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去病很清楚,如果沒有過去在碎星團的研究,自己就算再怎麼天才,也別想在短時間內,破解這個所謂彙集氣運的超大法陣。
但有那些知識,針對所知的部分歸納、分析,溫去病漸漸看出一些端倪,印證先前的想法。
彙集人族氣運,鎮壓妖邪,這聽起來是一件非常屌的事,在大荒西朝史上更是空前絕後的頭一遭,估計聽見這計畫的九成人,聽到了都是覺得屌酷炫,居然用這前無古人的技術,徹底輾壓那些妖魔。
可身爲技術人員,溫去病是怎麼聽都覺得古怪,人族氣運,聽起來確實是很屌的東西,但它玄之又玄,甚至連算不算得上是一種能量都不好說,如此虛渺不實的東西,要怎麼用它來當武器?
如果是天階頂上的那些大能,擁有種種匪夷所思的神通,那倒是不奇怪,祂們之間的戰爭,根本不是普通人類,甚至普通的天階能想像,假若祂們凝結出一把氣運之劍,鎮壓天下妖魔,自己就算不了解原裡,但仍會相信可能性。
同樣的事,今天換了哪個不知道來歷的傢伙,跳出來說他也能做到,只不過要集合幾十萬、幾百萬人來齊心合力,這話自己怎麼聽,都覺得像是斂財騙色的詐欺行爲,而這也恰好就是那個人最擅長的作爲。
那個人……所知道的恐怕也有限,手上所握有的,只是對此一知半解的殘缺技術,纔會讓碎星團繼續這方面的研究,想要將技術完善,而若時間的先後順序,是那個人離開大荒西朝後,才成立碎星團,那他在大荒西朝所使用的氣運技術,絕對有問題。
懷着這個想法,自己認真去檢查,最後在這些法陣的紋路中,看出了端倪,雖然不是很完全,但從與太一交易的經驗,被層層法陣守護在覈心的東西,無疑就是命契。
這些命契……爲數龐大,起碼有……數百萬,而且都不完整,實際的數字可能還要往上再翻幾倍,他哄這麼多人來籤命契?
大荒西朝的土蛋,搞不清楚厲害,但如果換了是自己的世界,說到要籤個命契,把命交給那個人,估計所有和碎星團打過交道的大人物,都會渾身發寒,猛打冷顫,部分人士甚至會出現災後創傷症候羣……
數以百萬計的命契,彙集於這個超大規模的法陣,背後造成的影響,確實想想也讓溫去病冒冷汗,特別是與那個人相關,這些簽下命契的人,到底是怎麼籤的?可能是一句話,可能是參與某個行動的一句宣示,命契就建構完成,而他們真瞭解自己應允了什麼嗎?
時隔千年,真相無人瞭解,但據線索推測,溫去病可以想像這些命契,都是什麼人簽下的,比如說……參與封天壇建造數十萬民夫?
如果讓自己來設局,在召集所有民夫開工時,領着一起大呼口號,在澎湃氣氛下,什麼誇張話都會輕易喊出口。
“……爲了彙集人族氣運,打倒妖魔,聚集在這裡的諸位,我需要你們貢獻力量,共建封天壇,支持前線的將士,拋顱灑血在所不辭,你們願意嗎?”
以這樣的喊話方式,不清楚的人肯定會跟着喊,因爲身在大後方,又不用上戰場拼命,妖魔也打不過來,根本看不到立即性的危險,拋顱灑血,貢獻力量什麼的,不過是空話,幾十萬人上工前高呼口號,提振士氣,誰都會很自然地跟着喊。
只要喊過一次,就完蛋了,“共建封天壇”、“拋顱灑血”、“貢獻力量”
、“彙集氣運”,條件滿足,簡單的命契成立,在這些條件的範圍內,術式開始運作,哪怕不是太明確,但已經很足夠了,尤其是對那些民夫!
涉及命契簽訂,太過模糊的誓約,其實能發揮得很有限,還容易辯解與抵賴,不然隨便喊些口號,豈不可以坑盡全人類?但誓約發過,維持誓約的法陣又是親手製造,這個就很難賴帳了,數十萬建造封天壇的民夫,等若是拿命與血肉成爲建築物的基石。
“……這算什麼彙集?非法吸金也算彙集嗎?”溫去病喃喃道:“這邊的史書該修改一下的,橫擊仙帝強奪人族氣運,這纔是真相。”
但數十萬民夫的離奇早亡……
自己事前有過推測,事後滅口不可能,也太過費工,極有可能是建造過程中,受了什麼汙染或是沾上邪祟,但這一類的傷害,要嘛是急速衰弱病故,要嘛是神智失常,狂亂而亡,徵狀非常明顯,絕不會死得無跡可尋,讓人千年都找不到端倪,成爲謎團。
“……不管那個關鍵是什麼,秘密一定就隱藏在這裡。”
溫去病逐步深入,步向星河之心,探究此地隱藏的秘密,一步百算,越走越慢,最後,來到一處星羅橫布,交織爲煉的地方,明燦燦的金光,讓人無法直視,但在那片星雲鎖煉之後,匯聚而來的星海,出現了瀑布般的落流。
“……飛流直下三千尺,如似銀河落九天!”
隨口吟了兩句,溫去病直視星流內部,一縷一縷的黃金光芒,化作飛流垂落,傾注到下方的莫名深處,一個無比巨大的漆黑空洞,也不知最終流往何方。
溫去病嘗試穿過鎖煉封阻,但一道道星雲鎖煉,堅不可摧,溫去病試了幾次,就有了結論。別說是自己,就算把天階強人找來,都破不了這些鎖煉中所蘊含的強大術式,不過,從術式結構來看,這些鎖鏈並非無法解開,只是需要某種“
鑰匙”。
沒有鑰匙的自己,過不了鎖煉的封鎖,只能隔着鎖煉,遠眺那道浩瀚的星瀑,腦裡的疑問一個接一個涌現。
……金黃色的星屑,應該就是人族氣運的具現化,那個人想要匯聚的人族氣運,到底還是成功了,並且橫壓了妖魔一整個世代。
……這麼強大的術式,爲何他在百族大戰中不用?不在主世界也蓋個封天壇、世界奇觀,照樣橫壓妖族、魔族一個世代,卻用起了封神臺這個不可靠的技術,短短數年,就禍起蕭牆?
……封天壇有問題是肯定的,但那個人絕不會因爲如此就不敢用,他一向只管達成目的,不在乎犧牲,除非……這麼作的代價,遠高過收益,收支不能平衡,纔會被他捨棄。
……星雲鎖鏈的構成,如果說是不完整的命契殘跡,那都是千年前的東西了,人死契滅,爲何還會有殘跡?這個術式千年來是用什麼來維持的?
越想越是困惑,溫去病眉頭緊蹙,最終,他陡然一震,明白了過來,怔怔地看着星雲鎖煉之後,彷彿相聚千萬裡遙距的浩瀚星流,喃喃自語。
“……果然,氣運之數,強奪必遭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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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病僧、平春消失在封天壇中,已經兩日兩夜,青武仙帝將這列爲首要機密,封鎖消息,外界沒有任何人知道這狀況,就只有身爲親屬的龍雲兒,一面與司徒小書對練,一面等候在封天壇外。
青武仙帝、龍虎天君,都等待在主宮中,兩人都有種預感,病僧此次調查的結果,將關係到這場大鑄,甚至人族生存戰的成敗,是以兩人不敢大意,都在主宮中等待。
驀地,龍虎天君雙目一睜,有了感應,站起身來,而兩道紫霞祥雲也從封天壇內高速飛出,正是道門的太乙雲霞紫光遁符,溫去病入京時,龍虎天君以此寶相贈,能夠無視多種禁法封鎖,快速逃遁脫離,恰好就在此時派上用場,讓被困在封天壇內的兩人得以脫身。
“去!”
青武仙帝一拂袖,與龍虎天君雙雙趕往封天壇,纔剛剛落地,就看到病僧與平春由紫雲中現身,而龍雲兒、司徒小書也同時從後頭追來。
“你們……”
青武仙帝的話只說一半,便訝異於眼中所見,病僧並沒有什麼變化,頂多就是精神更健旺了些,可平春就不同了,從一個本來平凡的少年,眼中隱隱有神光內蘊,雖然實質修爲沒有增長,卻像變了一個人,精、氣、神都不同了。
旁人或許不瞭解這代表什麼,年老道人卻驚奇道:“小傢伙洗了資質?這機緣可不容易,老道我看看……唔,根骨變化不大,卻有開智灌頂的跡象……難得!真是難得,你是長京平家人吧?不若改投我五斗觀,前程絕對光明。”
“咳!”
青武仙帝咳了一聲,有些責怪老道人在這時候犯昏,洗資質對平春個人是難得的大機緣,對大荒西朝卻沒什麼意義,眼前危局也不會因爲多一根天才苗子而有變化,在這時候只想着收徒,未免本末倒置,重點應該在病僧身上,他……
“陛下,我不想等了,希望立刻舉行婚禮!”
病僧的第一句話,差點讓青武仙帝嗆到,那老道忘了大局,只想收徒,已經很糟糕,這裡還有個更過分,一開口就催婚的?
溫去病表情慎重,道:“爲了全人類的將來,爲了世界的明天,我要求立刻娶公主……王子也行!”