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畫面,龍雲兒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雖然已經殺過人、見過血,但那也只是雙方衝突下的正常擊殺,從沒有使過什麼辣手,什麼開腦挖心的,這等毒辣手段,想想也會發寒,怎麼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下震驚,險些心神失守,幸虧不動禪心穩住,這纔沒有造成傷害,只是冷汗狂流,身軀微顫,被身旁的溫去病迅速察覺不妥。
“收攝心神,勿慌勿亂!”溫去病道:“精神裡看到的東西,可能只是一部分的事實,偏即虛妄,記得把住本心,才能不受迷惑,看透真相。”
得溫去病提點,龍雲兒慢慢收回神念,預備結束今天的修練,或許自己是太累了,以致操作中出現幻覺,爲外魔所趁……
不過,就在緩步收回神念,要脫離這根因果線時,龍雲兒心頭一顫,發現這條赤紅的因果線,連結自身,而影像中的畫面,也轉了角度,自己雖然拿着匕首殺人,可殺人者的面孔,卻不是自身,是一名男子,其貌不揚,卻出奇眼熟……
“幻滅人魔”蓋舟曲!
他持着短匕殺人,開顱剖膛,滿手血腥,居然還一副很歡愉、陶醉的表情,真是看了都有氣,而他身邊還有些別人,只是與他不同,這些人雖然看不見面孔,不過身上散發的氣息,很緊繃,也對所進行的這件工作非常慎重,像是種……對於生命的敬重。
自己的身上,芥子環中,還藏有蓋舟曲的那柄短匕,又曾經打敗過他,說是因此建立了因果聯繫,那也不足爲奇。
然而,當自己察覺到這一點,發現與蓋舟曲有着因果聯繫,這條因果線莫名變化,從小指頭般的粗細,一下變得如同兒臂,並且迅速往前延伸。
雖然目光看不見,但冥冥中的感應,讓自己確認因果線的另一端,就落在延伸出去的不遠處。
那麼多的因果線,自己沒有一個感應得到落處,就唯獨這個有,所代表的,不僅僅是這條因果牽連自身,最是強烈,更表示……與自己有因果牽連的那個人,就在附近。
……蓋舟曲就在附近?這又不是在大都市裡,大家茫茫人海中擦肩偶遇,這是大海之上,蓋舟曲也從來沒和海外有什麼關係,怎麼可能偶然碰到?
蓋舟曲……是專程追趕自己來的?
意識到這個結果,龍雲兒急急收了秘法,把自己所窺見的東西,盡數告知身邊的男人。
“哦……還有這樣的事?心魔閣的傢伙真是不死心啊!也難怪……”
溫去病笑道:“他敗在妳手上,這個不打緊,但那柄短匕是心魔宗弟子的身分證,他連身分證都搞丟了,如果不取回,恐怕沒法迴心魔宗去,我本來還想藉此機會誘他伏殺,替世界除害的……唔,是我漏算了一層。”
九外道詭秘難測,內中有許多秘法,溫去病自己也不敢說盡知,心魔宗弟子與自身所用的關鍵器物,有冥冥中的神魂聯繫,這也不奇怪,配合相關秘法,完全能反向追蹤過來。
“這是我的誤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果然是愚蠢的想法,一早斬盡殺絕的話,就沒這些問題了。”
溫去病着實懊惱,千算萬算,無跡可尋的秘密行動,因爲一着漏算,直接一開始就暴露了,蓋舟曲如此追蹤而來,如果還呼朋引伴,叫上許多同門,那現在自己的行蹤別說九外道知道,密偵司知道,恐怕大半個帝國都知道了。
龍雲兒歉然道:“對不起,都是因爲我的失察,才讓敵人跟上的。”
溫去病哂道:“我們兩個走一路,妳沒察覺,我也一樣沒發現,妳這麼說,就是在說我無能了……行啦,想辦法吧!”
龍雲兒苦笑道:“我們現在才察覺,後頭可能早跟了心魔宗的大隊人馬,這哪能有什麼辦法?而且,這裡又不是陸地,是海上啊!”
“海上又如何?”溫去病似笑非笑,“屍龍也是龍,我從來沒聽過龍會怕海的,更何況,碎星團轉戰各地,妳該不會以爲……我們沒打過水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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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在陶氏商船後方數十里的,是一艘漁船,乍看之下,似乎很普通,甲板上漁民走來走去,頭戴斗笠,船舷上還掛着魚網與鮮魚,沒有任何異狀,如果是常在這片海域活動的人們,甚至還會認出這些漁民都是熟面孔。
但只有實際也跟着上了船,近距離面對面,纔會發現,這些漁民個個眼神不對,明明是純樸百姓,眼神卻極爲兇惡、陰鬱,像是一夥要出去屠殺的野獸,身上獸味多過人味。
在這些漁民的腦中,意識渾渾噩噩,只有一個簡單的念頭,就是勇往直前,追上數十里外的那艘船,然後,等待下一個命令。
被單一化處理的精神,渾然沒有意識到,有一雙冰冷而瘋狂的目光,頻繁在他們每個人的心頭掠過,確保他們的狀態穩當。
“哼!這些腳底泥,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劃得這麼慢,真是死有餘辜。”
船艙內,蓋舟曲胸前、頭臉都纏滿繃帶,層層疊疊,上半身幾乎成了木乃伊的模樣,更散着濃烈藥味,憤怒的目光,宣泄着胸中怒氣。
“哈,等到我們追上前面的船,把那女人拿下,取回你的敗血邪刃後,這些腳底泥你愛怎麼處理都可以,但在那之前,他們可不能任由你亂動,否則,沒了他們,難道你要自己划船?”
揶揄的語氣,來自蓋舟曲對面的兩個人,一個四十出頭,臉上有井字疤痕,異常沉默;另一個三十七八歲,滿面春風,手上還拿着一把巴掌大的小摺扇,不住搧風,意態瀟灑,兩人都是身穿黑長大褂,服裝特殊,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麼高手。
但只有蓋舟曲才曉得,自己是如何不易才請出這兩名師兄,如果不是時間點特殊,師門急召人手,牽涉到心魔閣內的勢力消長,自己就是砸出再多利益,也請不動他們兩人。
吼天人魔夏侯章,五年前的星榜第十位,退榜後踏入地階,修練心魔閣的吼天功、焚身訣,平日沉默蓄力,一吼破天。
碎心人魔,李月白,三年前的星榜第八位,在撕心大法上成績卓越,連著作下好幾件駭人聽聞的大案,震動七家八門,退榜後也被視爲派中精英,地階中位,有可能在兩年內,成爲心魔閣百年內最年輕的地魔。
這兩人如今都是心魔閣中走路有風,受同門仰望的人物,自己本以爲輕取溫家之後,就能與他們比肩,沒想到踢着大鐵板,顏面盡喪,若不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說對他們兩人來幫手,直接就會被他們清理門戶了。
蓋舟曲道:“最新的星榜榜文,龍秘書列名十五,自然不入兩位師兄法眼,但她擅長金剛禪定,先天上對我派諸多妙法有抵禦之能,兩位……”
“若蓋師弟對我們沒有信心,直接舉掌自盡即可,我們也不用走這一趟,丟失了敗血邪刃,非得取回不可的又不是我們……”
李月白笑道:“不過,對這位龍秘書,我們是真的感到興趣,修練金剛禪定有成的高僧難得,女子之身更是萬中無一,無論是活捉或是死逮,她都是我們的上好素材,既然有機會,肯定不會放過,但除此之外……”
夏侯章的目光瞥向蓋舟曲,上下打量,心裡發寒的蓋舟曲暗恨,自己之前遺失邪刃,又被他們兩人找上門來,原本要清理門戶,自己提出與他們分享迅速己身增強的秘密,他們爲之意動,這才隨自己前來,殺人奪刃。
現下,一個用言語提示,一個用目光冷瞥,都是在提醒自己說話算話,假若奪回邪刃後,自己沒法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他們絕對會貫徹初衷,把自己給幹掉!
……哼,到時候,就把你們往太一那邊推,讓你們兩個自以爲是的東西去和太一玩玩,看看是誰笑到最後!
蓋舟曲心中冷笑,表面卻問道:“這回本派臨時急召主力弟子,在鷹揚郡內集合,不知有什麼要事?”
李月白笑道:“何止?這回的召集令,遍及諸外道,易水墳、星月湖、浮萍居都有使者到來,就連素來中立的九龍寨都有人到,可不是單單本派的事。”
“什麼?”
蓋舟曲大吃一驚,雖然已知兩位師兄來找自己去開會,必有要事,卻想不到事情規模有這樣大,這聽起來簡直就是九外道的大會了。
正要開口再問,沉默的夏侯章臉色忽變,像查覺到了什麼,跟着,李月白也笑不出來,變了臉色,長身而起,但還來不及做出動作,就重新坐了下來。
看着李月白坐下來的身影,蓋舟曲的瞳孔瞬息緊縮!
……他並不是一個人坐下來的。
在本來並肩而坐的李月白、夏侯章之間,忽然多了一個男人,兩手分別搭在兩大人魔的肩膀上,就這麼極親暱地坐下來。
男人的年紀好像很輕,嘴角帶笑,臉上,一個鳳凰造型的黃金面具,粲然生光。
“……來而色月踏我,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