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小書一直希望能找到方法,幫父親恢復,如今諸天神魔即將重回,前所未有的亂世即將來臨,人族這邊每多一分戰力,將來就多一分籌碼,父親若能康復,發揮出天階力量,又重新走回正軌,將是己方的重大助益,不過,這似乎不太可能,至少,一時三刻內,肯定做不到。
碎星團那邊,幾名巨頭也都給出了相同的評估,願力崩潰的傷害,並不是那麼容易修補,甚至可能一生一世都補不回來,這個問題,在這一趟回來的路上,韋士筆已經解釋過了。
“……別開玩笑了,妳老爸的傷如果那麼容易就能好,我們早就讓老尚去斬草除根兼滅口了,還等他康復過來?好吧,只是玩笑話……”韋士筆笑道:“不過他如今等若道基崩毀,想要在這基礎上恢復從前,可不是那麼簡單,可以說如果沒有驚世奇遇,根本沒機會。妳老爸沒有妳傻,所以也沒有妳走運啊……”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他當初走了妳的路,今天願力崩潰了,就屁事也沒有,不會搞到如今這麼淒涼了。”
韋士筆的話,讓司徒小書不禁大吃一驚,連問道:“韋帥,你不是又在說笑吧?”
“妳以爲,人道與仁道的結合,爲什麼會那麼恐怖?諸天萬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對初始人皇的忌憚,又是爲了什麼道理?”
“可……這怎麼可能呢?人道之本,就是衆生之力,一旦願力崩潰,就是從一切的根本處開始坍塌,又怎麼會不受影響……”
司徒小書話說不下去,腦裡的邏輯更整個亂了,韋士筆卻微微一笑,道:“所謂人道之法,說得複雜點是衆生之力,是願力,但說得實際一點不過就是比人多……怎麼妳覺得,這世上最強的力量就是人多?只要人多,就是無上真理?”
答案顯然不是,司徒小書一直以來所奉行的俠義之道,就總是走在與羣衆背離的路上,她尤其明白這點。
韋士筆笑道:“如果人道之路真那麼了得,現在諸天的永恆者,就應該都擁有無數信衆,但事實上,除了佛界和願力之間有點關係,其他幾界都沒人通過走這路登頂,人道更不入三十六先天之道,這表示什麼?”
“……這代表……”
司徒小書隱有所悟,似乎明白了什麼,卻還說不清楚,韋士筆微笑道:“這代表,天地間仍有其規律存在,大道在上,恆定不變,並不是人多就能說了算,妳以仁道修身,只要永不背離仁道,就算願力崩潰,也同樣影響不到妳,頂多就是以後從中再也得不到好處,卻不溯及既往。”
“可是……願力分明是根本,根本都被抽掉了,怎會……”
“妳還不明白!唉,這也是妳走運,瘋子遇得少,不然妳就該明白了,在很多大人物的眼裡,當世界與他們的認知不一樣,錯的永遠是世界,而不是他們……”
韋士筆拍拍司徒小書,“認真要說的話,只要妳能夠守住仁道,不離仁道,就算對得起信仰妳的那些人了,如果因爲什麼其他理由,比如仁道和信仰你的人的希望相悖,最終導致願力崩潰,也不是妳對不起他們,願力崩潰什麼的,他們說了不算。”
“……還有這樣的事情。”
司徒小書的表情瞬間扭曲,又輕輕嘆了口氣,韋士筆卻放聲大笑,“哈,別想這些小事了,仁道這條法則真是淨折騰,妳能謹守那些心戒而登天,在我們看來,那就是奇蹟了,相比起來什麼願力不願力的,反而都是小事……你只需記住,不違心中之道,纔是天階者的修練核心,而妳走的這條道……可比別人難走得多。”
“不違心中之道……”司徒小書反覆咀嚼這句話,忽然笑道:“所謂天階,還真是一羣任性的人啊。”
“哈哈,任性到極點,就不是人了。”
韋士筆哈哈大笑,拍拍司徒小書,兩人各自迴歸。身爲封刀盟盟主的司徒小書,要去會見盟內幹部,告知此次前往學宮,拜謁前輩的收穫,跟着安排盟中的後續行動方針,再商討完各自工作,之後,眼看已經日斜西山,司徒小書鬆鬆筋骨,打算去向父親請安。
當進入司徒誨人如今所在的小院,見到內中無人,司徒小書不由微微一怔,詢問小院的侍從,想知道父親會否出去走走散心,卻看到那些侍從一個個的表情古怪,都用揶揄的神情看來,還似笑非笑,非常詭異。
“小姐……不,盟主,妳有所不知,老爺一早就出門了,他今天情緒很好,說是要去拜訪碎星團。”
“什麼?”
司徒小書聞言當真是大吃一驚,最初聽到父親今日情緒很好,她還爲之一喜,父親自退位後,情緒一直極爲低沉,幾乎是油盡燈枯的狀態,自己非常擔心,今天能忽然有點好情緒,真是身爲子女的不勝之喜。
但後頭的那句話就很嚇人了,父親去拜訪碎星團了?他這是想幹什麼?他現在和碎星團有什麼話可說的?
而且,一早就去了?當時自己和韋帥還未歸來,武帥如今又已經去虎踞郡坐鎮,假若溫大哥也還沒回來,那在鷹揚郡坐鎮的,就只有尚帥了。
碎星團如今的高層中,對父親最沒有好感的,就是這位尚帥,特別是自從轉修人道,成爲人道之主後,他的一言一行,都更具王者風範,威武霸氣,殺伐決斷,像是一頭高高在上的雄獅,父親主動跑到他面前晃盪,簡直像是送上門的獵物,以他此時個性,簡直是高度危險。
“我爹……他突然去碎星團幹什麼?有留話嗎?”
“稟盟主,老爺出去的時候,說起碎星團和封刀盟曾親如一家,現在也正適合親上加親,穩固關係,他……好像是去商談妳的婚事了。”
“……我……天啊!”
司徒小書聞言直接愣在當場,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臉被打腫,還是連捱了十幾巴掌,當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晴空霹靂,就這麼掉在自己的頭上,一時間讓自己天旋地轉,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的婚事……不好!”
終於從錯愕中嚇醒,司徒小書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二話不說,直接沖天而起,火燒屁股般趕往碎星團的駐地。
一生之中,司徒小書落荒而逃的次數,自己都算得出來,但這一回,如果不是直接飛天走,她就真會連滾帶爬,逃得無比難看。
……爹,你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冒出這種想法啊?
……怎麼突然就要和碎星團親上加親?要把我嫁給誰?溫大哥嗎?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阻止吧!
……不過……如果是溫大哥,自己真的要阻止嗎?
內心的種種矛盾,比難爲情的羞赧更甚,司徒小書雖然高速飛行,內心卻是大亂,簡直是驚慌失措,不知到了之後究竟該如何是好。天階者的修途,是不違心中之道,但大多數時候,即使天階者也搞不清楚,自己真心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而將時間回溯,在司徒小書剛剛回到鷹揚郡時,一個意外來客造訪了碎星團駐地,尚蓋勇雖然親自出面接待,但雙方會面的氣氛,打一開始就非常緊繃,極爲不友好,而這令人尷尬的氣氛,在一句話出口後,直接就點了***。
“……你的女兒,想要婚配我兄弟山陸陵?”
尚蓋勇的聲音,沒有半分喜意,反而滾動着隱藏的怒氣。
“哼!虎子焉能配犬女!”
司徒誨人並不是獨自一個人直接跑到碎星團駐地來提親的,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尚蓋勇只怕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會更敬重他一點?還是想都不想,抓住機會,直接出手把他殺掉,然後開始清理旁人記憶裝沒事。
這趟前來,除了司徒誨人自己,並沒有封刀盟的人手跟隨,但還另外有幾名素來和封刀盟友好、有一定江湖名望的他派宿老,被專程邀來,說是要當見證人,這點也尤其讓尚蓋勇警惕。
……你好端端的,突然自己跑來也就算了,還專門帶上了第三方的見證人?這不明擺着跑來找事?難道真以爲有這些廢物在場,就能保得住你的安全,老子就會有所顧忌,不敢對你怎麼樣?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尚蓋勇強行壓下內心的波動,將目光掃過那些跟着司徒誨人一道的有名望、有身份的名宿耆老,發現他們一個個的表情都很古怪,雖然臉上都帶笑,可也都笑得尷尬,一個個還都特意和司徒誨人保持一定距離,似乎怕被碎星團認爲與他是一路的。
這種情況,尚蓋勇並不意外,人們一向最愛跟紅頂白,能雪中送炭的終究是少數,司徒誨人如今下臺失勢之事已衆所皆知,而且還是涉及到巨大丑聞下臺,現在在江湖上名聲奇臭無比,過去的親朋故交早都一個個跳出來與他劃清界線,表達不齒,又哪來這麼多人吃飽閒着,特意與他共同造訪碎星團來尋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