驟然落在自己身上,分別來自義妹觀月莎,還有那些赤魃其他的那些“紅粉知己”,一雙雙目光全都集中過來,盯着自己,內中除了氣惱、悔恨,還有滿滿的揶揄嘲諷。
……不是正牌未婚妻嗎?不是正宮娘娘嗎?讓妳再囂張啊,看妳現在還怎麼得意!
類似的意念,就算沒有心鏡照映,望月琉璃也能清楚感受,只覺得胸中氣苦,憤懣難平,斜看臺上的那一雙男女,恨得咬斷銀牙,卻又無法可想。
……只怪自己早先沒有堅定感情,站出來,如果那時候能夠大着膽子賭上一鋪,雪中送炭,如今臺上怎麼都該有自己的位置,但是現在已經……
望月琉璃如墜冰窖,雖然懊悔不已,卻爲時已晚,現在僅能淪爲丑角,滿心不甘地往臺上看去。
而臺上的溫去病,藉助心境神通,準確捕捉到她的心情,卻壓根沒有在乎,只是盯着鬼巖城的隊伍,它們的到來,確在自己的預期之內,卻非自己的倚仗,就算沒有它們的援手,自己也有充分把握擺平這個場面,反倒是它們來了,接下來的情況有些不好處理。
……阿月這個傻丫頭肯定是看情勢不妙,趕忙跑回孃家求援,這個自己可以理解,但自己可不會像它一樣天真,覺得一定就能把鬼巖城拉到這邊來啊……
根據心鏡中所反映的,鬼巖城這支隊伍,對自己可同樣沒有什麼善意啊!
“少爺!”
妃月淚轉過身,風一般地飄飛過來,“終於能夠真正幫到你的忙了,我沒有回來晚吧?”
溫去病卻笑道:“妳其實可以更晚一點再回來的,現在回來,倒是搞得我有些上不上,下不下,唉,這下子可該怎麼辦纔好啊?”
妃月淚先是一怔,隨即笑着在溫去病胸膛輕捶上一記,“少爺你總是喜歡拿人家開玩笑!我是真的很擔心你,才用最快速度趕回來的!”
圖靈無聲走近,一臉詫異地看着兩人,疑惑道:“赤魃,你……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難道你早知道她是……你怎麼從來沒告訴師父?”
溫去病笑道:“我有告訴你啊,先前師父你要砍她腦袋的時候,我不是出手攔了嗎?那時候如果不攔……嘖嘖,你一早就要被鬼巖城追殺到天邊去了。”
圖靈聞言登時語塞,這纔想起之前爲了保密,自己竟然還想殺妃月淚滅口,若不是這徒弟出手攔下,恐怕那時候就得暴露身份,而自己竟然膽敢對凱里的愛女下殺手,也不知鬼巖城那邊是否肯善罷甘休?
相比起圖靈,鬼市本土巨頭的朽木、幽髓、姥巫豔則是面面相覷,想不到赤魃居然有這樣的手段,一早就搭上鬼巖城,以此做爲不死會的後盾,而竟然還隱藏的如此之深,不露半點端倪,只是拉自己等人造勢,直到現在才翻出底牌。
有鬼巖城當靠山,連鬼師爺等一衆精銳強將都親身到場,萬血河這邊已經相形見絀,除非有萬古級的大人物親身降臨,否則再也沒誰能威脅到不死會,而剛剛己方沒有挺身站出,未曾與赤魃一起共進退,恐怕已經給它留下惡劣印象,難保它不會秋後算帳,將來……
萬血河一方,青雲蠍更是臉色難看,一時間進退維谷,它不過是萬血河中的一介區長,在鬼市內固然可以稱雄一方,放到鬼界裡就算不上位置了,鬼市有地藏在上,各家分會在此都是摻水,不會把真正的嫡系放過來,此刻來此支持的四名大能,每一個的修爲、地位都要高過它,雖然是奉命來此,理論上受自己這個地主節制,但自己卻根本沒能力叫得動它們,更沒把握讓它們死戰,當鬼巖城的二號人物都已到來,單憑手上實力,根本沒資格向對面叫板!
場面上似乎巨骨幫已經大獲全勝,但妃月淚卻感到幾分古怪,自家少爺仍然保持着高度戒備,一點也沒有鬆懈,這戒備似乎還不是針對萬血河,反倒是在提防着自己這邊,難道……
妃月淚猛地一驚,迴轉過頭,卻見到隨己而來的四名大能,不知何時都已經離了軟椅,上了這座枱子,分站四角,那個架勢……要說是保護自己和赤魃也對,可看起來更像是團團包圍,充滿了敵意。
“……你們這是想幹什麼?”
妃月淚見狀搶先嬌叱出聲,語音中含着一絲怒意與緊張,讓原本以爲大勢已定的各方屍鬼,都驚覺情況不對,事情恐怕又有反覆,看起來是爲了支持巨骨幫而來的救星,竟然轉眼間就翻臉無情,不光拆臺,還可能……奪命!
“……小姐!”
鬼師爺慢吞吞地吐了口煙,神情中含着一絲悲憫,緩緩說道:“主公它是陛下的老臣,最是心懷陛下,也最恨旁人借陛下的名義來招搖撞騙,妳看上的這殭屍……不成,不成,不成……”
連連搖了幾下頭,形貌怪異的鬼師爺,似是爲着妃月淚的視鬼不清而發出感嘆,但每一下搖頭,周圍就更多一分肅殺氣息。
妃月淚見狀,急喝道:“爹爹先前囑你們隨我前來,一切就是聽我的,少……赤魃是我要護的,你們豈可自作主張?”
“……並不是自作主張。”那名氣息近乎於無,膚色蒼白若雪的女大能道:“主公一早就囑咐過,妳已被這個狗種蠱惑,特意關照下來,讓我們一到鬼市,就立刻幹掉這狗種,讓妳清醒過來。”
聲音冷漠,但甫一開口,溫去病就忍俊不住,大笑道:“原來是妳!看來妳不太聽主公的命令啊,公主還沒到就擅自過來刺殺我?剛剛逃跑的時候,有沒有屁滾尿流溼褲子啊!”
聽見這個聲音,溫去病立刻認出,這就是早先偷跑來刺殺自己,卻被自己放倒,後來被捲入萬古天魔魔念侵襲,最後趁地藏出手,逃之夭夭的那個女鬼,自己本來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哪路人馬,沒想到竟然是鬼巖城大能,卻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先行過,更忍不住出手試探自己的。
各路屍鬼聽見這話,看向溫去病的眼神都很古怪,不過一個天階三重的屍尊,雖然號稱天命之子,有過正面擊退大能分身的戰績,但能夠遭遇大能刺殺而不死,依舊已經是很沒天理的事情,而從這話聽來,赤魃甚至還反擊成功,打得那位大能落荒而逃,這……簡直沒法想像是怎麼發生的。
也沒誰會覺得是因爲那個女大能實力太水,是吞噬升上來的渣渣,才被赤魃反殺,到了這時候,但凡有點見識的都已經認出來,那名女子肯定就是鬼巖城最出名的暗影殺手,冬月槭,它的天階之路,是一路殺上來的,連大能都被它幹掉了好幾個,這回竟然栽在赤魃手上?
萬血河、不死會兩邊的大能,看向溫去病的眼神益發怪異,就連鬼巖城這邊的幾位,都多添了一絲警惕,看來赤魃手上的確有幾分功夫,可能確實還有底牌,只是不是來自哪裡。
妃月淚急道:“幽靈大姊,這些年裡妳一直配合我,潛伏鬼市,少爺也是妳一路看着成長上來的,它是怎麼樣的個性,妳該很清楚,它……它不該死啊啊!”
一句話讓溫去病恍然,原來這女子就是鬼巖城給妃月淚配的保鑣,一起潛伏進來鬼市,雙方能這麼長期合作,配合潛伏,應該私情甚篤,就算不是情同姊妹,也該是閨蜜了,妃月淚想要第一個爭取它的支持,實在合情合理。
……但,應該是沒有用的。
冬月槭冷冷道:“它耽擱了妳這麼久,讓妳這些年來一直虛耗時光,只這一點,就絕對該死!”
“……你們!”
眼見爭取無用,四方皆敵,妃月淚一時間又驚又怒,更還有強烈的悔咎,自己這次非但沒有幫到少爺,還反讓它陷入到死局當中,這些危險……全是自己帶來的。
莫說自己還沒突破上大能,就算立刻成了大能,也沒法與己方這四名強手相比,它們都是追隨爹爹千載萬年的宿將,這些年來戰功赫赫,豈是自己能比的?
盈滿心頭的,盡是絕望,妃月淚猛地回頭,想要告訴少爺,自己犯的錯無法挽回,但自己願意與它同生共死,奮戰至最終,絕對不會讓它獨自一個面對這個絕望的結局,必要時候,還可以用自己當人質來……
甫轉過頭,眼前突然青影一晃,妃月淚已經被帶離平臺,遠遠離開溫去病,負責瞬息帶走它並制住的,赫然是鬼巖城那方,身形巨碩的虎頭蛇尾妖屍,誰都沒想到,它那麼魁梧的體型,竟有有這麼快的速度。
青雲蠍見狀當即陰陽怪氣地道:“雲龍風虎,鬼巖城的綠色閃電,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妃月淚已經被遠遠帶開,更被咒法禁住,不能動彈,也再幫不了自家少爺,而鬼巖城諸將已經完成了包圍,瞪着中央的溫去病,鬼師爺淡淡吹了口煙,冷冷道:“再沒有誰能救得你了,準備好上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